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鹹魚也不是不行
李希澹本來以為自己在工作勁頭上，雖然和胡鬆元比不了，但絕對比徐明要高很多。
可這個時候看到被黎薇翻出來所有的火調案卷之後，她突然有一種想要像徐明看起、原地躺平的欲望：
“黎高工，所有的案卷都要看一遍麽？”
抱著一絲僥幸的態度，李希澹一臉希冀地看著她。
“本來案卷也不是很多，就都看一遍吧。”
黎薇一句話就打破了李希澹的幻想。
隨手拿出一份案卷，李希澹打開一看：“簡易火災？簡易火災的案卷也要看麽？”
“簡易火災案卷的研究意義不大，而且按照季度成卷，看起來跨度太大，”黎薇搖搖頭，“左手邊是簡易火災的案卷，我順手拿出來的，就不看了。看一般程序的就可以。”
“那這樣說的話確實不是很多。”
“怎麽？如果咱們支隊一般程序的火災和簡易程序的火災一樣多，你想讓咱們哪個科長先被擼？”
聽著黎薇調侃的語氣，李希澹又想起來了昨天趙榮傑一臉懵逼的表情，也憋著笑。
兩個人在檔案室一待就是一上午，等中午到了飯點兒準備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徐明追了上來。
“小李。”
“徐科長？”
黎薇跟著站定，轉頭看著徐明：“徐科長。”
和黎薇打了聲招呼，徐明轉而對李希澹說：“小李，你昨天的那個事情，最後決定的處理措施下來了。在行政例會上做檢查，然後為了讓你充分體會我們滅火戰線同誌們工作的不容易，這一周你不值班的幾天也要隨警出動，去一線。”
“好……明白了，科長。”
李希澹的聲音明顯小了起來。
等徐明走了之後，黎薇看著李希澹：“做檢查還不行？為什麽你不值班也要去現場呢？”
作為一名防火監督員，李希澹不可能白天上班的時候就在辦公室裏坐著，那是要出去檢查單位的，要是遇到火警難道還要途中趕回來？
兩個人來到食堂，看著李希澹找自己的小夥伴去倒苦水，黎薇找到徐明坐了下來：
“徐科長，小李她……隻是做檢討不行麽？畢竟我們科室的業務白天是要出去的，萬一這路途上有了什麽意外就不好了。”
“那些都好說，主要是想要通過這個方法讓小妮子長點兒記性，”徐明氣呼呼地將昨天自己看到的場景又說了一遍，“你也知道，我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可這剛入春，火災漸漸多起來，外麵就不夠省心的了，結果後院還著火！”
點點頭，黎薇突然感覺自己不應該給李希澹布置那種工作，她還不是很適合：“昨天的實驗其實是我讓小李做的，也是我疏於監督了。”
一擺手，徐明歎了口氣：“我昨兒可是連夜被值班領導、副支隊長、支隊長輪番轟炸，讓她隨警出動也是給她一個教訓，別一天天在單位跟個傻子一樣。我們消防指揮以前也做實驗，考察滅火戰術，哪兒有在室內做的？”
悻悻地點頭，黎薇本來想要給李希澹求個情，沒想到卻成了徐明發泄的對象，兩個人足足做到食堂裏沒有人才走出來。
“行了，今兒這個事兒誰也別怪誰，都長個記性，黎薇你也別替她說話了。”
“好的，徐科長。”
黎薇雖然還想做做徐明的思想工作，但已經都到這個份兒上了，要是再墨跡下去她感覺自己都會被罰。
中午李希澹繼續回到辦公室開始搞衛生。
這打掃火災之後的衛生可和平時家裏落灰的衛生不一樣。落灰擦一擦掃一掃就幹淨了，這火災之後的衛生，除了有害灰燼煙塵，還有不少水漬和昨天滅火器留下的泡沫。
“這得擦到什麽時候啊……”
將抹布扔在桌子上，李希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感覺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嗚——”
出警了？
從辦公室裏跑出去，看到今天值班的徐明正著急忙慌地下樓：“徐科長，我去麽？”
“快走！”
“……”
早知道不問了。
李希澹本以為自己探出頭的時候已經被徐明看到了，所以故意裝作很積極的樣子問了一句，但沒想到那個男人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
拿上帽子跟著徐明一起坐上了指揮車，李希澹看著出警命令單：“跳樓？”
原來不是火災啊。
徐明點點頭，但並沒有和李希澹聊天，而是繼續和前線的公安同誌通著電話：“一名男同誌？好，是討薪問題是麽？好的好的，我們馬上到現場，樓下麻煩把停放車輛清理一下，我們來了上氣墊。”
李希澹之前也處理過一次跳樓事故，隻不過當時是和趙榮傑去的。趙科長雖然學的是化學材料，但是口頭功夫也很厲害，很快就將跳樓人員說動了，後麵的救援人員才有機可乘將他救了下來。
“特勤，你們還有多遠？”
徐明邊看表邊調度出警情況，一路上警報響起，車子飛快地衝向目的地。
“下車。”
剛到樓下，感覺車子還沒停穩，徐明就跳了下去，李希澹緊隨其後。
抬起頭，她看到三十多層的高樓上，一個男人坐在女兒牆上，伴隨著陣陣的北風，感覺他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
看著徐明和公安的同誌交流了現場情況，又看著特勤站的隊員準備好救生氣墊，李希澹有些不知所措。
她轉頭看著圍觀群眾，有的人著急忙慌，想要讓救援部門趕緊把人救下來，有的人則用手機拍著樓頂的畫麵，臉上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麵對一個陌生人生命的存在與否，原來人類居然可以如此冷漠。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湧了上來——這是之前沒有的，李希澹感覺上一次處理這種場合的時候，自己是配合隊員讓在場群眾讓出位置，趙榮傑和其他人一直苦口婆心地勸說著樓頂的男人，很快就將人救下來的。
但這次似乎有點兒不太一樣。
“氣墊已經準備好了。”特勤站匯報。
上麵的人員已經開始勸說，但是北方的三月還是很冷，風從高空吹過，像是刀子一樣割裂著當事人的靈魂和肉體。
“他的身體說不定已經凍僵了，”李希澹看著徐明，“要強行將他直接抱住帶下來麽？”
“怎麽可以？”徐明“嘖”了一聲，“這是很危險的做法。我們的人正在上樓，這種事情不能著急，一定要有耐心。”
李希澹細細碎碎從周圍群眾那裏了解了不少消息：
據說是男人所在的單位拖欠了將近半年的工資，單位老板還勾搭上了他的老婆。現在老婆和人家跑了，連帶著錢也被卷走。
身無分文的他之前做生意就借了不少錢，現在買房買車，銀行也上門催貸，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於是跑到老板家樓頂準備跳樓。
站在警戒線內側，李希澹盡可能讓群眾後退，留出足夠大的救援場地。
“這就是窩囊廢！”
“跳吧，怪冷的。”
“難怪他媳婦跟別人跑了，這不找老板鬧在這兒跳什麽！”
“他要是在咱們小區跳樓，那房價是不是要下跌啊？”
“你知道你們在說什麽麽！”
“……”
聽著身後人們的三言兩語，李希澹有些生氣地轉過頭：“如果站在樓頂上的，是你們的親人、朋友，你們還會這麽說麽！如果不是被逼到無路可退，又有誰會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
李希澹正在氣頭上，剛一轉頭時，就聽見“砰”地一聲，緊接著，臉上、衣服上就迸濺到了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