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妙不可言
孫媽混濁的眼眸動了動,喃喃道:“誰又能接受呢……我的兒,才25歲。”
“是呀,還那麽年輕,太可惜了……”向暖吸著氣,鼻音很重的說:“他和孟響還開過玩笑,說將來要一起辦集體婚禮……”
站在陽台洗衣機前的孟響,身體一頓。
他和孫謙還真開過這樣的玩笑,還說以後要打親家。
但這些,他沒和向暖說呀。
“沒機會了,沒機會了……”
孫媽再也忍不住的號啕大哭起來。
孫爸端著杯水,一手扶住餐桌,同樣滿臉是淚。
孟響反應過來,怎麽還把人弄哭了呢?
再看向暖,好家夥,抱著孫媽,正一塊兒哭呢。
這……也是一種谘詢方式?
他不懂,也不敢問,隻好繼續默默幹活。
哭了約莫有半個小時,孫媽終於哭累了,反過來安慰向暖道:“好孩子,別哭了,孫謙有你們這樣的朋友,是他的幸運。”
“能認識他,也是我們的幸運。”向暖誠心誠意道:“孫媽,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
我們總是勸失去的人,要往前看,要放下。
可有些事,有些人,是刻在生命裏的,放下了,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對孫爸孫媽來說,忘記等於是拋棄。
他們怎麽可能拋棄自己的孩子?
外人的安慰,肯定是善意,但不是所有的善意都能撫慰人心。
比起安慰,他們更需要理解。
理解他們的痛苦和放不下。
“我們孫謙,是個好孩子……”
這次,換孫媽緊緊抓住向暖的手,孫爸很懂的拿了本舊相冊出來。
那是孫謙從小到大的留影。
兩三歲的他,頭頂紮個小啾啾,明眸皓齒,十分可愛。
“像年畫娃娃。”向暖說。
孫媽道:“可不,當時真有人想請他去拍掛曆,他爸不同意。”
“他們讓穿肚兜拍,那娃長大以後看到,不得害臊。”孫爸辯解了一句。
五六歲的孫謙,穿著小軍裝,拿把木槍,圓瞪著眼睛,很是威風。
“他從小的夢想就是當警察……”
孫媽抹了把眼睛,“本來是可以考上警校的,那年,我身體不好,娃孝順天天守在病床邊……後來,他本來有份不錯的工作,聽說要招輔警,就偷偷跑去麵試……”
“麵試上那天,是我見過他長大以來,最開心的一天。”孫爸回憶起當時的場景,眼眶不由得的紅了。
相冊最後,是孫謙穿警服的照片。
英俊,和善,陽光,是一個人最美好的年紀。
這是讓人最遺憾的事情。
臨走時,向暖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老人,並說:“你們要是太想孫謙,就給我打電話,我這裏還有許多他的糗事兒呢,我慢慢說給你們聽。我要也想他了,我就上家來,您二老可別嫌我煩。”
“我們求之不得,就是怕給你們年輕人添麻煩。”看得出來,孫爸是個靦腆的人。
孫媽則是拉著向暖,依依不舍,最後小心問道:“下次來,能約上小路嗎?”
小路是孫謙的女朋友。
事發後,許是無法麵對,至今沒來過。
老兩口其實很擔心她。
向暖應下,和孟響一起下樓就說:“下次你來時,記得叫上我。”
“還有孫謙的女朋友,你想辦法聯係一下。”
“好。”孟響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欲言又止。
向暖眉頭輕挑:“覺得我不專業?”
“不是……就是有些意外。”孟響誠實道。
向暖揉著眉心,“是挺不專業的……但有時候,也不需要太專業。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想,除去深層度的心理治療,我認為心理谘詢的目的,是疏通,共情與認同。”
很簡單,好多事兒,換位思考就行了。
她流的眼淚,也是真心實意的。
她又不是演員,說哭就哭。
這世間的悲喜,其實是相通的。
孟響看了眼時間,“喲,快十一點了,你晚上還是晚班吧?”
向暖嗯了聲。
“那快回去休息吧。”
兩人一人騎輛單車,很快回到小區。
在門口道別後,向暖悶頭往20棟走。
走了會兒,突然發現孟響還跟著她。
她頓時有些無語:“都到小區了,真不用送我。”
“我也是這個方向……”孟響有些尷尬地指了指前麵,“20棟3單元。”
向暖臉色微變:“幾號?”
“4樓8號。”
“我住3樓8號。”
二人同時愣住。
“這什麽緣分呀,居然是樓上樓下的鄰居。”孟響樂了。
向暖也不由失笑:“是挺巧。”
“這下更方便了,有事兒你敲敲天花板……要不,咱倆定個暗號,三長兩短怎麽樣?”
孟響很積極地提議。
向暖隻笑笑,不說話。
初冬,陽光稀薄,照得姑娘的臉,暖玉一樣。
真好看!
孟響摸了把後腦勺,默默移開視線,想想,自己又嘿嘿傻樂。
緣分,妙不可言啊!
到三樓時,向暖剛出電梯,孟響突然追出來。
“咱倆還沒加微信呢。”
說完,積極地調出自己的二維碼。
向暖加上,又互換了手機號碼。
“那你早點休息,明天見!”
電梯半天沒下來,孟響朝向暖揮揮手,邁著長腿就從樓梯跑上去了。
這樣的熱情,向暖有些不太適應。
在門口愣了會兒,剛要開門,門從裏麵一下拉開,露出一張披頭散發的臉。
“麥小桃,你嚇死我了!”
向暖捂住心口,一陣的心悸。
麥小桃是向暖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現在還是雅市醫科大的學生。
也是因為她在這裏,向暖畢業後才會選擇來這座城市。
“好你個向暖,幾天不見,你外麵就有狗了!”
向暖看著她鬼一樣蒼白的臉,無語道:“又跑我這兒坐月子來了?”
麥小桃痛經嚴重,每個月那幾天,必須得臥床休息讓人伺候。
“可不,疼死我了……”
麥小桃捂著肚子退回沙發上,瞬間又不行了。
向暖給她衝了杯薑糖水,又從冰箱翻出半隻雞解凍,熟練的讓人心疼。
“剛剛那小哥哥怎麽回事兒?”
麥小桃哎喲哎喲的叫喚著,八卦精神卻一點不減少:“做什麽工作的?今年多大?”
“樓上鄰居,是個警察。”向暖想了想,沒說昨天的烏龍事件。
不然,不知道又要被這女人罵多久了。
麥小桃一聽,果斷道:“警察不行!再帥都不行!”
“為什麽?”
“職業太危險!”
向暖想起孫謙,心裏突然很難過。
“聽見沒?”
“聽見了。”
本來就沒什麽關係,向暖再次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麥小桃又哼唧兩聲,才說道:“我今天來,還有另外一件事找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