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威脅無處不在

灰色劍影掠過莽莽群山,陽光映照下,偶爾閃現出刺目的光芒。

劍影倏然向下急墜,離地數尺,驀然急停。

兩道劍虹倏忽而至,兩名紫衣男子腳踩飛劍,其中一人單手做出拒止手勢,將來人拒停。

袖口繡有銅色八卦紋樣的瘦高修士厲聲問道:“來者藥王峰哪位長老門下?”

來人正是林默,麵前這座山正是集仙峰。

麵對質問,他不慌不忙,取出身份玉佩拋了過去,抱拳道:“藥王峰林默,前來訪友。”

“訪友。”

瘦高修士拿著玉佩翻來覆去看了一遍,雙手遞還。

藥王峰在九峰內地位特殊,哪怕貴為祖峰弟子,輕易不會得罪來自藥王峰的人,尤其聽到林默這個名字,態度似乎有了一百八度的改善。抱拳屈身道:“田維,見過藥王峰林師。”

林默怔了怔。

這個稱謂令他不適,姓後帶師,通常指向高階藥師或築基以上修行者。

四品藥師雖在中階頂尖,中階也隻是中階,以師相稱,不免令人臉紅尷尬。

矮個修士也在抱拳,一張略顯油膩的臉堆滿刻意討好的笑顏,眉毛誇張地揚起,嗓音溫和:“劉兢禮,恭迎林師來訪。”

林默無奈,回了個笑臉,道:“林某前來訪友,胡塗、徐渝,前些日子剛入峰,明白集仙峰規矩,山腳收劍,步行登山。”

劉兢禮賠笑道:“如此有勞林師移步了,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我哥倆也不敢開這個口子。”

林默很納悶兩人態度,揮手收劍入鐲,再次抱拳一拱,便往山道陡峭的條石階梯走去。

剛走幾步,竟發現兩人不緊不慢跟隨身後,一點沒離開的意思。

兩人似乎察覺到他不自在,兩人對視。

劉兢禮搶出一步道:“林師第一次來本峰,應該不熟悉本峰的路,不如劉某來給林師帶路。”

田維附和道:“是啊,是啊,集仙峰長老多,規矩重,我等給林師帶路,省得麻煩不是。”

林默相當確定以及肯定,這二位有事求他。

“二位師兄可識得我那兩個南門同伴?”

劉兢禮不假思索:“知道,知道。”

聽這位說話,林默總感覺回到了夏日炎炎的午後,門外樹林中令人煩躁的蟬鳴。

田維顯然實誠許多,閉嘴不語。

“他們住地,離此可遠?”

“不遠,十裏外,新來弟子的洞府都在東靈坪。”

接話的總是滿臉油膩的劉兢禮。

雖是腳踏實地登山,他們的腳步並不慢,可以用行走如飛來形容。

聊過幾句有的沒的,劉兢禮話鋒一轉:“聽人說,林師小小年紀,第一次登藥樓核品定階,就得了四品藥師階位,還製出了多年未製出的上品造化生基丸,這般……”

從他長篇大論的吹捧話中,很容易得出結論,整段話重點就是上品‘造化生基丸’,讓人馬上聯想到他們自甘謙卑姿態正來源於此。

果不其然,一番馬屁拍完,緊接著進入正題:“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望林師不要推辭。”

林默故作驚愕:“林某一個中階藥師,打架可不在行。”

田維跟上一句馬屁:“林師客氣,您在試煉場大展神威的故事,早傳遍九峰,如今誰不知道您鼎鼎大名,假以時日,林師必然……”

林默趕緊伸手打斷。

別人也許會對吹捧飄飄然不能自拔,甚至陶醉其中。

他不一樣,打懂事以來,腦子一直繃緊這根弦,生怕不夠低調。

名氣大,對別人是蜜糖,於他而言則是砒霜。

“說正事,那些有的沒的,捕風捉影的傳說還是少聽點。”

劉兢禮偷偷瞪了眼田維,似乎責怪他不會說話,嘴上說道:“我倆想請林師幫忙製作一劑造化生基丸。”

一點不意外。

林默心裏暗自歎了口氣。

前兩天專門請嚴夜洲下山小酌,來的僅是二師兄一人,林默好好展示了一把的廚藝,菜不多,三個,炒鹿肚、燒鹿肉、清燉鶴湯。酒是二師兄帶來的飛泉峰秘釀仙酒。

幾碗酒,幾口肉下肚,厚道的二師兄很快道出了個近些日,藥王峰大家都不願宣揚的事實。

林默晉品所改的‘造化生基丸’藥方,當天即被數位頂尖藥師抄錄,很快投入了仿製中。

結果,無一例外,全部失敗。最後嚴夜洲也被餘祖召見,就此方進行了複核,值得欣慰的是,他勉強算作成功了。

之所以叫勉強,是因為他做出來的藥丸,隻有下品;也就是說,藥效雖有,但其中蘊藏的風險遠大於效果。

厚道二師兄再幾碗酒後,又點破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們倆唯一的共同點:

慧眼。

說穿了就是天生能用肉眼分辨物品存在的本質和特性,用藥草來比喻,就是能將藥性細分到微塵狀態;正如較為常見的陰陽眼,能看到魂魄一樣。

然而後者,修行後即可後天獲得,俗稱開天眼;前者不然,隨境界提高,或能看到慧眼所見譬如靈氣、日月精華、真元氣機流轉等等,但格物本質始終無法通過修行獲得。

先天慧眼在遠古修行者中有另一種說法:勘破。謂之神通。

據說此乃遠古神靈賦予,非修行可得,卻可隨修行提高而獲晉階,因無範例可循,具體卻無更多描述,且隻存在某些故紙舊曆,鮮有人知曉。

二師兄正好是個喜歡讀書的人,也能讀得進去書。

恰好,林默與他有同樣的愛好。

這是他們第二個共同點。

兩人聊的不止這些,一場小酌,兩個原本性格迥異的人,秉燭夜談,從人生到丹道理解,聊了一夜。

林默暗笑,緩緩道:“造化生基丸得之不易,藥材成本不低,製作成功率也隻三四成,極其耗時耗力……”

劉兢禮道:“不用擔心,在下願承擔所有費用,可先拿出一半三千靈晶做訂金,至於成藥交付,反正在下離著築基還早,師兄慢慢做就行,這些時間,在下盡量再湊出同等數靈晶來交付。”

連稱呼都換成了更謙虛的在下。

林默心頭樂開了花,表麵上不動聲色。

一劑造化生基丸,按他的配方,藥材數百味,總成本也就三百靈晶上下,算上他本人五成失敗概率,滿打滿算也就六百,拋開耗費的精力,三千靈晶,光訂金就有兩千四毛利,後續三千幾乎算得上純利。

這種掙錢買賣,到哪兒找去。若使丹爐煉‘造化丹’,配伍藥材將減少一半有餘,同品秩還能提高一成藥效,成本豈不更低。

想到這兒,林默打算一回去,就找周滿昆弄隻上等丹爐,得好好試試手,一旦丹成,財源那不是滾滾如流水。

哪怕丹道燒錢如紙,隻要有造化丹在手,何愁千金散盡不複回。

田維趕緊道:“田某也與劉師弟一樣。”

林默故作沉吟,道:“見二位誠心,林某就勉強答應吧!可有件事得提前說好,製藥煉丹非一日之功,成與不成,二位可別整日價催促。”

兩人大喜過望,嘴上應著:不敢,不敢。態度愈發殷勤。

“等到了山上,在下馬上給林師將訂金取來,不過嘛!”劉兢禮麵露難色,嘴張了又閉,有些話像說不出口。

林默笑道:“需定個契約是吧!山上規矩,醜話放在前頭,大家心裏敞亮,二位不用不好意思。”

二人笑意更盛,完全意外於林默的好說話。

藥王峰能製破層、晉境藥、丹的高階哪個不是性格古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好像隻有那個好為人師的嚴二師兄比較平易近人,卻又不常出現,哪有林默這般說話讓人輕鬆。

半炷香後,東靈坪已至。

坡上栽滿紫竹,青葉間數十座宅院高低錯落,各有特色風韻。

宅院與藥王峰的青板瓦白牆區別極大,屋頂筒瓦為主,牆體刷上紫黃兩色,廊柱朱紅,更具氣派威嚴。

田維道:“我這就去幫林師通傳。”說著快步走去了前頭。很明顯這兩位隻知徐渝和胡塗住這一片,並不清楚具體方位。

林默也不點破,一臉認真,側耳聆聽著劉兢禮介紹集仙峰風景。

神思卻飛去了不知哪兒,一會想季伯,一會想著藏經閣,後一會又想到了徐渝,不會再將自己拒之門外了吧!

很快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胡小胖寬闊的身板出現在視線中。

見到小胖子第一眼,他立馬怔住,短短幾日不見,可愛的肥臉竟然瘦了一大圈,眼眶深陷,略帶烏青,若非熟悉模樣,林默幾乎認為眼睛花了。

胡塗臉上綻開了笑容,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卻沒有一上來熟悉的擁抱把肩,而是相當克製地衝劉、田二人揖了一揖:“有勞二位師兄,我這林兄不太喜歡說話,勞煩二位費心。”

小胖子怎麽變得如此客氣了!

林默摸了摸鼻子,忍住沒開口。

劉兢禮笑道:“胡師弟哪兒的話,借你的光,咱兄弟才得見林師一麵,此乃我等榮幸,何談費心二字。”

他朝田維使了個眼色,又抱拳道:“如此,我二人暫不打擾林師敘舊,一會兒我等準備好就來麻煩林師。”

胡塗瞪大了眼,好奇地盯著身旁這個從小耍到大的朋友。

林默微笑頷首:“不用客氣,一會直接到胡塗那兒找我便是。”

微風吹過竹林,樹葉沙沙作響。

他們並肩走在碎石窄路上,走出了很長一段。

胡塗難得話少,自從林默過來,就沒從他嘴裏聽到過兩句話。

第一句就是‘你來了’,第二句則是‘你怎麽才來’。

林默明白小胖子心頭有怨氣。

——怪自己來晚了,還是受了別人欺負。

他把手臂搭上小胖子寬闊富有彈性的肩膀:“給你帶了大半隻醬鹿肉,一隻醃好的仙鶴,全是從仙鶴嶺獵來的仙種,以後再忙,也會每月托人送些過來。”

這點保證,他自信能辦到,就憑造化生基丸,藥王峰至少有半數人能為他賣力。

小胖子眼圈紅了,泫然欲泣,不曉得是感動,還是發泄心裏不快。

“再感動,也沒必要哭啊!”

林默的手往上移了移,拍著他的後腦勺,問道:“徐師姐怎麽沒來?”

胡塗停步,指向路旁一扇門:“進去再說。”

“這是你的新住處。”

林默說著話,推開那扇沒掛鎖的門。

院子不算大,比起藥王居新人居看起來還是要好些,九峰除了藥王峰,待遇都是按境界劃分,不上煉氣七層,一直就隻新人待遇。

比如剛才那兩位,上山五年,境界停留在煉氣六層,袖口上依舊繡著銅色標識,每日的完成巡山任務。

胡塗回身關上了門,道:“徐師姐在閉關。”

“閉關!”

林默失望而不驚訝,很多剛入內山都會選擇閉關破層,畢竟靈氣充盈,外山即使用靈晶補充也沒法可比。

他歎了口氣道:“這麽說見不上麵了。”

胡塗往屋子裏走,輕聲道:“徐師姐是因為別的原因才被迫閉關。”

堂屋裏,兩人相對而坐,一個身材繚繞起伏,表情僵硬的女子正為兩人斟茶。

符籙鬟婢。

胡總執為兒子準備得相當充分,生怕進了內峰無人照顧,三千靈晶一張的符籙鬟婢,竟然也早早備好。

若換作平時,林默肯定會調侃兩句的。

比如:胡一刀宰下來的黑錢去了哪兒啊;符籙美人晚上睡哪兒,手感如何等等。

但今天沒了那個心思,小胖子臉上表情說明了很多問題。

林默喝了口茶,很濃,濃得發苦:“出了什麽事?”

胡塗道:“也沒太大的事,就有幾個山巔嫡傳,說看上了徐師姐,這些天總是糾纏,所以昨兒個開始,徐師姐就閉關了,還請藏經閣的易師幫著設了道陣法,免得那些個嫡傳老用符書騷擾。”

林默指了指他的眼睛:“你眼眶上的烏青也是他們幹的?”

胡塗下意識摸了摸眼眶下邊,吞吞吐吐道:“沒,沒,沒那回事,是……”

林默盯著他的眼睛道:“別說撞門框上那種屁話,對山巔嫡傳套麻袋,打悶棍那一套行不通,我不會傻到來集仙峰自討沒趣,記著這些人就行了,總有他們哭的那天。”

胡塗展顏笑了,眼睛眯成一條縫:“那就等咱有能力那天再說不遲。”

林默沒就這個問題糾結,他了解這個兄弟,說到報複,小胖子遠比他外表看起來手狠,南門很多人至今不清楚自個半夜給人打昏扔進池塘是誰下的黑手。

當然他也有份參與。

“這麽說,見不到徐師姐了。”

胡塗道:“喊也喊不答應,符書也遞不進去,想見她,等你築基中期,能破了易師布下的陣法再說。”

真要破陣,也用不著築基中期。林默暗自說了一句,自然不會貿然在集仙峰大動幹戈暴力破陣。

“你們是長卿大長老點名要來的人,那些山巔嫡傳不怕觸怒了大長老?”

胡塗道:“他們又沒真做啥!大長老也無能為力,而且若非大長老,易師豈肯出手幫徐師姐結陣。”

林默嗯了聲,難免對季伯頗有怨嗔。

“話說回來,那兩位師兄怎麽回事,怎麽感覺對你太客氣了點?”

“沒事,他們想讓我幫著製兩副藥。”

“製藥。”胡塗臉上的表情說明他這些天兩耳不聞山外事,根本不曉得林默藥樓晉品的壯舉,“藥王峰上千藥師,還能巴結你一個新人。”

林默麵無表情:“他們要造化生基丸。”

“造化,造化生基丸。”胡塗一口氣差點沒噎在喉嚨裏,“那種高階藥師都很難製成的藥,關你個鳥事啊!”

聽到熟悉的粗話,林默臉上露出了笑意,認識的小胖子總算緩過神了,淡淡道:“我現在是四品藥師,晉品成功的一劑藥就是造化生基丸上品。”

胡塗身子一晃,差點沒從凳子上滑倒,恍若被雷擊,雷了個外焦裏嫩,瞪起眼打量了眼前好友半晌。

林默道:“不信,你若需要,下次做兩劑送你,不過,等些日子,或許送來的就是造化丹,而不是造化生基丸了,你知道,上品丹可比上品藥丸效果好上許多。”

胡塗眼睛瞪得更大:“你準備晉升丹師,造化丹可是中階頂級,就算高階丹師也隻勉強保證成功中品,上品,你做夢嘞!”

林默笑笑,端杯喝水。

煉丹,確實把握不大,畢竟藥房時煉丹都按執事要求做,沒給自由發揮的空間。

胡塗拎起林默剛放桌上的一堆醬肉,“我做飯去,一會咱得好好喝上兩盅,你現在可了不得,不得好生巴結,以後集仙峰某些師兄請我幫忙求兩顆丹,你不買賬可咋整。”

林默蹺著腳,茶碗蓋敲得山響,說道:“做飯,做飯你會嗎?那些紙人你也不怕燒著了,三千靈晶一張呢,你不心痛,我都替你肉疼。”

胡塗道:“不怕,這些符籙鬟婢都是用織金符繪製,防火、防水,價格不是三千,是八千。”

林默差點給茶水嗆著。

狗日的胡一刀,這些年貪了多少,小爺累死累活從絕壁險崖采那些好藥,怕是給你吞了一半。

他還是不放心,跟著來到灶房。

灶台上幹淨得堪比臥室,除灶膛微黑,其他地方一塵不染,鍋碗瓢盆連一星點油星膩子也見不著。

符籙鬟婢再貴也隻能做些粗重笨活,做飯這種事,哪是人偶能做的,很明顯胡小胖這些天就沒沾過煙火氣。

他隻能接手,盛上半鍋水,先將半塊鹿肉洗淨隔水放好,又將剩下來的肉全掛在灶台上方牆壁上,讓其自然風幹。

接著開始塞柴生火,好在山上木柴有人專門運送上山,各峰皆一樣,主要給山上修行者燒水煮茶。

一邊做事,他一邊教胡塗一些簡單的醬醃肉食蒸煮方法。

內山規矩比外門多,除非道侶和不滿十四歲的家眷,外人皆不許住在山上,因此不能像外門時請丫鬟婢女服侍,胡塗這種除了吃和修行,基本做啥啥不會,吃苦難免。

其實他這種人很多,但架不住別人辟穀絕煙火,不用生火做飯,像仙家糧之類,內山基本用於釀酒,很少拿來直接食用。

正吃著飯,劉、王二人聯袂而至,各自送上一大包靈晶和幾盒產自集仙峰的仙家茶葉,然後遞出一張寫滿條款的符書。

符書以黃璽符寫就,內容就是約定造化生基丸價格,交付等條約。

山上契約與世俗約契大差不差,唯一區別就是,世俗約契違約有專門的官署衙門裁定,懲罰違約一方;而山上契約更簡單,一旦結契,一方違約即遭血誓反噬,輕則跌境,重則傷身,總之按約定大小,違約方肯定得不償失。

雙方當麵割破手指,以血指印立契。

來了一趟,卻沒見著徐渝,林默滿心愁緒,隻去徐渝洞府前走了一遭,算認了個門,辭別胡塗,徑直往山下走。

山道上人少樹密,時不時有雲霧飄出林間,石級生煙,人行其間,如踏雲而行,步步風帶霧走,仙氣盎然。

但這種意境很快被打破。

蜿蜒曲折的山道上多了兩個人,完全擋住了狹窄的去路。

兩人容貌年輕,衣著華貴,腰懸炫目佩劍。

內山九峰有兩種人不喜歡穿製服:

一種是長老級別以上的,除了正式場合,某某慶典,基本著素衣;一種就是山巔嫡傳,通常喜歡華麗衣著,佩劍。

佩劍極其惹眼。

藥王峰除了厚道的二師兄,其他人也都一樣。

眼前這兩位——一人麵白無須,眼睛很亮,故意眯成一條細縫,眉頭微皺,臉形稍長,鼻梁直而挺拔,嘴唇薄,麵相寡情,一身錦緞藍衫,佩劍鞘柄皆紅,大紅,鑲滿明亮五色寶石,刺眼奪睛。

另一人同樣年輕,麵相柔和,卻冷冷板著臉,米白圓襟錦袍,銀絲繡成雲龍三現,斜挎烏鞘劍,銀裝鑲寶。

築基境。

山巔人物無疑。

林默清晰察覺到二人身上散發的惡意,肌肉瞬間繃緊,拳頭握了又鬆。

季伯地盤上,對方還敢做出過分行為不成。

藍衫那位冷冷盯著他,目光仿佛一柄無鞘劍,直刺他眉心深處。

林默也盯著對方,停在原地,也用冷冷的目光打量。

白衫那位笑了起來,眼睛中充滿譏誚,嘴角輕揚道:“我道生了三頭六臂,原來不過區區煉氣六層小雜種,重陽兄,這種貨色也值得你從千仞峰專門跑一趟。”

聽口氣,這位顯然是集仙峰嫡傳,而身旁那位則來自千仞峰。

林默沒搭腔,口舌之爭沒必要,也很無聊。

藍衫那位冷冷道:“我叫重陽,晦冥的哥哥。”

簡單明了,直抒來意。

林默拳頭一下握緊,背心開始滲出冷汗。

怎麽也沒想到,晦冥居然有個哥哥,更沒想到,竟然會專門從千仞峰來堵他。

重陽嘴角扯了扯,眼睛中露出不屑,一字字道:“放心,若要殺你,不會選擇此時此地,隻聽說你下了藥王峰,過來認認臉罷了。”

林默心放下一半。

不動手,無疑能放下高懸的心;又是誰將消息這麽快傳遞給重陽的,明顯有人在藥王峰專門負責監視。

重陽抬腿邁上一級台階,磅礴劍意洶湧,卷起一股氣浪撲麵而來。

林默身子晃了晃,兩腿打顫,幾欲一屁股坐下。

“等你築基,我會在十年一度的五宗神緣秘境等著你,到時你就知道,晉升築基對你來說是個多大的錯誤。”

五宗神緣秘境。

那是十年才會一現的神秘所在,唯有築基境初期可以進入,據說其中仙緣無數,隻要能活著出來,幾乎都會獲得秘境中一件仙物,至於品級就很難說了,因此相互間爭奪異常激烈,即使同宗,也很難保證相互間不會一念決生死。

林默流露出恐懼神色,不由自主後退,後腳跟一不小心磕在台階邊沿,身子前後搖晃著差點仰倒。

重陽沒再說什麽,與同伴並肩轉身就走。

兩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重陽兄……真是好手段……這小子……還敢晉升築基境……哈,哈……想不到兄台……”

“陽謀而已。”

“世間陽謀……最毒……”

林默眼睛眯了起來,神情堅毅,嘴角微揚。

那些表情,那些肢體動作,不過是做給對方看的障眼法。

重陽算什麽!

那些覬覦,仇視他的人又算什麽!

目標,從來不是他們。

未來,天外。

那才是他一直在奮力疾奔的路。

也許很遠,也許就在不遠的數十年間。

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不會在前行路上突然夭折,上代人血的教訓,永遠銘刻進了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