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發瘋了
殷崢崢心一沉，她轉頭問窗邊吃飯的護工：“小離阿姨這幾天和你聊天嗎？”
護工抬頭，熱情道：“聊啊，說你媽媽對她很好。還說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遇到了你們這樣的好人家。大嬸子確實好福氣，我就沒聽說過哪家雇主能真的把保姆當親人的，隻有你們家確實做到了，菩薩心腸啊。”
殷崢崢穩了穩神，迅速地理了一下思緒，小離阿姨說的夫人是誰？肯定不是霞姨，從她來殷家開始，她就稱呼霞姨為太太。聯想到她父親說是小離阿姨曾經在程家做過事情，她有點懷疑，小離阿姨嘴裏的夫人就是她早逝的生母。但又覺得不太對，小離阿姨從不喊她丫頭，都是喊她崢崢，親昵了就喊我的小崢崢。
會不會夫人是她的外婆，而小離阿姨根本把她當成了她的母親？殷崢崢覺得很有可能。
“小離阿姨，你和我說說夫人的事情，好不好？”她坐到床頭旁，拿過桔子剝開，然後喂了一瓣到小離阿姨嘴邊。
小離阿姨大驚的樣子：“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來。”她顫巍巍地接過了桔子，然後塞進了嘴裏。
殷崢崢看著她，試探著又問：“夫人去哪兒了？”
“夫人忙啊，很忙，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小離阿姨笑得憨厚，“阿音啊，你是不是餓了？我去廚房看看，晚上吃什麽菜？”
阿音？殷崢崢這下確定了，小離阿姨真的把她當成了她的母親，因為她母親的大名叫程佳音。
殷崢崢本來想著能不能從小離阿姨嘴裏問關於程家的事情，可小離阿姨翻來覆去的全是車軲轆話，她仿佛陷進了某一段時間流裏出不來。
呆到晚上九點多，小離阿姨在自言自語中睡著了。殷崢崢叮囑了護工幾句，然後她起了身往外走。
夜裏的風很冷，她裹緊了衣服還是抵不住那冷氣嗖嗖地往身體裏鑽。走到醫院門口時，她又有些茫然起來。
是回沁園，還是去韋家老宅？
她一時間躊躇不前，滿腦子隻有四個字：無家可歸。
是啊，有愛的地方才是家，有人盼著的地方才叫家。她既沒有愛，也沒有人盼她。唯一關愛她的小離阿姨，現在已經沒有能力愛她了。
殷崢崢歎了口氣，走到路口，她攔了一輛出租車。司機慣例問她去哪裏？殷崢崢鬼使神差般地報出了自己別墅那裏的地址，司機踩下油門。
出租車在夜色裏飛馳，殷崢崢心裏又慌又亂。殷真真死在她的**之後，她再沒有回去過，據趙亦舟說，她的房間被專業人士清洗過了，再沒有可怕的血跡。
出租車開了十多分鍾後，殷崢崢覺得自己有病，大半夜跑去別墅那裏做什麽？萬一發生點什麽事情可就完蛋了。可越這麽想，她腦袋裏那隻衝動的魔鬼就越控製她，那隻魔鬼拚命地慫恿她，今晚是個好時間，該回去屬於她的家裏看看了。
三十多分鍾後，出租車開進了別墅大門，又幾分鍾後，車子在她的別墅大門口停了下來。
“小姐，到了。”司機將打印出來的發票從座位中間遞了過來。
殷崢崢看著夜色裏安靜黑漆的別墅，她的手顫得厲害，付了車錢，她下了車。出租車立刻掉頭離開，她站在大門口，恐懼和亢奮交織。
至少十分鍾，她才邁著腿走到了鐵門那裏，輸入密碼，側小門應聲而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按下了鐵門旁邊的庭院燈開關。別墅的庭院裏頓時一片通明，她看著西邊的草坪，那裏還有一些散落的啤酒罐子沒收拾。旁邊車庫那裏，她的車也安靜地停在那裏。
殷崢崢仿佛又看見了她生日那天的情景，她的朋友們盛裝打扮帶著禮物來給她過生日，草坪上，大家烤著燒烤，喝著啤酒，幾個音樂發燒友在彈吉他，嘶吼著搖滾歌曲。
大家起哄讓她上去唱一首，就在那個時候有淒厲的尖叫聲從二樓傳來，再後來是保姆連滾帶爬地下來了，保姆麵如土色，語無倫次說，死人了，有死人。
殷崢崢攥緊了手心，她順著大理石地板一步一步地往裏麵的大門走。這幢別墅，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也是她名下僅有的產業。
她曾經以為，不管父親和繼母如何地不待見她，她好歹有自己的去處。
殷真真卻把她唯一的去處都毀了。
幾十步的距離，殷崢崢走到了入戶大門那裏。月光和庭院燈交織照到她的身上，到處都安靜極了。
殷崢崢咬了咬牙，然後在大門的指紋鎖上按下了指紋。
“叭嗒。”大門開了，她輕輕推了一下，燈光跟著開啟的門縫擠了進去。殷崢崢幾乎是提著一口氣邁了進去，大廳裏，還和從前一模一樣，連沙發歪掉的抱枕都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殷崢崢已經沒有剛才那麽害怕了，畢竟十八歲之後，她很多的時間都住在這裏。這裏的一切，她太熟悉，也太親切了。
她一口氣把樓下所有的燈都打開了，在一樓轉了一圈，她不自覺就走到了樓梯口，腳踏上台階，恐懼立刻襲來。那刺鼻的血腥味，那漫天的殷紅……
殷崢崢打了個寒戰。
突然之間，手機鈴聲響起，殷崢崢腿一軟，整個人就跌到了地上。手機響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是她的手機在響。
她趕緊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了手機，韋禦年打電話來了。
“喂。”她接起電話。
“你在哪裏？發生什麽事了？”韋禦年立刻聽出了她的不對勁。
“沒事兒，我，我沒事兒。”殷崢崢從地上爬起來。
“你在哪裏？”韋禦年問。
殷崢崢頓了一下才說：“濱海別墅。”
電話那頭有短暫的沉默，然後韋禦年說：“你是不是瘋了？”
“沒有，我隻是想回來看看，很久沒回來了。”殷崢崢強自鎮定著，她總不能告訴她，因為她今夜覺得無家可歸，不得已才回到了自己的別墅吧。
“我現在過來。”韋禦年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殷崢崢拿著手機，她仰望著二樓。這一瞬間，她心底升起一股怒氣，都是她殷真真把她害慘了，否則，她不至於落到現在這麽被動。她是愛韋禦年愛了很多年，但如果殷真真不這麽害她，總有一天，她會放下。
殷崢崢抿著唇，她開始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