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同一個時代下，不同的人生
“工程預算還有設計，就交給向上了。”康大道最後拍板，“小路，你做好服務工作，他們需要什麽，你就支援什麽。”
“集中精力，全力以赴，打贏第一仗。”
次日，在夏向上的邀請下，康大道和康小路、李繼業一起，從北京出發南下，直奔容縣。
農業上的布局，是該推動了。
第一站，先到了南拒馬河。
春暖花開，南拒馬河的堅冰已經融化，河水奔湧。岸邊向陽的地方，有迎春花在怒放。雖然依然微有蕭索之意，但春天強大的生命力已然呈現，站在陽光下，可以感受到陽光帶來的暖意。
康大道雙手叉腰站在河邊，無限感慨地說道：“十多年前我來容縣的時候，南拒馬河就是這個慫樣子，這些年過去了，一點兒也沒變。你們離北京這麽近，離天津和石家莊也不遠，怎麽就沒什麽發展呢？”
李繼業對家鄉深有感情，忙說：“縣城還是有發展的……北方的河，沒法開發旅遊資源，主要是河也不大，沒什麽名氣，除了用於農田灌溉取水之外，基本上沒別的用處。”
“還有就是夏天釣釣魚、弄個燒烤，冬天溜冰……”
康大道興致頗高，講起了他當年走南闖北勘探石油的經曆，尤其是他在容縣三縣時認識溫任簡、李繼業和夏向上的往事。
康小路對此毫無興趣，離他遠遠的，故意擺出不愛聽的姿態。夏向上就故意在她身邊轉來轉去，轉一圈，逼得她離康大道近一些，幾圈後，她發現了夏向上的意圖，氣笑了。
“夏向上，你夠了，少來。”
夏向上嘿嘿一笑：“不管康隊長是你爸還是董事長，他畢竟是個老人，尊老愛幼是我們的傳統美德。人一上年紀，就愛講往事，我們就算再不愛聽，也要配合他演戲。他需要聽眾，我們就演聽眾，就當成是工作的一部分不就得了？”
康小路雖然還不情願，但還是慢慢湊近了幾分。
正好康大道說完了他和夏向上認識的過程，現在說到了他和溫任簡認識的往事。
“我喜歡小孩，小孩子們也喜歡我，不管走到哪裏，身邊都會圍著一群孩子。夏向上當時是主動過來，我才認識了他。溫任簡就不一樣了，我在雄縣打樁時，也有一群孩子圍著，其中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戴著眼鏡拿著書，看幾眼書，再看幾眼打樁的設備，然後又轉過身去背著什麽。我就很好奇，問他在幹什麽，他說他在背英文。”
“他說一邊背英文一邊看打樁，可以放鬆腦筋，有利於加深記憶。我就問他這麽努力學習，是不是想考大學，他說他要考中專，要盡早跳出農村去城裏。讀完高中再讀大學，會比讀中專多出三年時間，就等於少賺三年錢。”
“他家庭條件不好，沒有那麽多錢供他再多讀三年高中了。我聽了很是感慨，很多優秀的農家子弟，都是家裏沒有錢再供他們讀三年高中，隻好去考中專，他們當中，很多是清北的苗子。我當時就說，你去讀高中，我供你三年。”
“三年高中能花多少錢？他學習成績那麽好，隻上了個中專，太可惜了。”康小路終於對康大道的故事感興趣了，不，準確地講，她是對農村過去的生活狀況感興趣，“向上，你小時候農村真的那麽窮嗎？”
夏向上點頭：“我比溫老師小十來歲，感受比他要好一些。在溫老師的年代，農村確實存在供不起孩子讀書的情況。”
“我的同齡人，因為大學擴招的原因，好多都上高中考大學了。還有一個原因是，從大學擴招後，中專就不再吃香了。”
李繼業和溫任簡是同齡人，他感同身受：“對，我當時的夢想也是考上中專，中專在1995年以前，是無數農村孩子的終極目標。大學根本都不敢想……三年高中，學費沒多少，但對農民來說，也是一筆開支。還有就是高中三年會有變故，萬一考不上大學呢？所以在我的中考時代，隻要能考上中專，都不會再上高中去考大學。”
康大道點了點頭：“我還算幸運，恢複高考後，我才是初中水平，也考上了大學。”
“我其實是最先認識的李繼業，然後認識了溫任簡，最後認識的是夏向上。認識李繼業時，他已經考上技校了，拿到了錄取通知書，還沒有開學。當時正好暑假，在安縣的邵莊子村。”
“邵莊子村是個水村，四周被水包圍，出入隻能靠船。我到邵莊子村不是工作，是節假日休息時，過來轉一轉，就遇到了李繼業。李繼業是拿到了錄取通知書，和朋友一起玩。我們劃船時，兩艘船撞到了一起，李繼業跳到了我的船上，要打我……”
“以前脾氣暴，動不動就想打人，我的錯，我的錯，嘿嘿……”李繼業不好意思地笑了。
“還好，我的船上有幾個石油工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們見多識廣，才不怕李繼業一個半大小子。沒兩下子，李繼業就被我們製住了，他船上的其他人，沒有一個過來幫忙。”
“李繼業不肯服軟，大聲說他考上了技校，是國家人才，如果我們敢打他，國家會抓了我們。我笑壞了，放了他，和他聊了起來。”
李繼業低著頭，踢著腳下的土，嘿嘿笑個不停：“當年跟個二傻子似的，覺得考個技校就特別了不起了。上了技校後才知道，我隻是才抵達別人從小就生活的地方，才站在別人幾十年前的起跑線上。”
康小路大受感觸：“原來你們小時候都這麽艱難，和你們相比，我就幸運多了。我從小就在深圳長大，從來沒有過上學會考中專還是大學的選擇。高考時，我本來考上了深圳大學，同時也被國外的一所大學錄取。經過一番對比和選擇，去了國外讀書。”
夏向上和康小路是同齡人，同一個時代下，不同的地域，他們的人生選擇就不同。康小路的痛苦是在國內讀大學還是出國讀大學，夏向上就隻有一個痛苦——能不能考上大學。
出國留學？他從來沒有想過，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大學期間，他也曾想過努力學習，申請公費留學的機會。按說以他的成績，還是有機會的。
後來因為各種原因錯失了幾次機遇，他也就放棄了。
“不過，我後悔在國外讀本科了，應該在國內讀本科，再想讀研讀博的話，去國外也不晚。”康小路也加入了討論之中，“大學四年，是一個人的三觀建立和思想成熟最關鍵的四年，如果在國外留學長大，會受國外的文化和環境影響，很容易形成和國內格格不入的思維邏輯。”
“你還好，受影響不大，回國後適應得挺快。”夏向上說道，“你說得對，大學四年對一個人的成長來說，至關重要。選擇城市比選擇大學，更重要。我很慶幸我是在北京上的大學，如果是在南方，應該就留在當地了。”
“南方不好嗎？經濟比北方發達，也更有前景。”康小路有些不解，“比如深圳。”
“各有各的好，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夏向上看了看時間，“該去單一糖的服裝廠了。”
一行人趕到單一糖的服裝廠時，正好是中午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