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白澤瞎了?

其實,祝靈昭原本是不太擔心白澤的。

因為在祝靈昭的心裏,無論是後來的溥雲深,還是養大她的白澤之主,永遠都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形象。

也許他很輕浮,也許他很不靠譜。

但他狡猾多變,萬千種心思,就像是縹緲的雲和風,這個世界上誰也玩不住他。

雖然這話說出來魔尊大人可能要生氣,但祝靈昭的確覺得,白澤可要比魔尊大人狡猾靈活多了。

魔尊大人總能把自己弄得淒淒慘慘的,但白澤呢?把他扔在哪裏,他都能活得滋滋潤潤。

即使是少年時候的白澤,他總該能跑掉吧?

就算跑不掉,有他那雙眼睛,別人不都得給他留幾分薄麵?

……

祝靈昭心裏想了很多很多,可是在聽到燭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她的心裏卻猛地“咯噔”了一下。

祝靈昭了解白澤。

所以她隱約感覺到,可能有什麽東西,超出了她的預想。

小小的黑貓輕巧地繞過司府裏的守衛,一點點接近了地下囚牢。

那是一處藏在假山之後的入口,有結界守護,但這對祝靈昭來說,卻形同虛設。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輕輕走進了狹長的斜向下的甬道。

這裏的一切都十分漆黑,隻有洞口隱約傳來風聲。

而到了地下囚牢的最下麵,卻一點風都沒有了。

陰冷、逼仄,伸手不見五指,空氣中因為許久不流通,而散發出一股腐爛的臭味。

這裏沒有其他人。

憑借著神獸的視力,祝靈昭隱約看見角落裏,坐著一個人。

從靈力波動上來看,那應該就是白澤了。

小小的黑貓搖身一變,化作了嬌小昳麗的少女,她伸出手來,一顆夜明珠從掌心中飛出,瑩瑩的微光照亮了這間隱秘的囚牢。

似乎感覺到有人,抱膝坐在角落裏的少年也抬起頭來。

然而,就在看清這一切的下一秒。

祝靈昭的呼吸猛地停滯了,她的心髒就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刹那間涼了半截。

隻見那個坐在牆角裏的少年滿身傷痕,鮮血浸滿了他破碎的白衣。

他抬頭望過來,可往日裏那雙舉世無雙的湛藍色眼眸,此時卻支離破碎,被鮮血浸潤了,就像是摔碎了,掉進血泊裏的碎玻璃。

濕漉漉的血痕正從他的眼眶中緩緩流淌下來。

少年起初的神情是冷酷而又鋒利的,就好像被逼到山巔上的神鹿,高傲而又不屑地睥睨著來人。

但今天,仿佛和往日不太一樣。

沒有那種劈頭蓋臉而來的毒打和酷刑,也沒有氣急敗壞的咒罵。

銀色長發的少年略微有些疑惑地側了側頭。

緊接著,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他那張俊美蒼白的臉上忽然出現了明顯的動搖,無措、彷徨、不可置信……

“白澤!”祝靈昭再也忍不住,撲到少年的身前。

“昭、昭昭?”白澤怔愣地說道。

他的聲音嘶啞,像是很久很久沒說過話了。

“你的眼睛……誰做的?!”祝靈昭不敢去碰,她揪住白澤的衣襟,厲聲說道,雙手都在顫抖。

這可是……白澤的眼睛啊!!

他們怎麽能?他們竟然敢?!

噴薄的怒火激**著,祝靈昭頭一次,生出了想要殺人的念頭。

她是瑞獸,本不應該殺人。

這是這一刻,祝靈昭積壓在心底的憤怒終於爆發了。

她想掀翻整個司府,然後質問他們,為什麽這麽做?

為什麽,總是要傷害他人,就為了他們的一己私欲。

不僅僅是司府,還有想要獻祭掉司燭黎的景國皇室,和那些簇擁在旁邊的村民們。

祝靈昭攥緊了拳頭。

“轟隆——轟隆——”

整個地下囚牢都隱隱震動起來。

塵土窸窸窣窣地掉落在祝靈昭和白澤的頭發上。

地麵之上,一個老邁的家仆猛地一抖,扔掉了掃把。

“快跑啊,地龍翻身了——!!”

霎時間,整個司府都慌亂成一團,四相奔走尖叫。

而在不為人知的地下囚牢之中。

一隻冰涼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握住了祝靈昭緊攥著的拳頭。

“昭昭,是你嗎?”銀發少年嘶啞著聲音問道,他臉上兩道血痕紅得刺眼。

祝靈昭隻覺得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低聲應道:“嗯。”

於是,少年蒼白的臉上,就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就像是漆黑的夜裏,攸然綻放出的一朵小花。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他說。

祝靈昭咬緊牙關,她甚至說不出來一句話,隻努力忍著不想哭出來。

白澤就連獨自流浪的時候,都是瀟灑自在的。

祝靈昭什麽時候見過,白澤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

——是她要帶上白澤,是她說要給白澤一個家的。

“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打回來。”祝靈昭哽咽著,惡狠狠地說道。

就像是祝靈昭很小很小的時候,被欺負了,白澤之主也是這麽對她說的。

白澤就是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

他遭受了這樣慘無人道的對待,怎麽能不狠狠報複回去?

然而。

出人意料的是,白澤竟然製止了她。

“別。”銀發少年慢慢拉過祝靈昭的手,他的手掌比祝靈昭要大多了,一根一根掰開祝靈昭細白的手指。

然後,白澤緊緊握住她的手,就像是找到了一片黑暗中唯一的真實。

“別。”白澤又說了一遍。

大地仍在怒不可遏地震動著。

祝靈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問:“為什麽?”

白澤笑了,眼眶中更多鮮血流淌出來。

不知為何,瑩瑩微光之中,他的笑沾染上了一點異樣的感覺,似乎很平靜很溫和,但又透著不易察覺的瘋狂。

“雖然我也很想殺回去。”白澤說道,“但是,昭昭,別這麽做。”

“姐姐,你是這天底下唯一的麒麟。他們的血,不配沾染你的手。”

祝靈昭心裏憋著一股氣。

她明白了白澤的意思。

如果是別人,殺了也就殺了。但她和白澤是祥瑞之獸,不能殺人。

即使被殘害到如此地步,白澤也是不能殺人的。麒麟雖然不像白澤那樣擁有禁製,但殺了人,就會損害她的氣運。

但是,難道他們就要平白忍受這種殘害嗎?

他們是瑞獸怎麽了?瑞獸就要被人拿刀指著嗎?

平生第一次,祝靈昭心中升起了一種對於天道的不滿。

“這樣不公平,也不合理。”祝靈昭脫口而出道。

白澤仍舊拉著她,隻輕輕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看出了祝靈昭還是沒有改變主意,隻得在心裏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姐姐。”銀發少年停頓了半晌,忽然開口說道,“眼睛不是他們做的,是我自己戳瞎的。”

這才合情合理。

畢竟這些人抓住他,就是為了他的眼睛,仔細嗬護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弄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