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個人……是誰?

夜,如深不見底的大海,透著腐朽的氣息。

看不到的前路,讓蘇令儀覺得自己像是大海上的一葉孤舟,

摸索良久終於從混沌迷霧找了一絲光亮。蘇令儀沒有多想,循著光亮處闖了進來。

看看四周,莊肅的紅牆金瓦,鋪著白淨的雪,蘇令儀隻覺得這兒很是熟悉。可死活就想不起來。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前方的慘狀所吸引。

雪地間,一個男孩狼狽地跪坐在地上,他的皮膚並不蒼白,可他全身上下都透著病態的氣息。

露在外麵的肌膚,處處斑駁流膿,盡是被人弄出的傷口。

血液順著他身上的裂口一路蔓延而下,直至砸在地上,濺起一朵朵血花。染血的小手無力地撐著那瘦削的肩膀,地上滿是他留下的痕跡

他身上那身單薄的錦繡華服,在這滿天雪意的凜冬之下,是那般格格不入。

看著那個男孩,蘇令儀的心髒被針紮了一下。

雪,洋洋灑灑地落在男孩瘦小的肩膀,也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踏出一步,三步並作兩步地向著那個男孩走去。

站在男孩的跟前,她的心髒不安地跳動著,盡管……她披著張古井無波的臉。

默默拿出自己的帕子,她蹲在了男孩兒的麵前。

“你是誰?”稚嫩的聲音從她口中傳出。

風雪模糊容貌的男孩,蘇令儀隻看到他琥珀色般漂亮的眼睛。

男孩兒沒有回答,隻是低著頭正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似乎是不想在蘇令儀的麵前那麽的狼狽。

可這近乎斷折沒有力氣的雙腿又怎麽能讓他站起來?

任憑他再怎麽努力,也隻是流下更多的血。

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你別動了,再動……再動會死的!”蘇令儀急得紅了眼眶。

“死了?那不是很好?”男孩若有似無的聲音如卡殼的磁帶,斷斷續續傳入她的耳中。

一聽到死這個字,蘇令儀覺得自己的心漏掉一拍。

她沒見過什麽是死,但感覺得到,那是個可怕的事情。

看著這個掛著血的男孩,蘇令儀卻覺得那殷紅刺眼的顏色被他染成了黑灰。

盡管她有些害怕,可她還是頂著懼意伸出自己的手。

輕柔地抬起他的下巴,一點點地擦拭著他還在淌血的嘴角。

“別……別說什麽死不死的晦氣話了,要是真的不高興……可以吃糖糕!吃了糖糕就不苦了。”

“小姐!小姐你在哪兒?”

背後傳來了侍女的呼喚聲。

蘇令儀連忙回過頭,在這無人的地方,終於看到另一個活人,蘇令儀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

她連忙將手中的帕子塞到男孩的手中。

“你等一下,我去找人來幫忙。”

像是一陣風一樣,蘇令儀提著裙子往那看著格外高大的侍女奔去。

“等一下!”

男孩終於開了金口,但那稚嫩的聲音,卻十分的沙啞無力。

蘇令儀回望著他。

雪和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

她終於是看清了男孩的臉。瞳孔瞬間放大。

“逸兒!”

驚呼一聲,從夢中掙脫出來的蘇令儀嚇出了一身冷汗。

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良久才回過神來。有些慶幸地按著自己的心口。

“還好,是夢……”

她這是怎麽了?有慕容澤這麽個權傾朝野的老爹,逸兒又怎麽可能會淪落到那種下場?

清醒過來的蘇令儀趕忙看著四周。

寢殿很大,也很繁華,簾布是西玄的玄錦紗,擺件也都是外界難得一見的珍品,更不用說她躺著的這紫檀木雕琢的床榻和榮絲被了。

看著這陌生的寢殿,蘇令儀心頭隱隱感覺不對勁。

慕容澤雖然對自己用的東西頗為講究,可也不會如此奢華。這實在是不像是他的作風。

而且從這屋子的陳設擺放的東西,這屋子的主人多半是個女人。

雖然她不知道是誰,可這些擺放的東西倒是都讓她很是喜歡。

正當蘇令儀想得出神,沏茶的聲音卻在耳畔響起。那聲音宛若打破平靜湖麵的石頭,也在蘇令儀的心頭濺起一圈圈波紋。

殿內隻有微弱的燭光在一閃一扭地波動著,透過外側的屏風,一個男人的影子赫然印在了上麵。

光看影子,也能瞧得出是個絕世無雙之人。

隻執一書,宛如墨畫。

疑惑逐漸在蘇令儀心頭加深。

除了今天早上見到過的太子,她腦子裏除了常常以和善麵具示人的傅明旭,可再也沒有見過這般儒雅的男人了。

難不成……是這屋女主人的夫君?

吊著心,蘇令儀悄悄從床榻上下來,捏著簪子,一點點向外挪。

“嗬。”

男人放下書,抿了一口茶:“醒了。”

蘇令儀呼吸一滯。既然被揭穿她也不打算再藏,鎮定地從屏風後走出。

當她看清和自己說話的人長了一張什麽樣的麵孔時,人瞬間呆滯。

因為慕容澤十分反常地看著她。

並不是她往日見到的冰冷和淡漠。

這是什麽情況?

蘇令儀一下子拿不定主意。緊緊攥著自己的簪子,內心十分的局促。

對於蘇令儀這近乎無禮的舉動,慕容澤隻是淡然一笑,又沏了杯茶,往前推了推。

“坐吧。”

看著冒著熱氣的茶水,蘇令儀的心極度不平靜。

萬千種可能從腦子裏閃過。

最終,她隻說了三個字:“你是誰?”

雖然她看不出現在坐在自己前麵的人是個什麽情況,但直覺告訴她,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慕容澤”咳嗽一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待他擦去嘴角的血,這才有些迥然地看著蘇令儀。

“孤這副破敗的身子,倒是讓靖王妃看了笑話。”

孤……?

難道是……“太子殿下?”

見他沒有反駁,蘇令儀試探性地追問道:“敢問太子殿下,我怎麽會在你宮中?”

“自是三皇弟送你來的。”

“為何?”蘇令儀又道。

“雖然孤那侄兒對你格外看重,但宿在擇行宮還是於理不合;孤和太子妃商議再三,隻好擅自將靖王妃安置於此,請靖王妃不要見怪為好。”

“還真是沒看出來,太子殿下同怡親王的關係這般親厚……”蘇令儀似笑非笑,端著那盞微熱的茶一飲而盡。

看著凝視著自己的蘇令儀,慕容澤麵上卻謔浪笑傲起來。眼中似乎多了點什麽。

“靖王妃怎麽對三皇弟這般上心?”

蘇令儀放下茶碗:“小世子時常同本宮說起怡親王的事,本宮聽得多了自然也會記著些;不過今日一件,才知道太子殿下如此牽掛怡親王,有些好奇罷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慕容澤說罷,歎息一聲:“孤那三皇弟啊,頑劣不堪,行事也頗為放肆,有時候連父皇都管不住他這頭倔驢,至於為何變成這般,那就恕孤不便直言了。”

“原是這樣,這確實是本宮多嘴,還請太子殿下見諒。”蘇令儀垂下眼瞼,殷殷一笑。

“王妃豁達,孤再敬王妃一杯。”

見慕容澤要起身煮茶,蘇令儀連聲攔下他:“太子殿下客氣,敢問殿下,玉承和雅兒在何處?”

“自是在擇行宮。至於王妃身邊的侍女怕是明日才能回來了。”

“可是犯事了?”蘇令儀眼中晦暗不明,細細揣摩著跟前人說的話。

“父皇下了聖旨,說是將此事外傳者,一律斬首,但這事總歸和王妃有關,孤便破例同靖王妃解釋清楚。”

“殿下願意同本宮一說,本宮在此,謝過殿下了。”

看著蘇令儀毫不意外的神色,慕容澤卻突然賣起了關子:“這樣說出來太沒意思了,不若王妃先猜一猜,那位險些輕薄王妃的宜王世子是犯了何事?”

蘇令儀眉眼一挑。

能讓皇帝下這樣的聖旨,怕是那個荷包的作用不簡單吧?

她帶著勢在必得的笑容,輕啟紅唇:“陛下龍顏大怒,想來是做了穢亂宮闈之事,怕是還牽扯了……某位皇子。太子殿下,本宮可是猜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