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潰不成軍
江昭旭直接把她帶回了自己的住所。
房間裏空調開了製熱模式，溫度正好，祁郡正背對著門口吹頭發。
江昭旭從外麵進來，看見祁郡正彎腰拿吹風機吹頭發，後肩的紋身在頂光的映襯下尤為明顯。
他拿過祁郡手裏的吹風機，說了句不動，五指張開插入發間，輕輕幫她吹著頭發，祁郡頭發又多又長，費了好一會才吹幹。
兩人關燈躺在**，江昭旭伸手撈過祁郡抱在懷裏，好奇地問：“什麽時候紋的？”
祁郡想了想，一會兒才開口：“初三畢業的暑假吧，當時一眼就看上了這圖案。”
“為什麽要紋？” 江昭旭問。
“因為想要活得漂亮又自由。”
像蝴蝶一樣隨性自由，像玫瑰一樣妖豔漂亮。
那時候剛拿到七中錄取通知書，被周潮生叫到紋身店裏吃飯，她第一眼就看見了這個圖案，對著周潮生開口：“哥，給我紋上這個吧。”
當時周潮生也是特驚訝，但也沒有說什麽，隻是開口問了句，“想好了？”
祁郡知道周潮生是怕她還太小不懂事，紋身對以後工作什麽的有影響。
她倒是無所謂：“到時候在洗唄，先紋著再說。”
那時候還是太年輕，殊不知所有的年少輕狂到最後還是要一筆一畫還回來的。
從那晚起，這個圖案就這麽跟著她跟了接近三年。
兩人都喝酒，沒說幾句都紛紛墜入夢鄉。
*
翌日清晨，江昭旭一早起床冒著寒風從市區趕回江家老宅。
一進門，家裏傭人替他接過外套，微微彎腰：“老爺在書房。”
江昭旭點點頭，提起步子往二樓書房走，書房房門緊閉，他深深吸了口氣，隨後抬起手敲了敲暗紅的木門，“爺爺。”
“進來。“ 略顯滄桑的聲音從房間裏傳出來。
江昭旭推開門進去，江老爺子正背對著門看著窗外。
江老爺子回頭看他，沉著聲問：“江家的規矩沒忘吧？”
“沒忘。”
江家算不上規矩很多的家世，隻有唯一一個不可觸犯的規矩，那就是家中有家宴的情況下，任何人不得隨意缺席離席，無論你什麽特殊情況，隻要不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離席了那就是一個字，罰。
偏偏江昭旭就是犯了這個規矩，即使江老爺子已經出聲提醒過後果，但他依舊一意孤行離席。
書房很暗，隻有一盞蠟燭燈亮著，老爺子坐在書桌前，盯著站姿端正的江昭旭：“阿旭，昨兒就那麽著急走？”
江昭旭知道老爺子什麽意思，老爺子在給他台階下，隻要他說了祁郡的事，這兩鞭子便能過去了，他不可能說，寧願挨鞭子也不說。
他摸不準江老爺子什麽態度，他得保住祁郡。
江昭旭沒有解釋，低頭認錯：“孫兒無端離席，甘願領罰。”
江老爺子輕笑一聲，拉開書桌抽屜，拿出皮鞭，在書桌上磕了一下，發出令人寒栗的聲響。
“既然你不願說，那老爺子我也不強求。”
話音落下，皮鞭揚起又落下。
重重的鞭子就這麽落在他的背上，他被痛感衝擊得發出悶悶的一聲嗯。
老爺子手勁不小。
那一鞭子抽得他的後背像是被火燒一般辣痛，明明是寒冷昏暗的書房裏，額頭上竟冒出一層細密的汗。
他咬緊牙關，又受了一鞭。
這一鞭直接讓他撞到了書桌上，那股子火辣感從後背蔓延全身，若不是有衛衣隔著，怕是後背那層皮是要不得了。
老爺子看著攙著桌子的江昭旭，歎了口氣：“你比你爸硬頭骨”。
朝門口喊了聲：“老陳，把少爺帶出去。”
陳管家一直在門外候著，一聽到聲音趕緊推門進來，攙扶著江昭旭出來。
陳管家把江昭旭帶到房間裏，拿出祖傳藥膏給他上藥，脫下衛衣，兩道紅透的傷痕印在後背上。
陳管家邊上藥邊歎氣：“你說你這孩子，怎麽還跟江老硬，台階都擺在你麵前，還不知道下。”
火辣的後背碰到冰涼的藥膏，刺激得他倒吸一口冷氣，咬著牙回話：“沒事陳叔，我命硬。”
陳管家也沒再說話，隻是搖頭歎氣。
祖傳藥膏藥效很快，剛上的時候刺激感很強，沒幾分鍾一整個後背就舒緩了不少。
江昭旭看了眼時間，拿過衛衣套在身上，推門出去，一旁的陳管家攔住他：“這就走了？還沒吃早飯。”
江昭旭停了一下，想到躺在被窩的祁郡，拿起外套，開口：“不了，麻煩陳叔給我叫輛車。”
扶著樓梯下樓。
話都這份上，陳管家也不做挽留，給家裏司機撥了個電話。
江昭旭一出門，家裏的司機在門口候著，他拉開車門坐進去，閉上眼睛：“回世紀城。”
老爺子站在窗邊，看著那輛賓利毫不留情揚長而去，抬起夾著雪茄的手，吸了一口。
“老陳，阿旭這孩子我是管不住了。”
陳管家低頭回話：“少爺天資優異，隻是骨子硬了點罷了，以後定能成大器。”
老爺子哼笑：“骨子硬點也好，成不成大器也是看他自己的造化。”
*
江昭旭提著早餐回到家的時候祁郡已經起床了，正在廁所裏拿著他的牙刷刷牙，一聽到開門的響聲，立馬從廁所探出頭來：“我還以為你跑路了，把這大房子留給我了。”
“不跑也是你的。”
祁郡也習慣了他江少暴發戶的樣子，切了一聲，扭頭回廁所繼續刷牙。
江昭旭把給祁郡買的早餐擺好在桌上，一碗紅豆粥，一份湯包和煎餃，都是滾燙新鮮冒著熱氣的。
洗漱完的祁郡從廁所出來，看見一桌子的早餐，輕輕拍拍江昭旭腦袋：“謝謝江少。”
江昭旭夾起一個煎餃放在祁郡的唇邊，她張口咬住被煎得金黃的餃子，餃子裏的湯汁瞬間在她的口裏爆開，香酥鮮甜，是她愛吃的口味。
祁郡盤腿坐上沙發，拿起筷子開始吃，又抬頭看了一眼江昭旭：“你不吃？”
“我在外頭吃過了。”
剛回來的時候臉色太蒼白，他害怕祁郡會多問，便在外麵吃完早餐回了血色才敢回來。
祁郡哦了一聲，繼續埋頭吃飯。
吃了兩口又抬頭看江昭旭，不知怎麽回事，總感覺他有點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開口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今天晚上六點半的車。”
祁郡：“那你要不要回去補個覺，我感覺你有點虛。”
祁郡這人敏感心細，一進門就發現他臉色不太好，眼底也是一片青褐，和平日裏的他不太一樣。
江昭旭一聽虛這詞就坐不住了，起身掐著她的下巴，又耍流氓：“你說誰虛呢？”
祁郡白了他一眼，故意說：“得得得。”
“你厲害死了。”
江昭旭聽到了令自己滿意的話，笑著低頭吻住她。
一吻結束後，江昭旭伸手捏捏著她的耳垂，“我回去躺會兒，吃完叫我，帶你出去逛逛。”
一聽逛逛，祁郡就來勁了，反應極快：“得嘞。”
江昭旭回到房間後，整個人鬆懈下來，擦了藥膏確實緩和了不少，但老爺子的手勁也不是開玩笑的，那股疼痛感依舊留在後背遲遲不肯散去。
他掀開被子，爬上床，吸了口氣，本就睡眠不足再加上那兩鞭子的抽打，已經耗盡他所有精力體力，沒一會兒，他就伴隨著祁郡哼歌聲入睡。
差不多十一點的時候，江昭旭才從房間裏推門出來，看見祁郡正在沙發上看電影看得入迷。
他抓了抓睡亂的頭發，開口問：“怎麽沒叫醒我？”
祁郡聞聲後抬頭，拿起遙控暫停畫麵：“醒了？我這不是看你睡得香嘛，現在走？”
“我洗個臉。” 便說著邊走進廁所。
祁郡進房間換衣服，沒想到會在H市逗留這麽久，帶多少衣服，隻好在江昭旭衣櫃裏隨便找了件衛衣配自己的牛仔褲。
她個子算不上矮，肩頭比也足夠優越，穿男式衛衣也不至於太拖拉，隻是剛剛罩過屁股的長度，再配上一件大衣，把頭發紮成高馬尾，塗上一層口紅，整個看起來又酷又颯。
換好衣服後推門出去，正好和從廁所出來的江昭旭大哥對麵，祁郡一看他胸前那串熟悉的logo，突然反應過來，他們兩穿的是同款，一個白色，一個灰色，像極了情侶裝。
江昭旭也看出來了，挑著眉梢，一臉得意：“這是我看你穿過最好看的一身。”
祁郡：……
他就是故意的，她說昨晚他怎麽那麽好心，叫她從他衣櫃拿衣服穿。
祁郡白了他一眼，往鞋櫃地方走去換鞋，朝他罵：“心機男，穿完這次我就掛網上賣了換錢。”
“我給你錢，你留著以後穿行嗎？” 江昭旭應得也是快。
祁郡：……
*
江昭旭沒陪女孩子逛過街，給周清南發了個消息問他平時他妹都在哪裏逛街，對麵直接給他發了幾個地址，選了個離世紀城最近的國際商城。
江昭旭收到幾條周倪給他發的消息。
周清南他妹：【旭哥，你陪女朋友逛街啊？我給你發幾個店名，賊適合那個姐姐】
接之而來的是幾個店名，甚至還附上詳細的地址。
江昭旭第一次覺得周倪除了吃還能有點用。
兩人一進店門，都有兩個穿著工作服，妝容精致的導購員上前，標準微笑，聲音悅耳，“您好，請問需要什麽樣款式的衣服搭配呢？”
祁郡不太喜歡這樣子的服務模式，朝導購員禮貌一笑，“我們隨意看看。”
大氣得體，不端著也不卑微，絲毫沒有任何初入豪華高級之地的慌亂。
這家點很格局很大，分為好幾種不同的風格區，不同的衣物風格是不一樣的裝修。
祁郡掃了一眼，被試衣模特身上那件黑絲絨長裙吸住了目光。
江昭旭也注意到祁郡的眼神，順著她看過去，抬手示意導購員把裙子取下來。
導購員很上道，收到示意後快步過去取下裙子，微笑著遞給祁郡。
祁郡也沒推脫，大大方方接過，走進試衣間。
試衣間裏有鏡子，換完衣服後，祁郡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裙子是出奇合適，她伸手把高馬尾鬆散下來，隨意撩撥幾下，挺起腰背，推開試衣間的門，正好和坐在沙發上的江昭旭對上眼。
江昭旭看著眼前的長裙美人，微微張唇，眼裏滿是驚豔和折服，拿著這手機的手指不禁緊了緊。
他是知道祁郡漂亮，卻還是被驚豔到了。
修身長裙更好凸顯出姣好身材，鑲著水鑽的方領露出修長的頸脖和平直誘人的鎖骨，腰身兩側是鏤空設計，白皙嬌嫩的腰肢吸睛。
露出纖薄的後背，玫瑰紋身隨著蝴蝶骨的扇動更加活靈活現，即使沒有高跟鞋的襯托也能氣場全開。
秀麗長發，紅唇豔麗，嫵媚如她。
那幾個導購員更是忍不住驚訝地瞪大眼睛，這件裙子是多少名媛的喜愛之物，但大多試過它的人不是氣質不符，就是身材不搭。
可這件裙子好像就是為祁郡量身定製一般，無論是氣質風格，還是身材樣貌都是絕配。
祁郡看著江昭旭，勾唇笑著問他：“好不好看？”
祁郡當然知道自己好看，但是她就是要江昭旭說出來。
江昭旭起身走到她旁邊，撩起落在臉上的碎發挽到耳後，壓下心底的躁動，“好看。”
江昭旭手裏的手機一陣震動，他低頭看了手機一眼，屏幕上顯示著姑姑。
這個電話他不能不接。
對正照鏡子的祁郡說：“你先試著，我出去接個電話。”
“好。”
還沒等她進去換下裙子，透過鏡子看到楊佳涵正在她身後看著她。
若不是她手裏提著包裝袋，祁郡都要以為這姑娘是故意跟著他們過來的。
不過祁郡也沒打算理她，提起裙擺回試衣間時，楊佳涵突然攔住她要關起門的手。
祁郡心裏有火冒出來了，但沒打算要和她在大庭廣眾下之下爭持，便放開手讓她進來。
小小的試衣間裏，突然多了兩人，空氣都變得熱起來。
那姑娘還是盯著祁郡，沒說話，眼神滿是打量和輕蔑，可捏緊的拳頭是藏不住的緊張。
祁郡挑起眉眼看她：“你跟我進來大眼對小眼？還是說想看我換衣服？”
“低俗。”
祁郡聽著這兩個字笑得更歡了。
“祁郡。”楊佳涵喊了聲她的名字：“我不知道你現在和阿旭是什麽關係，但我想告訴你，就憑你這樣的出身是不可能和阿旭長久的，江家是大戶人家，不是你這樣的人可以高攀的。”
“就像你身上這件裙子，穿著好看，但是以你現在的條件，你配得上嗎？”
即使奮盡全力讓語句聽起來尖酸刻薄，但聲音是壓不住的顫。
祁郡抬眼掃了一下眼前的姑娘，氣質樣貌一看就是優越家庭裏出來的，說出這樣的話也是鼓起不少的勇氣。
不過祁郡也不管她是什麽小姐名媛，抽出手腕的橡皮筋把頭發盤起，朝著她慢慢悠悠地開口：“妹妹，我能不能和他長久是我們的事，再說了，就算我們分開了又能怎麽樣，你是覺得你還能接上我的位置嗎？或者說你現在就要他，那你大可試試，看他願不願要你。還有這件裙子，我現在穿上了，買不起我可以脫下放回去，我從不在乎結果，我隻想要體會過程。”
無論是江昭旭還是這件裙子，她深知沒有可能一直擁有的機會，但那又怎麽樣呢？
她隻享受過程就好，也做好全身而退的準備。
楊佳涵也沒想到祁郡會如此坦**說出這樣的話，更受不了她這樣說自己。
“小姑娘，你清醒一點，無論有我沒我，他都不會看上一個破壞他家庭的人的女兒。”
楊佳涵一聽到破壞家庭這兩個字，整個人忍不住戰栗了一下，一種屈辱感瞬間湧上心頭，指尖不停發抖，眼眶不受控製發紅。
這句話對她的傷害性太大了，把她苦苦維持的自尊擊碎得潰不成軍。
她不知道祁郡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江昭旭從來都沒有和外人說過這件事，她自然也不會把這種不堪的事說出來，所以大家都以為她隻是一個愛而不得的追求者，也從來沒有人像祁郡這樣狠狠地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祁郡看著眼前這個要被她逼哭的姑娘，歎了口氣，從包裏掏出一張紙巾，遞在她麵前，說了句。
“不要為了那團永遠都抓不住的烈火燒毀了自己所剩無幾的青春。”
聽到這句話後，楊佳涵蓄在眼裏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身子順著背後的牆慢慢滑落，整個人蹲在地上痛哭，全然沒了剛剛趾高氣揚的樣子。
祁郡沒管她怎麽樣，去到另一個試衣間把裙子換出來，遞給導購員，朝她抱歉一笑，謊話張口就來：“不好意思啊，我和我男朋友吵架了，他不願意給我買了，我得去找他。”
還沒等導購員說話，就提起步子就往外走。
隻剩下一臉懵的導購員在低聲喃語：“可是你男朋友早就付過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