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想再試試
孟響眼裏濃烈的保護欲,像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海水,突然朝向暖洶湧而來。
她感受著,眼眶莫名地發紅。
從小她就是個特別沒存在感的孩子。
哥哥調皮,大膽,成天活得自由自在,挨打也無所謂。
她不一樣,她總覺得自己肩負著很大的責任。
要聽話,要乖,要努力地討爸爸媽媽歡心,這個家才會多一分安寧。
她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然而,沒人能看懂她的心思。
爸爸媽媽總嫌她性格內向,笨手笨腳,不招人喜歡。
小朋友嫌她沒意思,不愛和她玩,還老欺負她。
她試著告訴哥哥,請求幫忙。
哥哥一臉的不耐煩。
“欺負你就打回去唄!”他滿不在乎地說。
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這樣地將她裝進眼睛裏,溫暖地保護著。
這一刻,向暖仿佛從孟響眼睛裏,看到了那個曾經渴望愛,渴望被保護的無助小女孩兒。
那樣陌生,那樣遙遠,卻一直藏在內心深處的小小的她。
孟響嚇一跳,“怎麽了?”
向暖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想說,她其實並不像表麵上那麽沉靜穩重,堅強清醒。
那很大程度上,是她強撐著逼自己鑄成的一副麵具而已。
她越不說話孟響越著急,看了眼四周,抓住她手腕就往樓梯間走。
走廊的明亮和嘈雜聲被厚厚的門阻隔。
他將她抱起來,放在台階上站著,一手搭在扶手上,擔憂緊張地低下頭看她。
“到底怎麽了?”
聲音輕得像是誘哄。
向暖低著頭,有些無語:“一種情緒而已。”
“怕我犯錯?”孟響不懂,隻能猜。
向暖抿唇不吭聲。
“我有分寸的,像杜家安那種人,明顯就是欺軟怕硬,我得讓他知道,這世上比他強的人太多了!除了弱小的妻兒,沒有人會給他欺負。”
孟響絞盡腦汁地組織語言,寫檢討書都沒這麽費勁兒。
向暖這時輕聲問:“你還想追我嗎?”
孟響愣了下,心說,這不一直追著的嗎?
從未停歇過。
“當然!”他肯定地說。
向暖吸吸鼻子,一改平時的淡定從容,蚊子聲道:“我想再試試看……行,行嗎?”
想重新來一次以交往為前提的了解。
孟響眨眨眼睛,很驚喜:“你說真的?”
“我一直很認真。”向暖正色說。
不管是劃清界限,還是說要試著了解,都很認真。
並非欲擒故縱或是遊戲感情,她就是覺得想牢牢抓住,又好像缺了點什麽……下不了決心,害怕往前走就沒路了。
她的能量其實很小很小,隻勉強夠支撐自己的人生。
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因為愛情而迸發出更多的能量,可以接住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或是變故。
孟響哪有什麽意見。
他注視她的眼睛,溫聲細語道:“我的心意就沒有變過,不急的小暖,你慢慢考慮,我有時間等你。”
每個人奔向感情的速度不同,哪怕她是隻蝸牛,他也願意慢慢陪著她散步。
他樂在其中,但也不是沒有猶豫……猶豫的是,自己究竟有沒有本事守護著瑰寶一樣的她,一生一世。
畢竟,他的工作性質實實在在地擺在那兒的。
他也有矛盾,但都不及想靠近她的強烈願望。
慢慢來吧,人生漫漫,想要謹慎選擇相伴一程或是一生的人,能有什麽錯呢?
明確的答複,像顆糖,緩解著向暖心頭織繞不清的情緒。
她冷靜了些,重申說:“這次我一定認真考慮”
孟響笑得露出白牙來,“好。”
“不會太久。”
“沒關係。”
向暖也覺得自己囉嗦得像是心虛,笑了笑,抬起閃亮的眸看他。
“杜家安那是虛張聲勢,他心裏其實比誰都慌張,我沒有害怕。”
也沒有覺得委屈。
她想讓他別在意,她剛剛突如其來的軟弱,來自內心,和外界的因素沒有關係。
怕他心疼,更怕他衝動。
孟響心一下軟得不行,抬手摸她的頭。
“我知道。”
她身上有種堅定的力量,比所有人看到的都要強大。
是他舍不得……軟弱的人是他。
向暖偏了偏頭,抱怨道:“你別老摸我的頭。”
本來和他身高就差得多,再給摸矮了。
孟響彎唇,笑容瀲灩:“咱們這叫最萌身高差,是頂配。”
向暖跳下台階,和他比了比,想歎氣了。
同樣是吃大米長大,怎麽就能差這麽多?
……
向暖上晚班,第二天一早到醫院時,曹芳芝已經被送到普通病房。
中度中毒,但因搶救及時,再治療個三五天,就可以出院了。
身體上的毒尚有藥可解,心理上的呢?
向暖隻是個初級谘詢師,資質尚淺,幫不了她。
病房門口,她突然底氣不足,沒有勇氣去開門。
“藥無貴賤,效者靈丹。”身側的孟響語氣尋常地說了這麽一句。
向暖一愣,扭頭看他。
孟響也看著她,眼睛黑漆漆的,靜而深,像是蓄著深不見底的力量。
向暖心頭一動,孟響已經幫她擰開門。
“結束後,帶你去吃好吃的。”他哄小朋友似的朝她笑笑。
兩人擠在門口,向暖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瞬間就覺得特別心安。
三人一間的病房裏,曹芳芝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
她臉朝外,看著窗外在風中搖擺的枯黃樹葉,眼裏沒有一絲生氣。
臉色蒼白,鼻梁處卻是青紫色,腫得厲害。
就在前天晚上,杜家安將她鼻梁打斷。
醫生在她身上發現大大小小的新舊傷,共三十九處。
她躺在那裏,目光一動不動,給人一種,她就連血液都是死灰色的感覺。
向暖垂在身側的雙手無意識地緊了緊。
她走過去站在床邊,擋住曹芳芝的視線,溫和地笑一笑。
“感覺怎麽樣?”
曹芳芝眼神定一定,掙紮著要坐起來。
“向老師……”
向暖忙扶她一把,將枕頭往上拉,讓她能靠得舒服一點。
“孩子們都很乖,昨天守你到晚上,怕耽誤今天的學習,我們勸了好久才勸回家。”
向暖知道她最牽掛的是什麽,不等她問,便主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