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傻姑娘
深夜，夢山市公安局刑警隊所在的樓層燈火通明，夏嵐伸了個懶腰，扭動一下酸疼的脖子，對著電腦屏幕上的結案報告長歎一口氣。
相比之下，辦案比寫報告舒服多了。
夏嵐的歎息倒不是因為寫了三個小時的報告，而是因為結案報告是關於楊浦案子的，孫羽還在尋找他認為的凶手，她卻在這裏已經完成了結案報告。
“算了，明天再提交吧！”
猶豫了半天，夏嵐終究沒有將這份報告放進郵箱內，盡管她已經認為楊浦是本案的真凶，但她的心中有種莫名的期許，希望能看到孫羽創造奇跡。
江小雨這些老人見證了孫羽太多的奇跡，夏嵐也想成為奇跡的見證者。
走出辦公室的門，雷震正捏著煙和江小雨他們閑聊著，幾人都在笑，似乎是在討論有趣的事情。
見夏嵐走了過來，張耀自覺地挪出一個空位。夏嵐發現大家笑的時候都在看她，自然以為他們在討論關於她的事情。
“你們說什麽呢？”夏嵐問的是江小雨，和這幫男人相比，江小雨絕對是沒有任何心機的。
江小雨故作神秘地抿抿嘴，看著夏嵐問：“夏隊，你覺得孫羽是個什麽樣的人？”
“很厲害，但絕對是個超級自戀狂。”夏嵐借用了餘靜的話，接著反問道：“怎麽，我對他有什麽誤解嗎？”
江小雨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一副在思考的樣子，“這兩點確實沒錯，但我覺得你對他一定有什麽誤解。”
“比如呢？”
“你覺得孫羽的身手怎麽樣？”
一聽到是關於孫羽身手的問題，夏嵐馬上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回想了當天孫羽被幾個保安追逐的樣子，“我估計吧！在座的，他就能打得過你江小雨。”
周邊的人馬上又笑了起來，尤其是江小雨，捂著肚子大笑。
“你為什麽對孫羽有這種印象呢？”雷震還好，隻是笑了幾聲。
夏嵐將那天孫羽被KTV保安追著跑的事情說了一遍，還強調如果那天她不在的話，孫羽一定得挨一頓毒打了。
“哈哈哈！”雷震又笑了幾聲，“怪不得那天我們上爛尾樓追楊浦的時候你沒給他安排工作呢！原來你以為他是個菜雞，這小子真能演。”
一旁的付鳴插嘴，“夏隊，孫羽沒給你說過他會功夫嗎？”
夏嵐撇撇嘴，“他說過，還說什麽功夫是殺人技，不能隨便用。我全當他為了麵子在吹牛，就懶得理他了。”
回憶起那天的事情，夏嵐忽然覺得，當時她笑話孫羽的樣子，就是如今大家笑她的樣子。
雷震搖搖頭，“這麽跟你說吧！孫羽要是真出手的話，十個大奔都打不過他。”大奔是付鳴的綽號，是警隊裏公認的搏擊高手。
“因為他的功夫，真的是殺人技！”
······
爛尾樓18層的某個飄窗前。
趙向文靜靜地站在原地，借著微弱的月光，孫羽能看清他臉上的震撼，而這震撼也讓他的心裏有了答案。
“這個片爛尾樓距離十六中很遠，所以我認為這不是白安琪等人的根據地。雖然沒見過楊瓊被侵犯的視頻，但通過她畫中的沙發，我相信那是發生在酒吧裏，也不是這裏。所以這裏隻能是你跟她常來的地方，那麽這裏為什麽會成為楊瓊的死亡現場呢？”
孫羽冷冷一笑，“你第一次作案選擇了18層，後麵刻意改變，但這次又是18層。於是我有了個大膽的想法，你知道她是從18層掉下去的，但以你的身手，隻要她在你附近，你一定能把她救下來。”
“那麽問題來了。”孫羽的音調漸漸提高，“你當時在18層，怎麽會眼睜睜地看著她跳下去呢？”
“嗬嗬！”沉默了許久的趙向文慘淡地笑了笑，“神探果然是神探啊！你都還知道了什麽？”
“白安琪被你性侵了，我們在她的下體發現了安全套潤滑液的成分，張斐和王覓長得也不錯，你沒有動他們。所以我就懷疑你是看到了白安琪手機中的視頻臨時起意的。
你一直單身，在學校的作風也很好，不該有安全套的，所以你要臨時出去買。在等你的時候我想了想，如果你去買了，風險太大，容易暴露自己。所以我猜你沒有去買，那麽安全套是哪兒來的呢？隻能是你身上或者車上原本就有的。
你沒有女朋友，為什麽要攜帶那種東西呢？我唯一能找到的解釋隻有一個，你的安全套是要用在楊瓊身上的！”
趙向文難以置信地後退了半步，如同看著怪物一般露出了忌憚的眼神。
孫羽繼續說：“或許你愛她，但絕對是畸形的愛！你能趁她換裙子的時候闖進屋裏看她的腿，能用她的屍體誘騙楊浦，你到底愛她的什麽呢？”
“白安琪的屍體上有多處抓痕，下體有嚴重的撕裂傷，那不是一個複仇者會留下的，更像是一隻暴露本性的野獸留下的。她死的時候是穿著衣服的，證明你潛意識裏向掩飾這些，你在複仇，為什麽要掩飾呢？直接讓她光著身子吊死不更過癮嗎？”
趙向文的眸子裏流露出了殺意，可孫羽如同什麽都沒看到一般繼續說著：
“我想，楊瓊死那天，你帶著安全套把她約到這裏，是為了和她發生關係吧？你遭到了楊瓊的拒絕，你的行為變得過激，卻讓楊瓊回憶起了被侵犯的場景，她用某種方式惹怒了你，被你推了下去，對嗎？”
趙向文的聲音變得冰冷，眼神也愈加的陰狠，“她說她沒有第一次了，我精心守護的一個姑娘，怎麽就沒了第一次？
我當時就覺得她是給了胡佳浩，一氣之下推了她一把，我根本沒注意我們已經在窗前了。
可我後來在她的身上發現了那幅畫，上麵那個拿書的人肯定是胡佳浩，可另外的人就不知道了。我就想替瓊瓊報複那些霸淩過她的人，於是就說她失蹤了，讓楊浦找你。
可後來······”
“可在你發現白安琪的視頻後馬上明白了一切，知道了楊瓊的悲慘經曆。很後悔，對嗎？”孫羽的聲音沒有半點感情色彩，臉上是嘲弄的表情。
趙向文重重地點點頭。
“這難道不是你安撫自己的借口嗎？”孫羽隻是在為楊瓊的死惋惜。
“她都那樣了，我是在幫她解脫！”趙向文忽然大吼道。
孫羽的吼聲更大，“她被霸淩、被性侵，她都堅強地活著，她需要解脫嗎？反倒是你，一直覺得自己的楊家的恩人，開始還說饒我不死，這些虛偽的外表，不覺得惡心嗎？”
“你知道的太多了！”趙向文突然撲向了孫羽。
孫羽似乎早有準備，僅僅後退半步，精確地避開了趙向文手中突然出現的軍刀。
趙向文揮動軍刀劃向孫羽的頸部，軍刀還未到，趙向文拿軍刀的手停住了，孫羽的手指正勾著他的手腕。
趙向文正要再次發力，孫羽的手一個扭轉扣住了趙向文的手腕，緊接著趙向文隻覺得自己的肘部傳來了一陣劇痛，下一刻，軍刀掉在了地上，趙向文的手不受控製地下垂著。
後退一步，忍著右手傳來的劇痛，趙向文驚呼道：“功夫？”
孫羽猛地一個突進，趙向文試圖用鞭腿將他嚇退，孫羽的手再次精準地出現在趙向文淩空的腳踝上，隻見他用肩向前一頂，肩膀正中趙向文的胸口。
趙向文感覺自己如同被車撞了一般，呼吸都變得困難了，他原本會因為孫羽肩撞的衝擊力倒飛出去，可孫雲偏偏還抓著他的腳踝，於是整個人向後倒下。
咯嘣！
骨頭錯位的聲音響起，伴隨著的還有趙向文殺豬般的叫聲。
孫羽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推倒趙向文，自己則對準趙向文另一條腿的膝蓋跪了下去。
咯嘣！
趙向文疼得失聲了，剛才那條腿是被孫羽用詭異的手法將踝關節錯位，而這次是孫羽擊碎了他的另一條的膝蓋骨。這種疼痛感，即便是在戰場上挨過子彈的趙向文都扛不住。
雙腿失去行動力，一隻手的手腕骨折，趙向文躺在地上，整個人不停地顫抖著。
孫羽不緊不慢地來到他最後一條完好無損的胳膊旁邊。
“你······”
咯嘣！
最後一條胳膊與肩部的關節錯誤，趙向文的慘叫聲再次響起。
拿出手機，孫羽給夏嵐打了個電話。
“凶手抓到了，在爛尾樓。”
電話一接通，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顯然是聽到了孫羽這邊的慘叫聲。
電話那邊好像說話了，但孫羽卻因為趙向文的叫聲太大沒聽清，孫羽也意識到夏嵐可能沒聽清他的話，索性直接掛斷了電話，打了一條信息：
凶手抓到了，在爛尾樓。
夏嵐馬上回複：馬上到，你注意安全。
趙向文的叫聲終於停止了，他的嗓子變得有些沙啞，輕聲問：“你到底是誰？”
“你知道的，神探啊！”
說罷，孫羽走向黑暗處，來到被膠帶纏成粽子的胡佳浩跟前，笑嗬嗬地說：“我就先不救你了哈！影響警察一會兒取證。”
坐在胡佳浩的身邊，盯著那邊躺在地上的趙向文，飄窗的底邊很高，以趙向文現在的狀態是絕對翻不出去的。
啪！
一支煙被點燃。
孫羽抽了一大口，用力吸了一下，試圖用那微弱尼古丁來麻醉自己的神經。在趙向文用行動證明了孫羽的猜測後，剛剛有一瞬間，孫羽是動了殺心的。
見過那麽多心理變態的連環殺人犯，孫羽還是第一次被影響了情緒。
“胡佳浩，剛才我們的談話你都聽到了吧？”
胡佳浩的嘴上粘著膠帶，他隻能嗯一聲。
“我個人感覺，楊瓊受了那麽大的侮辱都還堅持活著，還堅持來學校。大概率是因為想見到你，哪怕隻是默默地看著你。”
記憶中，教室內監控的畫麵閃過，楊瓊總會看著一個方向發呆，孫羽以為那隻是一個差生上課開小差而已。
再次檢索這段記憶，順著那個方向看去，不正是胡佳浩所在的位置嗎？
嗬嗬！真是個傻姑娘。
呼嘯的警笛聲從遠處傳來，孫羽又給夏嵐發了一條信息，告訴她直接來發現楊瓊血跡和毛發旁邊大樓的18層。
刑警隊的人很快就上了樓，每個人都配有手電。
18層內，孫羽正坐在地上摳著手機，旁邊是一個被膠帶纏著的少年，不遠處的飄窗前躺著一個男人。
“趙向文？”夏嵐馬上認出了躺在地上的男人。
“就是他。”孫羽將一個錄音筆遞給了夏嵐，“這是物證。”隨後又指了指胡佳浩，“人證。”
說罷，孫羽向樓梯口走去，背影有些彎曲，略顯疲憊。他下樓的速度很慢，因為他在試著感受楊瓊每次來這裏的心情。
那時候的她，一定覺得趙向文是個知心的大哥哥，否則，她也不會用雙手組成的愛心當做小屋將她包圍。
至少，在那幅畫中，趙向文才是她心裏最近的那個人。
走出爛尾樓，向在下麵守著的張耀打了個招呼，孫羽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神探？”
孫羽停下，扭過頭，胡佳浩正站在不遠處。
“我替楊瓊謝謝你！”說著，胡佳浩向孫羽深深地鞠了一躬。在他這種年紀，沒有收入隻有學習，或許這個鞠躬便是他認為的最大的感謝了吧！
看著胡佳浩清澈的眸子以及他眼角的淚痕，孫羽微笑著點了點頭。
傻姑娘！你沒有愛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