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界,人間
中宮洲上元王朝。
尚明州地處上元王朝邊陲,人口不足百萬,州城常藺,而此次下界通道開啟地正好在常藺城郊。
數年前,上元王朝的欽天監已得出通道開啟地位置,朝廷專門劃撥專款征收方圓一裏內土地,修建深宅大院,對外當然宣稱隻是某個歸鄉商賈購地置業,大興土木,很多山上事,無論朝廷還是山上宗門,都不會完全告知百姓。
安居方能樂業,世間攘攘若皆為證道長生之徒,哪還有安民萬世存在。
世俗王朝如此積極當然不白幹,五源大陸上有一個不屬於五大宗的海外宗派,專門做接送上下界的買賣,一應支出錢款,他們都會數倍於王朝開支補償所在地,而且建好的宅院,一旦完成傳送,即無償交於所在地王朝。
這個宗門相當奇特,自稱祝由師,是欽天監所有占星占地術師老祖宗一脈相承,不善打鬥攻伐,但布陣下咒方麵確有獨到,所有宅子皆按古老的先天八卦布置,暗合九宮,整個莊院的中心便是此次進入下界的歸墟路。
每一個想進入此地的宗門弟子,皆需繳納一筆價值不菲的買路錢,數量視其宗門而定,祝由師們當然不會給任何人透露,林默繳納的費用也達到了令人咋舌的三十萬下品靈晶,略等於一枚極品築基丹價錢。
靈晶由平塵大長老掏腰包,至於是不是私人來出,林默沒問,平塵也沒提。
花錢方麵,林默向來謹慎。
進得莊院,裏麵所有人都穿著看不出身份根腳的衣衫,身上或多或少施展過障眼法,掩飾自身氣機。
庭院裏人不多,稀疏幾個,相互離得遠遠的,沒人湊近交談。
離通道開啟還有兩天。
如此高額費用,自然包括住宿。
林默被一名祝由師領進一座四水歸堂小院,天井中央栽了棵桂花樹。修行者喜靜,除非特別要求,每座小院隻住一人,相互不會幹擾。
剛燒水泡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外麵就響起了敲門聲。
來人煉氣七層,很顯然用秘術壓低了境界,長了張和老鼠很相像的臉,尤其兩撇長長的八字胡,與老鼠相似度極高。
“閣下是……”
林默還是挺有禮貌,第一次出遠門,不想因過於高傲結下不必要的仇怨。
來人道:“在下長庚,自號,自號!讓兄台見笑了。”
大家進入下界都不會用真名實姓,這很正常,哪怕外出遊曆,也會用個化名不是,何況前往一個天地完全陌生的地方。
林默道:“唐斬,稱小唐就行。”
這是他在主陣者名錄中留下的名號,名字是他從一本流奇小說中讀來的,以前就覺著名字挺霸氣,與本名林默完全兩個風格。
長庚嗬嗬:“兄台這姓名可夠獨特的,殺氣十足,定然能在下界殺出一方天地。”
林默道:“道友有事。”
他不太習慣江湖氣太足的稱呼,按照山規矩,同境見麵稱道友最不會錯。
長庚低聲道:“能否入內說話?”
林默側身把他讓進院子,隨手關上院門。
院子自帶陣法,能夠隔絕外界窺探,也能將外界的聲音隔離在外。
兩人來到堂屋,林默泡出一壺茶,各倒一杯。
長庚左右四顧,問道:“兄台一個人?”
林默笑而不語,端起茶杯慢慢品啜,茶水濃釅,本來極好的仙家茶葉,給他泡成了街邊一文一碗的老鷹茶。
泡茶方麵本打算跟嚴二師兄好好學習,結果還沒等實施就給平塵拉到了這裏。
搭腔最怕有人冷場,更何況屋子裏隻有他們兩人,沒第三個人緩和氣氛。
長庚尷尬地喝了一口茶水,眉頭直皺,說道:“唐兄謹慎,在下此來,不為別的,就是認識下同遊朋友,到了下界,我等雖有境界上的優勢,但下界的武夫也不是好惹的,他們能與稀少的煉氣修行者抗衡數千年,總有些不為人知的經驗手段,咱們同行若不抱團,一個個掛單的話,很可能挨不過十年。”
林默笑笑,說道:“長庚道友沒煉過體?”
長庚表情難堪,修行者煉體者極少,少陽劍宗因為煉劍峰的存在,又是劍修,煉體反而常見,五大宗也算獨一份。
什麽叫話不投機,這就是了。
兩人各說各的,隻要開口一問,必然直戳人家心窩子。
又一陣沉默,長庚道:“我就想給兄台提個醒,聽說今年後土宗去下界的人不少,他們可是同門同宗,抱團必然,咱們這些個零星散修,若不抱團,不等遇上人界那些覬覦咱們身上法寶的家夥找上門,說不得後土宗那些家夥就會聯起手把我等滅掉,反正下界遊曆修行天不管地不罩,殺個把子人,就地一埋,誰還能去下界找到你不成。”
後土宗,還好不是水龍宗。
少陽劍宗五源大陸真正能稱作敵對的隻有水龍宗,後土屬於友好宗門,雙方買賣做得風生水起,青木、離火則屬不好不壞,相互既不敵視,也不友好。
林默稍微提起了點興趣,道:“長庚道友能指出這點,說明對這下界曆練有很多了解,不如說說下界的情況,咱們到了那裏,需要注意些什麽,該如何養糊口,畢竟十年時光,總不能找個地兒窩起來兩耳不聞窗外事,是吧!”
他為了緩解氣氛,遞出一壺平塵大長老給準備的仙家酒,自然不是本宗飛泉峰秘釀,而是來自南離洲一家叫醴泉山的小仙家山頭仙釀,整個五源大陸相當有名,也很常見。
長庚笑開了眼,捏碎上麵封泥,深深吸了口酒氣,說道:“兄台講究人,看這闊綽,想必不是大宗門出身,便是世家子。”
林默也取一壺自飲,聞言問道:“何以見得?”
長庚振振有詞道:“醴泉山仙酒一壺普通酒水十塊靈晶,用黑陶瓶盛酒,像兄台這種,白瓷瓶的,是價值五十的上等酒,不是宗門世家,哪喝得起。”
林默自嘲一笑。
平塵大長老給的酒肯定不會差,他那種地位境界喝普通酒豈不掉份,因此大家都沒太注意細節。
幾口酒下肚,氣氛活絡了許多,長庚拉開話匣子,講起了他不知從哪聽來的一些下界掌故傳奇。
傳奇多於掌故。
道聽途說來的東西,真假參半,下界地盤人文風俗等基本屬實,然而一些玄乎事,就隻能當流奇故事聽完就算,真個當了真,那就是傻子。
這兩天,也不知是不是貪那口酒,長庚有事無事就往林默這邊跑,也沒見他去打擾別人,每天也沒別的,喝酒,傳遞最新消息,兩人一來二去混得熟了,還指點了下林默泡茶的技巧。
據他所言,這兩天新來的人當中,有一撥七八個人引人注目,陸陸續續一個個來的,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塊,但七八人都喜歡有意無意在莊子裏轉悠,見了麵也不打招呼,刻意回避,越是這樣,越能看出他們之間原本認識,而且此行必有所圖。
七八個人,有所圖謀。
林默把這些記在腦子裏,也沒有急著去親眼看看,反正歸墟通道打開那天,所有人都會見麵。
……
七八十人全站在院子裏,有男有女,男多女少。
中間空出來一大塊空地,一幅極大陰陽魚先天八卦圖嵌刻在白玉地板上,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代表天地風火雷澤水山,外圈圍繞十大天幹,十二地支,皆以極其古老晦澀的名稱代替,字符同樣古老蒼拙。
林默從藏經閣讀過很多這方麵的書籍,偏偏記性也不差,陣法造詣尚可,很快摸出點門道。
一座穩定天時地利的奇門傳送陣。
本身並無傳送能力,而是起到穩固歸墟通道的作用。
十二名身著古老長袍的術士分十二地支方位站立,手上各執一塊陳黃古玉笏,嘴裏不停誦念聽不懂的晦澀咒語。
林默借觀察術師也在觀察著長庚指點那七人。
對方也在同時觀察著他。
一水的煉氣八九層。
林默不好展開靈識配合慧眼,一旦靈識鋪散,極可能被視為挑釁問道,即使雙方素不相識也可能引發一場無妄爭鬥。
對方也未必衝自己來的,走得如此倉促,按理說被人綴上的幾率極低。
等在院子裏的人大多緊張,有的甚至緊張到麵色煞白,兩條腿不停篩糠。
畢竟去的地方在另一方天地之下,那方天地雖然對修行者有極大的好處,但天地厭勝帶來的負擔同樣讓人很難適應,甚至有可能成為下界修行者獵殺的目標。
畢竟他們身上的法寶等諸物,在下界可是炙手可熱,奇貨可居的仙界法寶。
都怕成這樣子,還掏這麽多靈晶買這罪受的。
林默也在觀察其他人,長庚就站在身後小聲耳語,把他知道的人一一指出。
後土宗來的人的確不少,十六七人,全站一起,幾名煉氣九層身上透著一股子自信的男修正和四五名女修談笑風生;其餘的人多數是彼此談著閑話,分散注意力,偶爾偷偷瞄一眼幾位師姐師妹胸前鼓鼓囊囊,喉結上下滾動,瞧向那幾位師兄的眼角餘光卻透露著些許不屑。
一位不知來自哪洲的修行者正站在兩名身材尤其前凸後翹的女冠中間,左右逢源,一邊滿麵春風,嘴巴不停說話,一邊還誇張比劃著手勢,那雙比女人還秀氣白嫩的手,好幾次故意輕輕掠過女冠的胸前,稍微接觸,勾起一陣的顫顫巍巍。兩名女冠眼中含春,嘴上嗔怪著,肢體語言卻沒有半點拒絕的意思。
……
陰陽魚開始緩緩遊動,天地風火雷澤火山同時逆旋,十天幹,十二地支每一層陣法皆在旋轉,所轉方向各自相逆。
陰陽魚越遊越快,快到最後已看不見黑白雙色,地麵逐漸顯露出一個漩渦漏鬥,往地底鑽入。
不多時,漏鬥變成一個黑壓壓的深坑,不見淵底。
佇立攝提格位的術師口稱:“格起,萬物承陽而生。”
協洽位術師道:“萬物和合也。”
執徐位術師再言:“皆舒散出,陣成,請眾人次第入內。”
一條虯須大漢匆匆分開眾人,大聲道:“我來做第一個探路者。”不由分說,縱身一躍,便跳進黑色深坑。
整個人卻不似墜入深淵一般直落而下,反而像跳進水中,身體緩緩下沉,直至黑色沒過頭頂。
然後第二個,第三個……長庚在林默之前一個離開。
一進歸墟,眼前並不像外麵看起來那般漆黑無光,而是五彩斑斕,各種色彩因高速旋轉混雜一起,形成了一個圓柱形通道,人就在光怪陸離的通道中疾速墜落。
說是墜落也不盡然,高速移動比較準確,通道中並無上下天地之分,也沒有高空下墜帶來的心悸,甚至不如禦劍時罡風撲麵。
沒有風,沒有味道,沒有空間分別……隻有光,讓人生出錯覺的光。
當林默蜷縮起身體迎接墜地時衝擊那一息,幻彩的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然天光。
遠山,綠樹,花草,各種飛來飛去的蚊蟲蝶鳥。
到了嗎?
其他人去哪兒了。
林默舉目四顧,靈識鋪開,周圍卻沒有發現任何一個人。
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了這方天地帶來的天然厭勝,整個身體仿佛被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緊緊束縛,想掙脫,無從著力,整體壓力讓真元無時無刻高速運轉,如同他在內觀照視時,真元周天運行。
這一刻,他體會到了平塵大長老所說的站也修行,坐也修行,連呼吸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他從情結鐲中取出一隻多寶袋,再從多寶袋中馭出一塊玉佩,這塊玉佩是報名時祝由師交給的信符,一旦十年後,本人沒有築基飛升,通道再開時,信符便會打開一幅堪輿地圖,上麵會顯示出離開地點,本人需在一旬內趕到,借助空間通道離開。
他確認玉佩無恙,重新放回,沿著叢林中不知是獵戶還是樵夫踩出的小徑,往山下走去。
剛來到一個新天地,他不想過早暴露行蹤,舍棄了禦劍、仙術行走,全憑兩條腿,先找到處安身地。
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對十年內提升到築基還是相當有信心。
這方天地厭勝對來自五源大陸的他們來說,都是一個難得的天大福緣。
前提卻是需要足夠的靈氣來支撐這種日積月累的消耗。
他在腦子裏飛快計算出真元消耗的速度,若不用戰鬥,手上一萬五千上下雜晶能支撐差不多一年,而三千多上品冰晶,若吸納過程中不會消耗,頂上十年應該沒任何問題。
需要戰鬥就很難說,一塊冰晶也許一場戰鬥都頂不下來。
山下有城。
有城就有人。
進城的人不少,城門外等著進城的推車馬車,排成了長龍。
城樓不高,門洞上方刻著‘未濟’兩個大字,原本漆朱點金,年深日久,風剝雨浸,筆畫與城牆石磚同色,隻剩些許金朱殘痕。
林默不知當地規矩,不敢貿然排隊,於是去了城門洞外一家專門賣茶水的小攤子。
茶水一文一碗,用的當然是本國製錢。
離開時,平塵大長老給了一包銀子,沉甸甸的,說下界這種東西最管用,與五源大陸的凡間差不多太多,至於下界幾十國的製錢,當然不會事先準備,五源大陸也沒有這種錢幣可換。
來茶攤的目的,也就為跟攤鋪子老板搭上幾句話,免得剛到陌生天地,就惹出一大堆麻煩。
以他在輿山鎮與山下人打交道的經驗,花錢大方的顧客,總是容易得到特別關照。
茶攤上也沒太多能花錢的物什,除了茶水,也就是那些花花綠綠的小碟果脯果仁。
茶攤子生意並不紅火,老板蹺起二郎腿,半躺在竹椅上,手拿了把蒲扇驅趕不停撲麵而來的蒼蠅。
通過聆聽附近排隊車馬把式的交談,發現這裏人說話口音與五源大陸本無太大分別,除了鄉俗俚語,交談內容大致能聽個八九不離十。
他找了張離老板最近的小茶桌坐下,大剌剌地道:“來碗茶水,外加三碟炒果仁。”
老板在他過來那一刻就已經起身,拎過來一壺冷茶,另一手取了隻粗碗往麵上一放,將茶水衝了個七分滿,聞得這句話,馬上掉頭去取了三碟炒果仁過來,滿臉堆笑:“客官是外出周遊的士子吧!這兵荒馬亂的,一個人出遊也不容易。”
按長庚的說法,士子在這裏的地位非同一般,做官的可能性極大,因此尤其受人尊崇。
說起來,五源大陸除了各大仙山附近,遠離五宗的地方何嚐不是如此。
林默默認了茶水老板的說法,說道:“是不容易,出門太遠,身上沒個證明身份的東西,難不成需得在城外住上一宿。”
老板笑了笑,坐回自己的躺椅,指了指城門上方,說道:“上麵的官爺能幫你補齊通關文牒。”
他伸出兩指撚了撚,“有這個就行。”
林默取出一粒最小的散銀粒放上茶桌,“身上沒別的,就這個還算夠。”
老板趕緊前傾了身子,盡量夠著伸手將銀粒按住,失聲道:“客官可不興這樣,出門在外,財不可露白,未濟附近可不太平,前些日子還有一家人路過十裏坡給人全剁了,屍體三裏天才由上山打柴的樵夫看見。”
林默道:“難不成這點錢就能引來殺身之禍?”
老板神神秘秘道:“可不是咋地,咱這兒可沒人使這玩意,銅子都一個個有數的,你拿這個付茶水錢,別人不把你當肥羊才怪。”
林默道:“身上也沒別的,不如店家就胡亂找些銅錢,一會進了城,也免得麻煩不是。”
老板拿起銀粒子,放嘴裏咬了又咬,又在袖子上擦來擦去,最後掂了掂分量,咕噥著道:“我攤子上就不到一百個子,可找不開客官的銀子。”
林默笑道:“那就全給我,銀子你收好,不知補一張通關文牒要多少。”
老板從腰帶上解下一隻布袋子,將裏麵的銅子稀裏嘩啦全部傾倒在茶桌上,看上去一大堆,其實不足百文,“有剛剛一粒差不多大小的現銀足矣,你要給得多,他們可不會給你找補。”
林默道:“官家不會調查?”
老板撇了撇嘴,啐了一口痰,晃了晃那粒碎銀子道:“調查個屁,那幫人眼裏隻認這個。”
林默心頭有了數,抓了把炒果仁在手心裏,往嘴裏丟了一粒,起身便往城門走去。
排隊進門的騾馬推車隻占用了半邊門洞,另一半專門提供給行人進出,檢查也沒那麽嚴格。
林默剛到城門洞前,就給一名執矛軍卒攔下。
“打哪兒來,到哪兒去?”
這話聽著怎麽熟悉。
林默摸了摸鼻子,想起第一次進入涿州城的光景。
那次可是大賺四方,滿載而歸。要不是先後遭呂揚和千玄的截殺,真能用完美來形容。
可這次再亮出少陽劍宗的身份玉佩就不管用了,好在他有比身份玉佩更管用的東西。
他伸出握拳伸了出去,張開手掌,裏麵躺著一塊不大的碎銀子。
“在下遠道遊學,路上不小心丟了通關文牒,還請官爺給補辦一張。”
說話文縐縐的,一襲青衫不染灰塵,很有幾分遊曆士子模樣。
當兵的相對士子還是相當敬重,畢竟這些士子指不定哪天就投靠了某位貴族門閥,一轉眼成了某城官吏也說不定,貴族養士成風,又不計較出生地所別。未濟城中郡守就養了好幾位外來士子,平日裏比守城副將還要威風。
“那就請先生移步,穿過門洞,你就能看見一張桌案,那便是公驗所派來的文吏,補辦一應文牒皆可。”
林默點頭謝過,順著指點很容易找到了補辦所需文牒之地,一塊不足兩錢的碎銀子,讓那文吏小官根本沒問太多,他隻照長庚說過的下界大致劃分,隨便說了個地名,很快一張新文牒就補辦成功,文牒上麵的姓名並不是唐斬,也沒用本名,而是一個相當俗氣的名字‘長生’,林長生。
文吏也好心提醒他,這種文牒在未濟所屬的荔國有效,一旦跨境,別國多半不認,到時尚需在別國重新辦理。
荔國也就七州十三郡,屬較小的國家,經常遭受周邊大國戰爭蠶食,因此對外來人反倒檢查不嚴,若到了周邊的大豫國,情況完全不同,一旦沒有原出生地的憑證,很可能被當成流民或諜子,就連住店也需要出示文牒,店家方敢接納。
林默心不在焉聽著文吏嘮叨,眼睛卻看向另一個方向。
長街遠處,青旗酒招下,一名灰衣男子坐在台階上,手裏拿隻酒葫蘆,眼睛眺望城門方向,一身氣機磅礴,肆無忌憚往外流瀉。
視線相交。
那人展顏一笑,嘴唇嚅動。
林默從唇語中讀出意思:
“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