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上卷(24)敲定合作
老江知道老鄭想要說的是什麽,這也是他最開始和老鄭見麵時候有過的想法,隻不過一時間沒有敢於說出來。
現在由著老鄭率先說出口,反倒是解開了老江心中的負擔。
老鄭是村裏最先一批走出興旺村的那些人之一,在老江的心裏,算是“先行者”。
當年的老鄭,雖然也沒有上過多久的學,雖然也是跟著長輩在江麵上呆了好幾年,但當改革開放的春風一次又一次地吹遍了大地,當他發現“南方”好賺錢的時候,他義無反顧地收拾行囊離開了興旺村,就像前段時間老鄒家兒子想的一樣,去更南、更容易賺錢的南方討生活去了。
過程中,老鄭到底是經曆了多少,老江不得而知,隻知道這個和自己相處了半輩子的老兄弟,從最開始的幾年中每年春節回家一趟,到後來回家的時間忽然變得不固定了。
有時候是初春,有時候是盛夏,有時候是晚秋,每年的假期都不同,讓人摸不準他的脈搏。
村裏人那時候都說,老鄭在南方不知道幹什麽呢,說不定是倒買倒賣呢,還有人說他是跑去了東南亞,幹了一些見不得光的買賣,才能後來每年回家都能拿回來那麽多錢。
老鄭不屑於聽村裏人的這些話,也不屑於解釋,他隻知道自己每年回家都能拿回來為數不少的錢,不但養大了兒子送進了城裏,還讓一直在家裏等著自己的老婆過上了更好的生活,這就夠了。
但老江知道,他知道老鄭是去當海員去了。
隨著世界貿易的蓬勃發展和祖國經濟的繁榮昌盛,與世界各地的貿易吞吐量也在逐年上升,因此,對海洋貿易的需求量和海上工作人員的需求量也就越來越大。
作為“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雖然稚嫩,但老鄭還是趕上了這一陣子的春風。
從小就與江河打交道的經曆、自幼跟著父親在江麵上耍水的生活,讓他對海員的工作也駕輕就熟,更不用說適應遠洋輪船了。
當時的老鄭,很輕鬆地就通過了相關的資格認定考試,雖然英文不好但也輕鬆地上了遠洋漁船。從那時候開始,他踏踏實實誠誠懇懇地在船上工作,十幾年過去,雖然身體看起來明顯不如老江這些一輩子窩在村裏的人,但老江卻覺得他家裏的生活比自己要好上太多。
畢竟大家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去年的老江還在為兒子的結婚與置業而頭疼,可老鄭卻早早地在縣城裏給兒子買好了房子,隻等著兒子回來相親結婚。
除此之外,另一個讓老江羨慕的事情,就是老鄭竟然會英語!
還記得他第一次聽到老鄭說外國話的時候,在自己滿臉震驚的表情下,老鄭卻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這件事給帶了過去:
“不會點外國鳥語,我也幹不到大副這個位置啊。”
從那以後老江就知道了,原來十幾年過去,老鄭的薪資早就從每個月的大幾千,漲到了如今的小幾萬,也怪不得他能不眨眼地給兒子在縣城裏買房子呢!
老友的生活,是老江很羨慕的,但他仍拗不過自己的內心,仍堅持守護著自己家的船和一畝三分地,拉扯著小江長大,自始至終也沒能邁出去那一步。
但等到他想要保護江豚這個物種,想要完成兒子遺願之後,他第一個想到的卻也是老鄭的工作,當海員的工作好像確實是一個解決辦法,但真的能成功麽?老江心裏拿不準主意。
雖然老江一輩子沒見過海洋,但他心裏篤定,江河湖海必定是差不多的,能在江上混出個好水性的興旺村村民們未嚐不能當好一個船員,否則老鄭是如何混出頭的?江河湖海又為什麽能並稱在一個詞匯裏麵呢?
到如今,就著酒,見到老鄭主動提出了這一層意思,老江心中的石頭好像是沉進了胃裏麵一樣,落了地,他也放了心。
老鄭當然不知道,老江其實一直等著他主動提這個由頭,於是還是自顧自地就著酒接著說道:
“其實我沒什麽本事,在外麵、在海上跑了這麽多年船,和社會都快要脫節了,嘴裏能念叨念叨的,也就是跑船、當海員的這些事。”
“我老鄭啊別的賺錢的路子不知道,但幹了這麽多年海員,當海員賺不賺錢、能賺多少錢,我還能不知道嗎?要是村裏真有人說當海員不賺錢,那可真是讓人笑話,我難道不是例子?”
“當然,當海員要是一來就拿到我這個數的工資,那確實是不太現實。但從實習生幹起,一年之後,一個人,一個月,到手八千,還有人上保險!這還是能做到的!”
“都說當海員苦,苦什麽?一天就那麽六七八個小時的工作量,能累到哪裏去?哦對,是,遇上大風大浪,確實遭罪,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當然我也不是什麽人上人了...但把錢賺到手裏,才是真的啊!”
說著說著,尤其是說到當海員的一些細節的時候,老鄭其實是有些心虛的。
但這時候的老江,因為找到了解決的辦法,也就不把那些心虛當心虛,他甚至一時間把老鄭說的那些東西,左耳朵聽了右耳朵就往外丟,隻留下自己想要的信息。
看到老江仔仔細細地聽著,聽得那麽認真,老鄭也來了底氣,於是繼續說出了他心中本就準備好的算盤:
“現在呀,海洋公司,就是招聘我們這些海員的公司,其實都缺人。”
“國家發展到什麽程度你還不知道嗎?現在咱們賣給外國人的東西越來越多,遠航的船也快要不夠用啦!”
“平時呢,公司都是找那些中介來專門進行招聘的,這中間當然少不了給出去的中介費。我上次上船的時候還和公司的人算了算,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然後我就想啊,你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對不對?這筆錢不如我們自己來賺!退一萬步說,咱們村打魚一個月、一年能賺多少錢,你我心裏都是有數的,當海員怎麽就不能賺得更多了?”
“更何況,老江你想,你仔細想!當海員的人多了之後,是不是距離你的目標也就越來越近了!”
對老江來說,老鄭的話無疑是塞壬的歌聲,雖然聽起來好像是有點危險,但仍然是極具**力的。
剛才老鄭說話的時候,老江確實是從他的話語裏聽出了幾次意外的停頓和不自信,但對海員這件事沒有多少了解的老江實在是沒想通,那些停頓裏麵到底有哪些是不正常的地方,也就沒有細想。
他的腦海裏,現在充斥著的是滿滿的欣喜和衝動。
“中介費”、“肥水不流外人田”,這還是次要的。多少年的朋友了,老江知道的是,在有錢賺的地方,老鄭一定不會拋下他,畢竟二人是光屁股的時候就一起去抓泥鰍賣錢的朋友啊。
最重要的地方在於,如果他真的能說服、組織村裏的鄉親們一起去當海員,那麽興旺村裏打魚的人一定會越來越少,這不就相當於曲線救國、圍魏救趙,側麵對保護江豚這件事起到了不少作用麽?
大學生的電話還留在自己的手裏,雖然一直沒有和小陳聯絡過,但此刻老江的心裏卻是越來越激動了。
若是自己的這件事能夠做成,再去和小陳聯係,對方幫忙一宣傳,那一定會成為一個典型、標杆的表率啊!
想必,這也是小江未完成的夙願吧!
思來想去,確定了心中的打算幾乎是沒有了紕漏之後,老江舉起手中的酒盅,嚴肅地看著老鄭說道:“用你們文化人的話來說,聽君一席話勝讀……”
“沒有沒有,我就是個糙人,你別捧殺我!”老鄭連連擺手,對老江的觀點持反對意見。
“總之,老鄭,你說的這件事,兄弟就拜托你了!你幫兄弟想了辦法,兄弟我敬你一杯!”
杯酒下肚,席麵上傳來歡快的笑聲,老江和老鄭的“合作”,從這一刻就算是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