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首被質疑
向暖反應過來，他問這些形而上的問題，似乎是在考驗她。
她感覺到了隱隱的壓迫感。
稍稍思索，向暖緩聲說道。
“我們對待這個世界既熟悉又陌生，我們熟悉存在的這些事物，可是卻不能理解有的事物為什麽會存在。這就是世界的奧妙之處。”
“我覺得活著，隻是一種生命形態，重要的是活著的意義。這就見仁見智了，我個人覺得，活著的意義是創造。”
“人失去生命的時候，就什麽都不是了，大腦不會思考，心髒也停止跳動，人如果不能活著，那就和這個社會沒有關係了。隻有活著的人，才能夠感知世界，隻有活著的人，才能夠為世界創造出很多東西。
隻要活著，我們可以去創造很多的東西，可以用工作贏得財富，可以用努力來換取成就感和其他你想要的東西，這不僅是努力的意義，更是活著的意義。”
“這隻是我的一些淺俗理解，不知黃先生有何高見？”
黃先生笑了聲。
態度不明，分不清他對這個答案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又或者，並不重要。
他隻是想通過為難別人來釋放自己。
向暖分析，他工作壓力一點很大，起碼是個中層以上的管理者。
因為常被人為難，所以也傾向於用這種方式去排解情緒。
有了這層認知後，向暖沉靜下來，耐心等他的下一個問題。
幾秒後，黃先生話鋒突然一轉：“我們的通話時間要到了吧？”
向暖看了眼，“是的。”
“那咱們來總結一下。”黃先生態度居高臨下，“你覺得今天的通話，你幫到我了嗎？”
向暖：“我不知道有沒有幫到您，這要看您有什麽感受，您覺得有幫助嗎？”
黃先生沒有直接回答，還是繼續打直球的方式：“你覺得，你在電話那頭有什麽意義嗎？”向暖毫不猶豫：“有啊。”
“嗯？”意外的語氣。
向暖說：“我在電話這一頭，接到了您的電話，傾聽了您的憤怒，發現了您的善良，以及您對很多哲學問題在做自己的思考。我見證了您這幾十分鍾的生命，作為一麵鏡子，我覺得我好像有了見證的意義，就像您的存在也有意義。”
“黃先生，陪伴和給予是生活，也是能力，我知道我有所欠缺，但我會繼續努力。”
“每個人的人生都會有自己的軌跡，不管您的軌跡如何，您的一生當中總會有您在乎的人和事。不管是親人也好，不管是金錢權力也罷。您想要去奮鬥的，去努力的，去創造的，那些都是屬於您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
“我相信，您一定有能力，活得精彩，祝您生活開心愉快。”
那頭沒急著掛電話，而是有了長達一分鍾左右的沉默。
向暖耐心等著。
然後聽到對方輕聲說：“謝謝。”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也是一種肯定。
向暖掛斷電話，長籲一口氣，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心的汗。
“被罵了？”小丁那邊剛掛一個電話，瞧她臉色不太好，問了一句。
向暖搖搖頭。
實際上，被來電者質疑共情與陪伴的有效性，以及心理谘詢工作的價值和意義，這種情況遇到的並不多。
來電中的絕大多數，更像是溺水者，視熱線為救命稻草。
他們更想獲取的是力量和救贖。
中途休息時，向暖和林依瀾聊起這個來電。
林依瀾道：“我之前在一家心理谘詢工作室工作時，有好幾次被來訪者指著鼻子罵。”
“他們說我講的都是狗屁，說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共情……”
“也有人在幾個月後，抱著我喜極而泣，說他們終於看到了天空真正的顏色，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
“直至今日，我時刻都在提醒自己，做心理谘詢，不僅會有與另一個生命深深連接的感動，和看到來訪者生命力重新煥發的喜悅，也會有被否定、被質疑、被攻擊的時候。但無論什麽情況，真誠地看向來訪者，與他們站在一起，讓他們看到自己的價值，是我要去做到的。”
向暖心頭那點微微的壓迫感，在林依瀾的三言兩語中消弭。
她小貓兒似的抱著林依瀾肩膀蹭了蹭，“你可真是我的良師益友，是我來這裏工作的最大收獲。”
林依瀾摸摸她的頭，笑道：“請叫我雞湯達人。”
……
午夜，城市逐漸沉睡。
向暖一下班，老遠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孟響站在路燈光外的陰影裏，融在夜色中，身影模糊不清。
向暖起了玩心，沿著冬青的灌木叢，放輕了腳步潛伏過去。
花壇裏幾大株鐵樹擋著，方便她隱藏。
她慢慢靠近了，突然就蹦出去嚇他：“喂！”
孟響聽見她聲音便轉身，她撲進他懷裏，摟住了他的腰。
“喝酒了？”向暖皺眉，“不是說工作期間不能喝酒嗎？”
孟響滿身酒氣，大著舌頭說：“請，請過假了。”
“是向陽逼你喝的？”
想都能想到，向陽肯定會說‘不喝就是不給我麵子’之類的話。
煩死了！
向暖很後悔，她不應該同意孟響陪他們吃飯。
她就不該管！
孟響摸摸她的臉，憨憨地笑起來：“我贏了……老婆，我把，把你哥喝趴了，讓他，讓他以後不能欺負你！”
“幼不幼稚。”向暖哭笑不得，摟著他腰，“走吧，回家。”
“回家！”
向暖第一次見孟響喝酒。
醉酒的小孟，太難搞了！
廢話特別多，還特別黏人。
說是繼續和李承遠合租，但李承遠怎麽可能來當電燈泡，還來不及搬家，幹脆就直接住單位了。
孟警官就更加的肆無忌憚了。
向暖洗漱都要跟著，臉湊過來要她擦，刷牙也不會了……
向暖哭笑不得，也樂意將他當小孩兒似的寵著。
再然後，鏡上漸漸蒙起一層薄薄的水霧，鏡中兩人交纏的身影慢慢模糊不清，融為一體。
相親相愛，大抵也就是這麽親親愛愛吧。
……
向暖是被敲門聲驚醒的，一看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
向陽站在門口，火氣很大。
“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還以為你睡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