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江意接到盛言臻打來的電話時，正在陪桑桑去派對的路上。

號碼已經提前存進手機，當盛言臻的名字在屏幕上亮起時，江意彎著漂亮眉眼，露出一個帶點慧黠意味的笑，小狐狸似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收了她的花，怎麽可能不主動聯係她呢！

你看，這不就來了。

按下接聽鍵，江意的手指無意識地捋了捋裙擺，心跳偏快，她覺得自己有點緊張。

盛言臻的聲音一如往昔，沉冽清和，他說：“花很漂亮，我都收到了，謝謝你。不過，一天一束太破費，心意我領了，以後，花就免了吧。”

“其他的可以算了，”江意手指細白，揉捏著裙擺處的花紋，輕聲說，“我已經預訂的這七天，盛老師務必收下。據說，做一件事，隻要堅持七天，就可以成為習慣。”

電話那端，盛言臻頓了一下，沒有作聲。

江意繼續說：“我希望這七天的時間，能讓盛老師記住我，就像養成一個習慣。”

話音落下時，江意和桑桑乘坐的車子剛好開上跨江大橋。

臨近傍晚，天邊鋪滿火燒似的雲，從車窗看出去，入目一片壯闊。

江意說完那一句，兩個人都沒再出聲，不知過了多久，江意聽見盛言臻笑了一下。

隻一下，就把江意的耳朵給燒紅了。

天上月，嶺間雪，都不及這人的一把好嗓子。

“小江意對自己的認識好像不太準確，”笑過之後，盛言臻慢慢開口，“記住你，並不需要七天的時間。”

偏快的心跳好像又亂了一些，江意抿了抿唇，問他：“那需要多久？”

“三秒鍾就夠了，”盛言臻說，“不是尋常的三秒，而是倒計時結束前的最後三秒。”

倒計時結束前的最後三秒混雜著激動與期待。

好像身處跨年夜的廣場，周圍人聲鼎沸。

三，二，一——

倒數過後，鍾聲嗡鳴，無數的煙火升上夜空，重疊綻放，光影斑駁而絢爛。

煙花燃放的時間裏——我記住你。

江意恍惚有種心跳停頓的錯覺，天邊熱烈的夕陽在她眼中無盡鋪展。

雲色緋紅，臉頰緋紅，也不知究竟哪一處的顏色更動人。

“三秒鍾是你的方式，”江意內心悸動，思路卻沒被盛言臻帶跑，唇邊勾著淺淺的笑，“七天是我的，我們就用各自的方式記住對方，誰先忘掉，誰就輸了！”

果然是隻小狐狸，盛言臻淡淡笑著，心想，最聰明也最狡猾，抓住點機會，就想在你心裏刻下印子。

“怎麽樣，盛老師，”江意說，“敢不敢比這一場？”

“不要急著記住我，”盛言臻舒了口氣，“你還小，等你再長大一點，經曆過更多有意思的事情，就會發現我是個很無趣的人。”

“我參觀過你籌辦的藝術展，也看過你做藝術指導的綜藝節目，我能感受到你的抱負和思想，知道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很清楚你是否真的無趣。”江意習慣性地捏了下自己的耳垂，說，“所以，不要貶低自己，盛老師，尤其不要在我麵前這樣做，在一個了解你的人麵前妄自菲薄，相當於同時藐視了兩個人。對我來說，是一種不尊重。”

盛言臻一時語塞，也是在這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在江意身上用錯了策略。

他小看了這個女孩子。

江意的確還小，未經曆練，不熟風月，但她聰明，在洞悉人心方麵，是天生的高手。

盛言臻輕笑一聲，讓步說：“好吧，雖然我沒有任何不尊重江小姐的意思，但還是要向你道個歉，以後我會注意，不再犯類似的錯誤。”

天色漸漸暗下來，窗外亮起燈火，江意靠著車窗玻璃朝外看，溫聲說：“和道歉與保證相比，我更希望你不要把我放在弱者的位置上。盛老師，在你眼裏我可能就是個衝動任性的小女孩，被寵壞了，不知深淺。現在我不妨直接告訴你，你的想法是錯的。我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厲害，也更聰明，我可以對自己的行為和感情負責，千萬不要小瞧我。”

江意這話說得不算客氣，盛言臻卻沒有被冒犯的感覺，他隻覺得有趣，非常有趣。

這個女孩子身上有意思的特點實在太多，多到盛言臻幾乎有些接不住她的招數，三番五次被殺個措手不及。

這種感覺很新奇，也很上癮，食髓知味。

盛言臻忽然發現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背離初衷，他原本打定主意，要冷著江意，不讓她繼續向自己靠近，如今反倒是他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他很輕地歎了口氣，那聲歎氣裏隱隱透出縱容的味道。

江意和盛言臻都各自有事要忙，這通電話並沒有持續太久。掛斷電話後，江意聽到旁邊傳來“哢”的一聲，是桑桑合上了補妝鏡。

車廂就這麽大，又不隔音，桑桑被迫從頭聽到尾，半轉著身子看向江意，笑著問：“你老實交代，盛老師是哪一位啊？能讓我們天才小仙女這麽上心！”

江意幫她理了理歪斜的項鏈，故意說：“不告訴你！”

“小姑娘長大了哦，”桑桑說了句和沈珈玥一模一樣的話，“有心事了！”

江意隻是笑，不肯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