第四十五章 從沒變過

江昭旭眼睛盯著她,聲音啞澀:“我認輸了,也不想再折磨我自己,所以我又來找你了。”

愛恨都好,隻要在一起就好。

更何況,他從來都是愛著祁郡的。

祁郡手指撕扯著紙巾,深深吸了口氣:“你那幾年是不是過得很不好?”

國外的那幾年,我不在的那幾年,你等我的那幾年,是不是過得一點都不好?

江昭旭搖搖頭,輕描淡寫:“還行吧,該說的周潮生應該也告訴你了。”

他撒謊了。

其實他過得一點都不好。

從海城離開後,再次恢複意識,他人已經在美國了。

那間空****的公寓裏,沒有任何祁郡的身影,隻剩下兩個保鏢和一個護工。

他打電話質問家裏,卻沒有任何作用,沒有人在意他的反抗,他的嘶吼,他的掙紮。

他剛到美國的第一年,失眠自殘,生病住院,酗酒成癮,封閉自我。

最後他姑姑看不下了,買了機票飛到美國,看著躺在病**不成人樣的江昭旭,眼淚止不住流,“那姑娘過得很好,高考狀元,讀了警校。”

江昭旭聽到這個消息,黯淡已久的眼睛終於有一點點光亮,慘白嘴唇微微向上扯了個笑。

一個苦澀欣慰的笑。

這也是他來到美國後,第一個笑容。

江玉清看著江昭旭的笑,心裏終於放下,抹了抹眼角濕潤,說:“那姑娘還說了,要你好好活著,為自己好好活著。”

“阿旭,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你好好在美國讀書,這輩子還很長的。”

等她說完後,江昭旭眼眸微顫,手指緊緊攥住被單,深吸一口氣後,伸手扯過被子蓋住頭,“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沒有人知道,薄被底下,他緊緊咬住嘴唇,喉嚨酸哽,眼淚滑落枯瘦臉頰。

從那以後,江昭旭按照祁郡說的那樣,好好活著,不再傷害自己,開始好好生活,好好讀書,但性子也愈發冷淡,不愛與人交往,幾乎沒什麽朋友。

他還是會失眠,煙酒不離手,整宿整宿睡不著,也吃過藥,但是都沒有用,每晚都隻能靠著祁郡唱歌的錄音才能讓他勉強入睡。

對江昭旭來說,任何安眠藥都比不上祁郡的聲音。

他並不打算告訴祁郡。

她不需要知道太多,隻需要知道有人一直在愛她,一直在等她就好。

他更不想讓祁郡知道他曾經這麽暴棄過自己。

祁郡知道他在美國的日子肯定沒有他所說的那麽雲淡風輕,但她沒有多問,等江昭旭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她的。

祁郡又問:“那你有沒有想問我的?”

“你消失的三四年。”江昭旭問。

他一直都想知道,從她大三到她去西北之前的三四年時間裏,她到底在哪裏。

一個大活人竟然銷聲匿跡,無影無蹤,無論他花費多大力氣,可祁郡這個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聽到江昭旭的問題後,祁郡心頭緊了緊,手裏的碎紙巾掉落在沙發上,墨綠上一點白,像一直藏在暗處的秘密就要被人用光照亮一般。

祁郡大二的時候被學校選上參加臥底訓練,她的各方麵成績都是達標甚至超過標準,上麵很快就選定了她。

在出任務之前,她問過當時的領導為什麽是她。

領導說因為她聰明,靈敏,年輕,有能力。

她笑了笑,盯著領導:“還有一點您沒說,因為我幹淨吧。”

領導不置可否,隻是淡淡抿了口茶。

祁郡太幹淨了,無父無母,沒有任何牽掛,不怕任何威脅,就算出現意外死了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這樣的人做臥底最合適。

“領導,給我改個名吧,萬一我活著回來了呢。”

這是祁郡對領導說的最後一句話。

從那天起,警校在讀生祁郡消失了,街頭小偷江淇出現了。

在組織的安排下,江淇為香港的毒王林將已擋過一次刀,後來被他帶到手下的幫派,開啟了真正的臥底生涯。

一開始,江淇隻是一群小弟裏任人欺負的狗,有一次,為了抗拒一個小弟的侵犯,差點活生生把人咬死。

江淇身上血性被林將已發現,那個小弟死得很慘,從那以後,江淇一直跟在林將已身邊為他效命。

臥底生涯沒有她想象中那麽順利,好幾次差點暴露丟命。

江淇臥底第三年,林將已的毒窩在一次重大圍剿中被徹底擊碎,到他死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心腹江淇所為。

江淇消失後,祁郡也活著回來。

組織上麵依舊擔心林將已殘留勢力會查到祁郡,在祁郡回來第二個星期把人送到西北去。

在江昭旭的注視下,她依舊沉默了很久,最後緩緩開口:“這是一個秘密,是我和國家的秘密。”

江昭旭很聰明,祁郡這話一出,他大概就知道什麽意思,但並不代表他能馬上接受。

“所以在那三四年裏,你變成了另一個人。對嗎?”他顫著聲問。

祁郡點點頭說是的。

怪不得,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憑空消失又突然出現。

其實這樣的情況江昭旭不是沒有想過,但他找不到理由,下意識覺得祁郡不會做這樣的事。

祁郡這種人,把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這種改名換姓為國家效力的任務太危險,太需要犧牲奉獻精神,隨時可能暴露喪命,死無全屍。

江昭旭甚至不敢多想。

他摟緊祁郡,腦袋埋在她的頸間:“你怕不怕?”

她反手摸摸江昭旭腦袋:“不怕。江昭旭,我很幸運的。”

她真的很幸運。

潛入內部三年臥底,死裏逃生,成功協助組織殲滅毒窩。

為了躲避殘留勢力,調任西北兩年,保衛邊疆人民,帶著滿身傷痕榮譽歸來。

最後堂堂正正,光光明明在公安局裏做個人民警察。

這對於緝毒臥底來說幾乎是不能的事。

千千萬萬緝毒警察還沒能完成任務就死於非命,折磨暴死,屍骨為全。

祁郡清楚,不是因為她有多厲害,能力有多強。

更多的是因為她幸運。

祁郡察覺到江昭旭情緒低落,以為他還在顧忌自己無緣無故消失,出生安慰她:“你放心,以後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有了,我再也不會消失,不出意外,我五十五歲退休之前都會在H市。”

江昭旭悶悶哦一聲,伸手捏她大腿,語氣陰冷:“我也不會再讓你消失,你要是再敢跑,我就打斷你的腿,把你帶江家老宅地下室藏起來。”

祁郡一聽這話,坐不住了,嘿了一聲,拍開他的手,回頭指著他:“我警告你不要搞這些,你知不知道威脅恐嚇對一個正義的人民警察來說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她越說越起勁:“還打斷我的腿?把我藏起來?犯法你知不知道?出國幾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到時候你還沒動手就被我拿手銬帶走,我可不想到審訊室對麵坐著一個和有過關係的男人。”

江昭旭不管她說什麽,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前一拉,手摟緊她的細腰,濃墨眼睛盯著她,唇角輕揚,冷笑道:“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

他的聲音很冷戾陰沉,一句一詞都像摻著寒氣。

祁郡知道江昭旭什麽人,訕訕發笑,打破這寒冷的氛圍,扯開話題:“那你回答我,我們現在算什麽關係?”

兩人坦誠過,表明真心過,但是他們之間關係還依舊處在模糊的界限。

前任還是其他?

祁郡不清楚。

但江昭旭好像並不是這麽想的。

他聲音嚴肅對她說:“祁郡,我們從來都沒有分過手。如果你對男女朋友關係不滿意的話,我可以現在就跟你扯證,變成合法夫妻關係。”

祁郡眼睛眨了眨,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江昭旭捏了捏她的耳垂,說:“我說過的,我愛你,不會變。”

從十八歲到現在二十六歲,從來沒有變過。

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愛你。

祁郡點點頭,輕聲說: “嗯,我也是。”

江昭旭問:“是什麽?”

“愛你啊。”

“誰愛我?”

祁郡知道他想聽什麽,嘴角帶笑,雙手捧起他的臉,雙目相視,語氣認真:“我愛你,祁郡愛江昭旭,很愛很愛的那種。”

一直都沒有忘記你,一直都愛著你。

相逢的人會再相逢,相愛的人也會一直相愛。

這是江昭旭第一次聽到祁郡說愛他。

明明是情侶間最簡單的三個字,對江昭旭來說卻是意義非凡的。

他不缺愛,但他隻要祁郡一個人的愛,隻能愛他的愛。

祁郡看著江昭旭嘴角微微勾出滿意的笑,她也忍不住跟著笑,心裏立馬萌生出想逗逗他的想法。

摟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紅唇吻上。

她的動作很磨人,他扯過祁郡的手往上提,順帶把她整個人推倒沙發上……

翌日清晨.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亮了亮,祁郡被吵醒,伸手把手機撈過來,按亮屏幕。

微:【睡醒給我打電話。】

她踮著腳跑到陽台上給孟微打個電話。

“祁警官,早上好啊。”

電話一接通,孟微那股子欠揍的聲音就傳過來。

“別跟我整這些,有話就說?”

孟微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放暑假去找你玩。”

祁郡一聽她這話,挑了挑眉毛:“你不回海城?”

孟微當年簽的合同是服務西南地區的,畢業之後就去貴州了,隻有放假或者過年才會回海城。

“不回了。”

“那你要過來我這邊住?”

“怎麽著?你不方便啊?你有男人了?不能吧。”孟微說。

祁郡嘿了一聲,問:“怎麽我就不能有男人了?”

孟微一聽她這語氣,看起來還真不像是開玩笑,細細回味了祁郡剛剛說話的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有點啞,心裏咯噔了一下。

“你真去找酒吧裏找男人了?”

“你別知法犯法得嗎?!”

孟微聲音很大很吵,給祁郡震得心裏直發慌,還沒等她說話,身後傳來嘭一聲,她回頭。

江昭旭站在客廳,腳下是被踢倒的小矮凳,他頭發稍亂,眉頭緊皺盯著祁郡,一臉不滿被吵醒的樣子。

孟微看祁郡久久沒回話,以為她心虛,更加確定了。

“祁郡!你說不說?是誰給你介紹的?”

祁郡嘴角勾起壞笑,走到江昭旭麵前,手機微微揚高,語氣輕佻:“江總,有人說你是野男人。”

客廳裏很安靜,祁郡的聲音足以讓三個人都聽到。

孟微沒聽懂:“什麽江總?你搞什麽?”

江昭旭麵色陰得很,眼色冷戾瞪著沒心沒肺的祁郡,搶過她手裏的手機,對手機那頭說:“我,江昭旭。”

孟微愣了兩三秒,隨後爆發:“我靠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