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本君口諭,不得造次

崔殷笑眯眯地,“比起在產室尋找你墮墜的原因,在卵室不是更方便嗎?”

地上暗黃汙紅的肉漿翻滾著咕嘟咕嘟的泡泡,一張塞滿舌頭的嘴忽然咧開,粘稠的泡泡們隨之破裂,迸濺出幾滴拉著絲的汁水。

“可是,奴家卻不想讓幾位這麽輕易探查到奴家的秘密呢。”所有口子一瞬間緊緊閉住,長滿肉芽的嘴扯開滿是惡意的弧度。

狹小昏暗的灶房慢慢變得虛幻透明,其餘兩間卵室中的場景也逐漸呈現在幾人麵前。

林鶴手中握著斷了半截的拂塵,後背抵在地窖牆壁上,腳踝鎖著鏽跡斑斑的鐵鏈。

胡道已經化作原型,身形龐大的火紅狐狸趴踞在木板拚成的破爛方**,爪子下麵死死踩著兩把血跡斑斑的殺豬刀。

“哎呀,幾位還真是粗魯啊!”縹緲的女聲仿佛從空間之外傳來,聲音中蘊藏中濃重的惡意,“奴家可是很害怕呢,所以——”

白茫茫的大霧在墮境中彌散開來,現實空間的畫麵也鋪陳在墮境中的幾人麵前。

漆黑夜色中,一輛失控的警車正在狂飆,而雪白的車燈能夠照射到的盡頭,就是萬丈深淵般吞噬一切光線的斷崖。

麵唇角掛著鮮血的齊征麵色青白,雙目緊閉,胸腔微微凹陷,呼吸微弱得幾不可聞,已然陷入昏迷。

“所以,你們的同伴有危險了呢,”遠在天邊的女聲輕輕發笑,“這可真不是一個好消息啊。”

“你住手!”林鶴目眥欲裂,怒吼了一聲。

胡道也抖著渾身的毛化作人形,語氣淩厲,“你真不怕我們拆了這裏?!”

“哎呀,奴家可是墮神,是殘忍凶狠,迷狂於殺戮和鮮血,性格大變沒有仁慈可言的墮神哦。怎麽會畏懼你們的威脅呢?”

栗園渾身發顫,上下齒列不由自主地哆嗦相碰——對方在引用之前車上她和崔殷關於墮神的討論。

……她在那個時候就注視著一切。

林鶴死死攥緊拳頭,“你要怎麽才能放過他?”

“這可真有意思,你們竟然要問奴家?不該是奴家問你們,為了救他你們願意做到什麽地步麽?”

胡道恨得一腳踩碎兩把精鋼製就的殺豬刀,聲音卻努力放鬆,“我們又不知道你想要什麽……你先把車停下我們才能和你講條件吧?”

“奴家才不傻呢,奴家停了車,你們就要掀翻奴家的墮境了。”

場麵一時陷入僵持。

警車的速度太快,幾秒鍾的交談間距離斷崖已經又近了一大步。

林鶴張了張嘴,正準備說話。

警車的喇叭忽然響起沙沙的雜音,而後是響徹整個盤山道的交談錄音。

“你……喜歡我的話……怎麽還會……想殺了我?”

“郎君這說的是什麽話?奴家隻是想和郎君長相廝守罷了。”

“你是……鬼?”

“哎呀,被郎君發現了,所以,郎君就永遠地,永遠地留在這裏,和奴家作伴吧!”

“.…..恕難從命。”

震耳欲聾的錄音已經播放完畢,空****的道路上卻仿佛還回**著隆隆回音。

崔殷挑起單邊眉梢,玩味地笑了一聲,“原來是鬼嗎?”

“怎麽可能,奴家可是墮神……”嫵媚的女聲矢聲否認。

崔殷卻笑眯眯地捏了捏北司軟彈的小臉蛋,“小帝君,看來到您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北司暗暗鼓了鼓被捏出一個小坑的臉頰,“本君知道了。”

白茫茫的霧氣中,刺目的銀光如銀瓶乍破,煌煌然的光芒籠罩在北司幼童的身體上,將人團團擁住。

而後猶如銀蝶破繭,一道頎長身影緩緩自光中踏出。

傾國絕色,風華萬種。

鴉羽般墨色的長發緩緩披落,整個人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

一雙惑人的桃花眸子,眼角微微上挑,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底勾勒出一道陰影,恰落在眼尾暈染的淡淡微紅處。眼波流轉間,一汪春水動**微涼,繾綣而雍然。纖眉細長,如同黛墨工筆描繪。鼻梁高挺,薄唇色澤略淡。

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五官輪廓較之尋常成年男人更為柔和稠豔,自有天成的一份矜貴端方。

一身玄黑長袍,精致的金絲繡紋襯著線條流暢優美的下頜線,凸起的喉結,修長的脖頸,直至略微散開的衣襟中隱隱可見的精致鎖骨。

“本君口諭,不可造次。”聲音冷淡而自持。

警車後座的墮神忽然渾身僵直,動彈不得。

車輪在柏油馬路上擦出刺耳的響聲,隨著發動機一聲悶響,疾馳的車子在距離斷崖僅僅三米不到的位置急刹停下。

車尾騰起淡淡的白煙,車燈落在黢黑一片的崖穀中,車輪碾過的碎石砸出空****的回響。

即便是知道北司身份的林鶴和胡道此時都為那籠天罩地的威壓震撼不已,更別提隻是大略知道北司身份不簡單的栗園。

——她已經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崔殷倒是神情淡定。

這次酆都大帝顯露還隻是少年形態,遠遠不如真正的法相法身那麽風華無限,姿容絕世。

畢竟隻是控製一個墮神而已,還用不上調動大量法力恢複成年形態。

“嘖,這次沒了齊大隊長做人質,我倒要看看所謂的墮神到底有多厲害!”胡道狠狠扼了扼手指,“就算我一個人打不過,加上林鶴怎麽也能把她打到叫饒吧!實在不行,還有酆都大帝和判官坐鎮呢!”

林鶴:“……”

倒也不必這麽長別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既然是由鬼修成的神仙,還是直接交給我們地府處理吧。”崔殷勾魂筆點出一個“破”字,白霧籠罩的墮境瞬間寸寸碎裂。

商務車早在幾人被扔進墮境時就狠狠撞在了內彎的崖壁上,車頭都凹出一個巨大深坑,好在沒有引起爆炸。

齊征的警車則停在斷崖邊緣,車後座癱著一具色澤灰敗的骷髏。

掛著斑駁瑣碎皮肉的骨骼上到處都是刀刃剜過的痕跡,深深淺淺,疊了一層又一層。

一身骨頭還算完整,隻除了——

右手食指斷了半截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