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全靠演技

“你這孩子,真是,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繼母拿過一旁的披肩披到殷崢崢的肩上,“這包廂裏冷氣足,你才出院,要注意保暖。”

殷崢崢知道繼母演技一向好,但像今天演得這麽好,這麽自然,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尤其殷真真死去並沒有多久。繼母笑得熱烈又自如,但殷崢崢猜測她在心裏殺了她一萬遍。

“立霞,你讓崢崢坐下啊。”殷父帶著幾分責備的語氣。

繼母便拉著殷崢崢到了自己的座位旁邊,然後要按著她的肩坐下。

殷崢崢不著痕跡將披肩一滑,順帶把她繼母的手也滑了下去,側頭時她看到父親警告的眼神,她迎著父親的視線,道:“我坐阿年那邊。”

繼母一副恍然的表情:“是是是,崢崢是該坐阿年旁邊。”

大家都落了座,很快開始上菜。氣氛還算融洽,殷父一直想將話題轉到生意上,但每次都被韋禦年無視。

一頓飯吃到尾聲,韋母接了個電話後要先行離開去機場。

殷盛華夫婦殷勤要送,韋母擺手婉謝。

“那就讓崢崢送你下樓吧。”殷父拿眼神使勁瞟殷崢崢。

殷崢崢本來想裝作沒聽到。

韋母出人意料說了句:“那好。”

殷崢崢便放了筷子起了身,跟在韋母身旁,兩個人出了包廂。穿過大廳走到了電梯口,殷崢崢按了下行鍵。

幾分鍾後,殷崢崢送著韋母到了大堂。韋母先停住了腳步,側身,她看向殷崢崢。

“崢崢,十三歲的時候,你就和我說過,你要做我韋家的兒媳婦。”

殷崢崢十分尷尬。

“現在你後悔了麽?”韋母問。

殷崢崢一怔,後悔嗎?或者比這更複雜一些,造化弄人,命運才會這樣殘酷。她抿了抿唇,然後搖了搖頭。

韋母微笑,她伸手過去,拂了拂殷崢崢額前垂下來的碎長發。

殷崢崢一時有些困惑,韋母對她的感情,完全不像婆婆初見兒媳,倒像多年未見的小姨乍見了外甥女,那種疼惜是打心底裏生出來的。

“阿姨。”她呐呐地喊。

“我幫不了你什麽,但有一點,我是確定的。”韋母注視著她,微微歎氣,“阿年他,很孤獨。”

殷崢崢看著韋母,她想問韋禦年的孤獨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她也不可能是他的良藥,更何況,她和他之間的情況有多糟,韋母根本不知道。

“我走了,你好好養身體。”韋母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語罷,一個身著淺灰色套裝的年輕女人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她身旁。

很快地,韋母和年輕女人消失在了大堂門口。

殷崢崢呆站了一會兒才回到二十八樓,包廂裏,已然不見了韋禦年的身影。養父和繼母卻仍然坐在餐桌前,兩個人麵色都不太好看的樣子。見她回來,殷父喊道。

“崢崢,你過來。”

殷崢崢心裏一驚,韋禦年這是故意把她一個人扔這裏的吧?

“爸。”她頓住腳步,努力保持著平靜。

“崢崢,爸想和你聊幾句,你過來坐下。”殷父擺出和善的表情朝她招手。

殷崢崢遲疑著,理智告訴她,不用害怕,父親和繼母今天絕對不敢再對她動手。因為她現在的身份已經是韋家少奶奶了,無論他們心裏多恨她,也不得不看在她的身份上有所忌憚。

“好。”殷崢崢鎮定下來,她走了幾步回到了自己剛才坐過的座位。

父親微微皺眉,那位置幾乎就是隔了整張餐桌,但想到眼下焦頭爛額的事情,他也就沒心思去苛責女兒了。

“盛華,你們父女聊吧,我去樓下喝杯咖啡。”繼母起了身,韋禦年不在,她連看都不再看殷崢崢一眼。

殷父清咳了一聲。

“真真的事情……你是不是應該跟崢崢道個歉?”殷父道。

繼母臉色一僵,好一會兒她才扯出了笑臉,捏著手拿包朝殷崢崢走去。

殷崢崢看著繼續走過來,她先開了口:“霞姨,有什麽話就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

繼母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隻是那麽死死地盯著她。殷崢崢也直視著繼母,至少十秒鍾的時間,繼母才開了口。

“好,那我就直說了。你父親遇到難處了,現在隻有阿年能幫他了。”

殷崢崢覺得還蠻好笑的,此情此景可真像八點檔裏的爛橋段,替妹出嫁,緊接著就娘家出事。恨不得吃了她的繼母低了頭,從前在家裏不可一世的父親也對她低聲下氣,她搖身一變成為大女王……

繼母見她走神,突然提高聲音:“殷崢崢,你父親能不能度過一次的難關可就全在你了。”

殷崢崢回神,語氣認真:“霞姨,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代替真真嫁給韋禦年的。阿年心裏的人可一直是真真,你讓我去求他,倒不如你去求他,求他看在他和真真曾經那麽相愛的情分上,拉一把殷家。”

繼母萬萬沒想到時別三日,殷崢崢已變得如此刁鑽。

“你不配提真真。”繼母厲聲喝道。

殷崢崢微微挑眉,對了嘛,這才是繼母的本來麵目,為什麽要扮狼外婆呢?她可太不喜歡童話了。

“立霞,你去喝咖啡吧。”關鍵時刻,殷父適時打斷她們。

繼母手指著殷崢崢,忍了又忍,然後抓著包扭頭就走。

包廂裏隻剩了殷崢崢和她父親,氣氛更加凝重。

殷父默了片刻開口:“崢崢,真真的事情,爸爸不該不相信你,爸爸向你道歉。”

殷崢崢覺得這包廂裏的冷氣也太足了,足得她後背全是涼意。二十六年了,她做夢都想有一天父親會為自己曾經做過那些過分的事情向她道歉,現在她真的等到了,她心裏卻無比的難受。父親向她低頭,並不是他真的感覺到對不起她,而是因為現在需要她去求韋禦年。如果她沒有絲毫利用價值,父親隻會像那夜一樣毫不留情地趕她走。

認清這一點後,殷崢崢的心愈發的冷。

“爸,你公司出什麽事兒了?”她問。

殷父躊躇半晌後起身,背著手開始踱步,踱到窗邊的時候,他看著窗外,語氣十分沉重:“崢崢,爸爸正大廣場那個項目,謝振東撤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