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期待撈人
在戴家弄和浙江路之時的沿江東路上,有幾幢民國時期的洋房別墅,前麵別墅臨近昌江河,門牌號的下方掛著“大聖昌南藝術會館”銀色的銘牌。
母親著急忙慌地接著門鈴,過了很久,一個丹鳳眼的女孩打開了別墅的大門,打著哈欠問:
“這麽早,吵死人,你找誰?”
“找莫老板。”
丹鳳眼上下打量著眼前的“老太婆”:
“莫老板?你找錯了,他不在這。”
“我知道他在這,我叫袁田,麻煩你進去跟他說一下。”
“老板有交待,我們這裏不對外開放的,你有預約嗎?”
“我是莫老板的朋友,他知道我的。”
“好吧!你先坐一下,我去看看老板起沒起來。”
丹鳳眼示意母親就在前排別墅一樓的茶歇區坐下,然後扭著屁股穿過中庭,向後麵的別墅走去。
昌南藝術會館裏麵別有洞天,前排別墅一共三層,第一層主要是大師名家瓷器展示區、茶歇區、書法臨摹區、閱讀區,以及裙房中的廚房;從廚房出去,有個中庭,中庭是一個花園,花園中有一棵巨大的槐樹,槐樹下有一個玻璃房,裏麵有一間陽光咖啡屋;從中庭再往裏麵,是一幢麵積更大的洋房別墅。
五六分鍾之後,丹鳳眼女孩返回到前排別墅:
“你跟我上二樓吧,莫老板說半小時之後,就在二樓的會客廳見麵。”
“好的,謝謝你。”
“不用謝,莫老板有兩座會所,我兩頭跑,昨天睡的太晚,剛才的語氣有點不對,請你不要介意。”
“哪裏哪裏,你如果有事,就先去忙,我在這裏等他。”
丹鳳眼給母親倒了一杯溫開水,端上兩隻果盤,果盤裏有小麵包和一些堅果。
“上麵有吃的,想吃什麽就拿,我再去眯一會兒,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了。”
丹鳳眼說完,下了樓,向後排的別墅走去。
母親環顧這二樓,有政府風格的會客廳,有豪華的旋轉中餐廳,還有KTV包房;在會客廳的隔壁,還有一間書房,書房裏供著幾尊菩薩。
半小時之後,一個穿著中式衣褂的男人走進了會客廳,緩緩地坐在沙發上:
“袁野,好久不見。”
“是的,已經二十多年了。”
“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跟從前一樣漂亮。”
“大盛,美女整天圍著你轉,不要再取笑我這個老太婆了。”
“這些人都是整的,跟你當年沒法比,你找我有事?”
“有件事,我找了很多人都不管用,想來想去,除了你,沒有人能幫得上,你一定要幫幫我。”
母親進門時還矜持著,想到我被抓進了看守所,也顧不了那麽多,帶著乞求的口吻望著莫大盛。
莫大盛撕開一包小麵包,夾出一塊放進口裏,嚼了嚼,然後將麵包遞給母親:
“不要急,你早飯還沒有吃吧,先填填肚子,慢慢說。”
母親接過麵包,沒有心思吃,放回了果盤:
“我兒子出了點事,現在在看守所,他是被陷害的,隻要我兒子平安出來,你叫我幹什麽都行。”
“你還記得當初選擇曹三寶時,我說過的一句話嗎?你遲早會為你自己的任性買單!如果你當初跟我生個兒子,他不可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就算他是個殺人放火的大混蛋,我也絕不會讓他呆在牢裏。”
“那是那是,我那時不懂事。你現在是大人物,各個方麵的關係都有,你幫我通融通融,我求你了。”
“袁野,我對你還是有心的,這件事我了解過,你兒子到泊陽湖打撈水下的文物,屬於盜竊國家文物;如果他能把盜竊的文物全部交出來,認罪悔過,我再想想辦法,到裏麵通融通融,到時有可能幫他爭取到無罪釋放。”
“太好了,大盛,這事我總算找對了人。這是一點小心意,不要嫌少,你先拿著,打點也需的。”
母親站起身來,從口袋裏掏出一隻陶瓷學院的信封,裏麵是一萬塊的現金。
母親塞給莫大盛,莫大盛塞回給我母親:
“我怎麽可能要你的辛苦錢,你看我現在像缺錢的人嗎?袁野,這事我幫你,是看在你的情麵上;但也需要你兒子主動配合,把私藏的文物,特別是那隻鬥彩將軍罐拿出來,才能爭取到寬大處理。”
“好,我去跟他說,一知道將軍罐的下落,我馬上聯係你。”
“那我就不留你了,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母親從昌南藝術會館出來,騎上電瓶車,向城南的方向駛去……
齊妙得知我被警察帶走,無期限地被扣留在看守所,心裏也非常著急。見高橋不願幫忙,她找了閨蜜馮奕奕,奕奕的父母都在公安係統工作,對這種案子肯定很熟悉。奕奕勸我母親,千萬不要相信能撈人出來的,在押人員有嚴格的審批程序,不是一個人說了算;以撈人為誘餌的騙子,正是鑽了這個空子,收取了打撈費之後,就讓你們坐等結果,結果人財兩空;其實能被釋放的人,是經司法機關查明他屬於涉嫌犯罪證據不足的人,就算你不花一分錢,一樣會釋放。
奕奕還對我母親說,一定要抓緊時間請刑事辯護律師,因為在法院沒有判決之前,家屬見不到嫌犯的,一定要通過專業律師去帶話和溝通。一方麵還原真實案件的情況,告知涉及罪名的法律規定,平複我的緊張心態及傳遞家屬的關愛,最重要是,對涉嫌罪名進行專業分析,確定辯護方案,爭取取保候審的機會。
剛好,奕奕剛好有一個初中同學是律師。律師姓彭,是奕奕的初中同學,在一家知名律所的省城公司工作,專門負責刑事辯護。彭律師根據公安機關發給母親的“拘留通知書”,找到了關押我的看守所。
母親不是不相信律師,她希望有個雙保險,萬一律師沒有搞定,還有走關係撈人這條路子兜底。所以,她沒有完全聽奕奕的,打聽到莫老板的住處,就匆匆趕來了。母親哪裏知道,莫大盛並不是真心幫她。
我在看守所的管教姓詹,一個三十幾歲的小個子民警,高鼻梁,大眼睛,五官立體。恰巧我的管教是奕奕父親的學生,加上我不是累犯,管教對我比較關照。問我是否需要讓家裏送些衣物過來,因為看守所有號服派發,我也不想麻煩父母,所以沒有向管教提出申請。但母親還是跟著彭律師來到看守所,帶來了我的衣服和鞋襪,因為嫌犯在看守所羈押、沒有宣判期間,是不能見家屬的。
母親隻能在看守所的接待室,處理一些其它事情。母親在接待室填寫了存款憑單,拿著存款憑單到存款窗口,給我在看守所的專用賬戶上,第一次存了五千塊,母親擔心我在裏麵吃不好,要多存一些。彭律師告訴母親五千塊已經是最高的額度,到時不夠再存,裏麵有小賣部,日常生活用品都可以在裏麵購買,還可以買一些零食,隻是價格高一點,你兒子不會餓著。母親說價格高就高,能早點出來最好。母親擔心我在裏麵被人欺負,彭律師安慰母親說,看守所裏有民警,也有駐所的檢察官,如果有人打我,或者民警執法有問題,都是可以合理舉報的,這個你完全不用擔心。
在彭律師的安慰之下,母親焦慮的心情總算緩解了一點。然後彭律師單獨進了會見室,跟我進行會麵,母親在接待室焦急地等待著。
在看所守不遠處的一輛榮威牌汽車內,齊妙正坐在副駕駛室,等彭律師和我母親出來,見兩人出來後,齊妙連忙走上前:
“彭律師,怎麽樣?”
“他的狀態比我預想的要好,他抗壓能力挺強的,你們不用太擔心。”
“哦,你估計法院最後會不會作無罪判決?”
三人坐上車,彭律師啟動汽車,開車向北駛去……
“就我現在拿到的材料來看,無罪判決的概率是有的,但可能性很低。”
母親聽律師這麽一說,想到莫大盛說的話,矛盾地問道:
“如果戴罪立功,把文物全交出來,會不會無罪釋放?”
“這是自相矛盾的,如果罪名成立,就不可能無罪釋放?除非證據不足,可能會無罪釋放。現在離正式批捕,還有一個多個月,如果在這個時間內,能取保出去,緩刑的幾率比較大,如果沒出去,被正式逮捕,基本上就要到監獄去服刑了。”
齊妙望著遠去的看守所,懷著一絲絲希望問道:
“取保候審有機會嗎?”
“這個不好說,但我會去準備取保候審申請書,七天之後,公檢法如果同意,交納一定的保證金後,是可以先出來的。但這個泊陽湖的案子,涉案有一級和二級文物,而且文物數量很多,加上曹操不是老弱病殘,還有其它同夥在抓捕,取保候審要想通過,難度很大。”
母親聽律師說這有難度,那有難度,更加擔心起來:
“彭律師,我兒子肯定是被人冤枉的,犯法的事,他怎麽會去幹?過年殺隻雞都不敢,他會不會被強迫認罪?現在關在看守所,見也不能見,他還要關多久?”
齊妙也是這麽想的,我不可能會明知故犯;但齊妙低估了我愛她、娶她的決心,如果當初在棠蔭島被將軍踢進水裏的時候,我就逃走,然後舉報了他們,我是不會落地這種地步的。
“刑訊逼供是不允許的,這一點你放心!”
“伯母,你不用擔心,奕奕的爸爸跟看守所打過招呼的。”
“就是不招呼,也不敢刑訊逼供,看守所審訊的時候都是有監控的。至於呆多久要看公檢法院的進度,刑事偵查、審查起訴、審理判決都需要時間;在法院正式判決前,基本都在看守所。偵查兩個月,審查起訴一個月,法院審理判決一兩個月。一般情況,在裏麵要呆五到六個月。如果案件清晰、流程快的話,兩到三個月,慢的也有三五年的。”
母親聽律師這麽一解釋,心裏更加緊張起來,眼淚流了下來:
“彭律師,我求求你,不管花多少錢,隻要少寶能出來,我都願意。”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奕奕是我同學,她也跟我說過,一定要盡最大努力,我不能騙你們,這個案件不是故意傷害類型,跟對方溝通後,達成諒解後,可以緩刑;盜竊國家文物,幾乎沒有諒解、緩刑的機會。”
齊妙見我母親在掉眼淚,遞上紙巾,勸慰道:
“伯母,我跟你一樣焦急,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們聽聽律師,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怎樣才能讓少寶輕判少判。”
齊妙說完,拿出一隻筆和一本筆記本:
“彭律師,你說詳細地跟我們說說,接下來的流程,我們怎麽配合。”
“好,如果過了一個月以後正式批捕了,那麽這個案子跟公安機關就基本沒什麽關係了,到了檢察院介入階段,這個時期家屬可以嚐試跟檢察院溝通一下,正式批捕之後一個星期左右檢察院就會第一次提審,在裏麵管這次提審叫一檢。一檢的時候會把之前在公安的筆錄從新校對一遍,檢察院的檢察官會讓你看看口供是否有出入。這個時候一定要注意審核口供的一致性,你們也要提前跟我溝通,我會告訴曹操,一檢的時候,如果發現不利的口供一定要及時更改,這個時候是可以改的!檢察院也會象征性的問曹操是否遭到過刑訊逼供,要實事求是,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齊妙認真地記著:
“一檢結束之後,那什麽時候二檢?大概需要多久?”
“二檢的周期不一定的,快的案件兩個月,複雜的案件兩年也有可能,中間會出現比如證據不足,打回公安補充材料什麽的。這個時候,裏麵的人情緒已經基本穩定了,到時我會提前叮囑曹操,讓他去找管教民警打探一下具體情況,一般二檢的時候會出一個大概的量刑標準,這段時間比較重要,就是量刑開始,但是還沒到法院起訴這一段,如果你們有什麽其他的辦法,可以聯係起來。”
“其它辦法?你是找檢察院打招呼?”齊妙不解地問,彭律師點點頭:
“這個時候是很關鍵的,當然我說的是一般情況,也有很多案件開庭的時候,都沒有檢察院的量刑。一旦檢察院提起訴訟,那麽這個案子就到了法院手裏了,那又得再過一關。如果檢察院有直接關係,可以把一些有利於曹操的補充材料,匯總提交給檢察院,如果他們采納了,量刑時是會考慮的。”
“那麻煩彭律師多費心,多搜集一些補充材料。”
“那是一定的,關鍵看檢察院采不采納,檢察院提起訴訟之後,就到了法院,根據地域的不同,法院的受理方式也有差異,這個時候也非常關鍵,審理判決的如何,一般代表著刑期的多少。”
“這個時候找誰最有用?”
“找審判員,法院院長最好,但這個階段是比較敏感的,如果證據確鑿,事實清晰,流程合規,要改變最終的結果,是非常難的,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