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才槍手(上)
沒有被打碎掩埋,也沒有進貢給皇上的將軍罐,為什麽能引起各路人馬的紛爭?以至於江湖人士窮凶極惡,置生死於不顧,窮追不舍。
有人堅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靈魂。生前靈魂依附於人體而存在,死後靈魂卻未消散。亡靈的威力是巨大的,有人認為安撫死者亡靈,確保其進入另一個世界,就能夠解除亡靈對生者的危害,尤其對死者親屬。亡靈如同宇宙中的暗物質,無時無刻不在左右或影響他人。
從棠蔭島水域打撈出的鬥彩將軍罐,除了具有極高的藝術收藏價值,傳言還能寄存靈魂,安撫死者亡靈。當然,除了這些,康熙年間禦窯廠生產的一對將軍罐,還有更鮮為人知的秘密,待世外高人去解密。
正當我向芳姐要尾款時,被告知車上一件最重要的寶物——鬥彩將軍罐,神秘失蹤了;而更糟糕的是,上海老板斷定是我在運輸過程中調的包,因為裝鬥彩將軍罐的箱子裏有一隻青花將軍罐,此將軍罐的落款是我的名字,這是我早年創作的仿古作品,是誰在背後陷害我?!
難道是上海老板故意陷害我,訛我五十萬的貨款?從上海老板的社會地位來看,他不太可能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來誣陷一個無仇無恨的仿古槍手。
難道是盜賊將軍,把鬥彩將軍罐放進貨車時,狸貓換太子,從中調換?有這種可能性,但沒有實足的證據。
當我回憶起從泊陽湖返回景市的情形,一幫騎著摩托車的人,對我一路窮追不舍,我心中一驚:難道從泊陽湖打撈出的瓷器並不是假水撈?
假冒漁民的人是誰?一路的追擊者又是誰?會不會是在打鬥追逐中,將軍罐被戴著頭盔的人調包?
這一切皆有可能!
我向芳姐分析,從湖裏打撈出的鬥彩將軍罐是贗品,是兩年前將軍帶人投進湖裏的假水撈。
芳姐不信,上海老板也不信,因為泊陽湖打撈的沉船位置,是他們經過幾個月的勘察,跟蹤水上考古隊才獲得的。毫無疑問,所有沉船瓷器都是清代海上絲綢之路沉船的遺物。
芳姐認為,以我在陶瓷和仿古界的水準,不可能分辨不清仿古的真偽,這一切跡象表明:我在說謊!
在芳姐的眼裏,我是一位天才槍手,幾十年而一遇。
我本名曹操,出生於景市,祖籍泊陽,父親是早期的景漂,從泊陽搬遷到景市,我還有一個親戚朋友們常叫的名字——少寶。
我爺爺曹多寶,是殺豬賣肉的屠夫,曾參加過抗日戰爭,不過我從小就沒有見過爺爺;父親曹三寶,曾是製瓷的好手,後來創立長景瓷廠,染上賭習,起起伏伏,並沒有取得什麽大的成就。
我剛出生不久,有個算命的和尚給我取名曹少寶,原意是:這個孩子是曹家少有的寶貝;但後來我父親感覺不對勁,曹家從多寶、三寶到少寶,就分明是在暗示家庭財運不濟,曹家的寶貝不能少,我的名字得改!
於是父親為我改名為曹操,期望我文武全才,有勇有謀,能幹出一番大事業;尤其希望我從政,像三國時期的曹操一樣,成為高官政要,光宗耀祖,當父母的臉上也有光。
但到頭來,我卻選擇了與泥巴打交道,成了景市萬千陶藝工作者中的茫茫小卒。有那麽一群人,像我一樣,為了心中的陶瓷藝術之夢,從四麵八方匯聚於景市,讓玲瓏小鎮景市千年窯火不熄。
我在讀大學時,就已經是陶瓷界小有名氣的仿古槍手,擅長山水、花鳥和人物,仿古修複的水平,在景市民間的“製瓷排行榜”中占有一席之地,我對拆卸、清洗、補缺、打磨、打底、上色、上釉、做舊等修複過程和工藝了如指掌。
有人說仿古是對傳統製作工藝的傳承,也有人說仿古就是造假,但我心中始終有杆秤,真就是真,假就是假,絕不會拿仿品當真品去騙人!
我選擇當槍手,因為沒有什麽風險,收益有保障。在小城景市,一個月收入三萬多,生活非常的愜意。隻不過,這些瓷器作品署的是別人的名,獲獎和榮譽與我無關。我曾想過署自己的名,在市場上推出自己的作品,但最後我還是放棄了。有人曾經勸我:景市陶瓷從業者超過十萬,能混出名堂的,又有多少?就連你的師傅、國家級陶瓷藝術大師齊雅輝,水平那麽高,不會營銷,作品還不是值不了幾個錢?
與其這樣,還不如當槍手中的佼佼者,月入三萬,遠遠超過百分之九十的陶瓷從業者。我最後也認命了,或許在這世界上,名和利,若能得到一方,都是贏家;或許有一天,槍手也有春天,就像跑龍套的演員,也有鹹魚翻身被人熟知的那一天。但在景市這麽多年,我所見過的槍手中,沒有一個槍手,能夠在這條路上最終成名。
三年前,我遇到了齊妙,一位改變我命運的女孩,她送給我一本書——《隻有偏執狂才能生存》。寫書的作者參與了英特爾的創建,是妥妥的成功人士。齊妙激勵著我:
“槍手能有什麽前途?我相信,在這個世上,肯定有另一個你,做著現在不敢做的事,過著想過的生活。”
在齊妙的鼓勵下,我掏出全部的積蓄,毅然投身於浩浩****的創業隊伍中,正式接管父親的亂攤子——長景瓷廠。
長景瓷廠曾經由父親創辦,因為經營理念和好賭成性等各種原因,瓷廠瀕臨倒閉。我將這些年來做槍手賺的錢全部投入瓷廠,重整旗鼓,調整方向;還盤下一家位於市中心的店麵,充當長景瓷廠的品牌旗艦店。
這一年,我在陶瓷學院讀大四,齊妙剛剛讀大一。
齊雅輝是我陶瓷藝術專業的老師,在他的啟發指點下,長景瓷廠開始為景市多家星級賓館設計個性化的陳設瓷、陶瓷擺件和日用瓷,如生肖係列、星座係列、城市係列等等。為了突出我們的創新設計,我從陶瓷學院招了一批美術專業的學生來瓷廠兼職,齊妙就是令我印象最深的女生。
瓷廠一方麵生產餐具、茶具等日用瓷,原創設計的款式多出自齊妙之手,她的市場敏銳度很高,善於把握時下流行的時尚熱點;而另一方麵,瓷廠也生產仿古瓷,真正賺錢的大頭生意正是仿古藝術瓷。日用瓷的設計一出,隻需批量生產即可,我和齊妙大多數的精力,都投在了仿古藝術瓷之上。
不久之後,芳姐的加入,讓長景瓷廠如虎添翼,芳姐幫長景瓷廠的瓷器遠銷到了上海的星級賓館。我所經營的長景瓷廠,規模不算很大,但業務穩定,公司氛圍也不錯。在瓷廠和旗艦店,大家各司其職,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齊妙是陶瓷廠的畫師,景市人,聰明伶俐,才華橫溢,喜歡寫詩,擅長鬥彩和粉彩畫,人美畫也美,有自己追逐的目標,沒有景市女人慵懶的毛病;或許是雙子座的緣故,古靈精怪,想法多多,有時情緒化,不夠成熟,孩子氣;有時還帶點神經質,疑神疑鬼,她的身體裏,仿佛住著兩個人,忽冷忽熱。
齊妙出身名門,她的父親是景市有名的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齊雅輝,也是我的師傅。齊妙喜歡破洞牛仔褲,露出像瓷器一樣晳白光潔的大腿,因此經常遭到她父親的勸教。
二〇一〇年上海世博會即將來臨,瓷器市場的需求劇增,長景瓷廠也在加班加點地趕製。昨天剛收到電話,這批仿製的玉壺春瓶需要提前完成,老板是瓷廠的大客戶,這次加急仿製更是給出了我無法拒絕的價格。
製瓷之餘,我需要負責瓷器廠的每筆訂單統籌。
“這批玉壺春瓶,還差多少能完工?鹹豐的青花竹石芭蕉紋,不好畫吧!”
齊妙在一張玉壺春瓶的彩色照片前,仔細打量一番,朝我微微一笑:
“估計後天能夠完成。”
“青花竹石芭蕉紋,看起來要求不高,但要把翠竹、芭蕉、洞石、花草、欄杆的層次感畫好,也不容易,後天能行嗎?”
“你就放心吧,這難不倒我。”
齊妙欣賞完玉壺春瓶的照片,然後走到一隻已經上釉的玉壺春瓶前,細細觀摩。
“鹹豐官窯的玉壺春瓶,釉麵白,釉層薄,胎體比較輕,比較薄,這倒不好掌握!”
“妙妙,你眼力不錯啊,過不了多久,你鑒瓷的水平都要超過陶院的教授了!”
“超過教授不敢說,但以你的製瓷水平,還逃不過我的火眼。”
“這倒未必吧,你說說看,我仿的玉壺春瓶有什麽破綻?”
齊妙是國家級陶瓷大師齊雅輝的女兒,長年的耳濡目染和藝術熏陶,她的鑒瓷水平早已超過市麵的一些空有名頭的鑒寶大師。
“玉壺春瓶,你仿的看似沒有破綻,造型得體,線條也流暢;但仔細看,和康熙雍正年間的玉壺春瓶,沒有什麽區別。”
齊妙說完,將那張玉壺春瓶的彩色照片放在一旁,抿了抿嘴唇,邊對比邊分析:
“你看,照片上的玉壺春瓶,相比你做的,瓶的頸部要粗一點,短一點,腹部圓一點,大一點。”
我湊近來看,兩者果真有細小的差別,這竟也被齊妙識破,我打趣道:
“可能是我看你看久了,做什麽都想做成你的模樣,脖子又細又長,那才好看。”
齊妙嬌嗔地望著我:“耍貧嘴!希望那老板不在意就成。”
“如果仿的天衣無縫,我怕那老板真拿它當真品去賣,所以啊,我才故意留了一點點破綻。”
“看不出來,仿古大師曹操曹少寶,還有幾分良心。”
我走上前,輕輕地在齊妙的脖子上親吻了一下。
“那可不,不然脖子又細又長的齊妙大師,怎麽能看上我。”
齊妙羞澀地要躲開,我一把拉住齊妙的小手,握著她本不該有些粗糙的手,有些心疼了。
“我再找幾個畫工,一起來幫你。”
齊妙點點頭,抽開手幹活去了。
原本瓷廠就已經超負荷,眼下急需增加人手。
景市會製瓷的人有不少,能夠達到我們瓷廠水準的也不在少數,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臨時找畫工立馬開始工作,令我犯了難。多虧了旗艦店“神通廣大”的芳姐,幫我找到了可以來搭手的畫工。
這批仿古瓷製作完成之後,我就安排瓷廠的陸軍馬不停蹄送往上海。陸軍平時不苟言笑,做事卻很靠譜,他除了練泥、拉坯之外,還負責運送貨物。
在景市唯一一家五星級酒店——紫晶賓館頂樓的33號總統套房裏,一位身青灰色中式華服、腳穿老北京布鞋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沙發上。男子五十多歲,身體微胖,人中超長,圓圓的腦袋,像一尊彌勒佛。男人熟練地打開桌上精致富貴的盒子,然後從裏麵拿出一支金黃色的雕花打火機,“噌”的一聲,點燃了一根雪茄。
識貨的人知道,這不是一般的打火機,而是歐洲王室貴族愛不釋手的都彭打火機,這還不夠,這款打火機還是愛馬仕聯名限量款,用純金雕花打造。這足以看出,這位微胖中年男身份非同一般。
微胖中年男的手指微胖,皮膚光亮,和景市那些與瓷器打了大半輩子交道的中年男人不同,沒有那般粗糲的指腹和略微變形的關節。
“你去找個擅長仿清瓷器的,就在景市找,人要低調!”
在微胖中年男的身後,站著一個女人,女人一頭烏黑微卷的長發,一雙眼波流轉的桃花眼,一張腥紅色的嬌唇,一身黑色的包臀裙,女人正在給男人揉著肩膀:
“仿清的?給對方多長時間?”
女人不是旁人,正是在我旗艦店工作的芳姐,她性感而成熟的聲音,在男人耳邊響起,淡淡的鼻音慵懶而魅惑。
微胖中年男握住芳姐白皙嫩滑的手,重重掐了下芳姐挺翹的屁股。
芳姐雖沒有躲閃,心中卻有一絲絲的忐忑,不知道男人下一步有什麽行動;男女共處一室,不知男人還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