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皇帝在想些什麽?

歌舞升平也終歸有曲終之刻,待到舞女退場,皇後這才端著酒站起身。

有些漫不經心的蘇令儀這才打起精神。

暖場得也差不多了總算是到重頭戲部分,她該等的人,總不會現在還缺席吧?

蘇令儀點著桌子。眼神一顰一閃。

深不見底的笑意倒是顯得她像是一朵耀眼的藍色妖姬。

“皇上駕到!”

來了!

隨著禦前總管話音落下,整個禦花園無人例外,都給皇帝跪了下來。

連蘇令儀也不例外,她又不是傻子,想讓宋玉承橫著走,那也是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橫著走。

盡管手頭的金令可以讓她不跪,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她還是懂得。

想借風勢扶搖直上,又不想被風摧之,那梆硬的膝蓋、龐臭的嘴,該軟也是要軟的,該香也是要香的。

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低頭不磕磣!

跪下來的同時,蘇令儀還是忍不住去看那道明黃色的身影。

一頭墨發早就在多年的操勞變得有些斑白;麵上帶著的皺紋也一點都不影響他出色的五官。而這抹歲月的痕跡也隻單單留在臉上,並沒有讓他的身材發胖,在他身上散發的帝王氣息熏陶下,倒是在氣質上勝過他那幾個不成器的孩子。

當然,這樣的一個九五之尊也確實是有讓諸多後宮嬪妃趨之若鶩的資本。也不怪這個年頭都有人願意擠破頭想進宮。

隻不過……

在那同慕容澤相似的,有些蒼老的臉上,蘇令儀依舊在那雙看似隨和的雙眼中,看到了一抹極其容易忽略的冷意。

而這樣的眼神,蘇令儀並不陌生。

此時蘇令儀不禁在想,這慕容家莫不是命裏帶冷,所以都多多少少帶點邊?

慕容澤性子冷,慕容禦身子冷,慕容恪是腦子冷,而這皇帝更甚。

他是骨子裏透出來的心冷。

盡管他麵上掛著是一番儒雅從容。可那雙毫無色彩的眼睛還是出賣了他。

他的那雙眼睛內貌似有的,也隻有他自己。

雖然這抹冷意被這位九五至尊隱藏得很好,可這可逃不過蘇令儀的眼睛。畢竟當奸細地看清楚一個人的眼睛是最起碼的基本功。

何況,還是從那個地方爬出來的……她呢?

“平身吧。”皇帝沉吟道,看著皇後走上前,他順勢牽上她的手:“梓潼,朕沒來遲吧?”

“怎麽會?舞姬剛剛退去,這賞芳還未開,陛下就到了。”端著國母的姿態,皇後柔聲地回應著皇帝。

“是啊!陛下可來得真是巧。”不少大臣開始附和著皇後的話。

環顧四周,喧嘩聲伴隨著嫋嫋熏香,滿是阿諛奉承,趨利避害的人們。

蘇令儀那眼神又不禁暗下幾分。

所以……她討厭這樣的宴會。

斂去這抹厭惡,蘇令儀便支著腦袋。

舊社會宴會三部曲嘛,吃飯奉承和賣弄學識嘛。

眼下這飯也吃了,話也說了,這舞總不會不跳吧?

皇帝拍了拍皇後的手,哈哈一笑:“往年秋宴上也是百花齊放,朕看得也是歡喜得很,梓潼若是不嫌朕奪了風頭便也湊個熱鬧;吳席,你去國庫將年前西域小國進貢的翡翠銜凰釵拿出來,就當今年秋宴魁首的獎賞吧。”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嘩然。

當然不是驚訝皇帝也參與這秋宴魁首添彩,而是驚訝於皇帝拿出來的東西。

皇帝選什麽不好,非要選那個東西?

一時間,看向太子的眼神也不禁多了幾分窺探。

按理來說,那種刻著鳳凰的東西,不是賜給皇後或者後宮寵妃也該是給太子妃,怎麽今日突然就想著要送給其他的貴女了?莫不是……動了換太子的念頭?

畢竟,他們總不能讓太子妃或者是皇後出來,和那些未婚的姑娘們爭彩頭吧?那這像話嗎?

皇後聽聞,盡管手還在皇帝的掌中,卻還是不由得身影一晃,不過她很快調好自己的心態站穩了腳跟。露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來。

“既然陛下都開了金口,那本宮便公布今年的選題。”話落,連她在匣中挑選試題的手都有些不穩當。

隨便拿出一封試題紙交給身旁的女官後,便冷著一張臉重新坐回去。

隻不過那她那威嚴的目光迅速就放到那悶聲喝酒的慕容澤身上。

慕容澤對上皇後那頗為審視的眼神,隻是露出一抹事不關己的笑容,繼而低頭喝著杯中酒。

這讓皇後不禁有些惱怒,礙於眾目睽睽,也隻得壓下。

“翡翠銜凰釵?”琳琅聽著有些耳熟,小聲地嘀咕著。

蘇令儀抬眸望著皇帝,眼神忽明忽暗。

當今皇帝有十三個皇子,除去夭折了五個和未成年的三個,現如今在朝堂上混的就隻有五人。

大皇子慕容禦,三皇子慕容澤,四皇子慕容恪,七皇子慕容軒,八皇子慕容渠。

其中以太子,慕容澤,和皇後背後的母族薛家為一派,慕容恪和文貴妃背後的文家自成一黨,而七八兩位皇子背後看似沒什麽權勢,實際上都是出自於蘇相的義妹——當今賢妃的肚子。這兩位皇子的背後自然有著蘇丞相的支持。

賢妃可以稱得上是會生。

生下的七八皇子都格外的優秀。尤其是那七皇子慕容軒,英俊的長相不比慕容澤差,剛在朝堂上嶄露頭角,做得漂亮事兒便已是能在北境曆史上留得一個青史留名的地步。

若非太子從不犯錯,背後薛家做事更為小心謹慎。光憑賢妃這兩位驚才絕豔的皇子,蘇家絕對比現在更加的猖狂。

從她探查出來的消息來看,慕容恪這沒腦子的四皇子能站在朝堂上,雖然有他母族背後那盤根錯節的文官勢力的扶持,可要扶持這樣的一個阿鬥,真正出力的卻是皇帝本人。

蘇家雖然在前些日子在她這裏落了臉麵,可他本質上的利益可是一點兒都沒有受損的。

然而這就是蘇令儀看不透的地方。

現如今,七位能爭皇位的皇子之中,除去慕容澤這個鰥夫,也隻有蘇家所支持的慕容軒和慕容渠兩兄弟還沒有個正妃。

她完全可以猜得到:眼下若是有個未婚的女子,得到皇帝賞賜的翡翠銜凰釵,有八成的可能性,這個人女人不是進慕容軒的府邸就是進慕容渠老巢。

玩所謂的三足鼎立,本意是建立在三方麵的互相製衡拉扯而讓局勢維持穩定。

可蘇家本就樹大招風,那手長的都伸到邊塞了,皇帝為何還要創造這樣的機會,給蘇家一個拿著鳳凰釵的女人?

她當然不會自大到以為,自己剛剛從皇後那邊得了眼,就是被皇室看在眼裏。

以後她就是皇室的矛,負責給蘇家打臉,皇帝負責給蘇家塞甜棗?

眼下局勢不明,她還需看看才能清楚皇帝的腦子裏,在打的是什麽牌子的漿糊,糊的是什麽東西。

在蘇令儀絞盡腦汁猜帝王心的時候,吳席已經帶著寶貝進了禦花園。

紫檀木的匣子一開,就露出了珍寶的真顏。

蘇令儀的眼神極好,一眼便瞧出門道來。

那翡翠鳳凰釵打造得格外的精致,尤其是上麵的雕花手藝,細膩到可以看清上頭每一根鳳羽的根須,光是這樣的技術就已經是稱得上絕無僅有,更何況造就著鳳凰釵的金鑲玉的玉,乃是極其罕見的帝王翡翠?

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

毫無疑問,這東西……是個燙手的山芋。

“師父,那個釵我見過!”一旁的琳琅有些著急地在蘇令儀的耳邊低語著。

蘇令儀一愣,猛地轉身看向她:“你見過?”

琳琅連連點頭。

“師父你還記得當時我去尋訊零花的下落嗎?我剛混進一個商隊後,就聽見當時送貨押鏢的鏢師說那個金釵和一株花草就是這次押鏢最珍貴的東西。我耐不住性子就去看了。那釵子就這個樣式的!

可惜我還沒去看第二個匣子,外頭就有人進來了,我就想著等第二日再來確認,結果還不等我去辨別那花草的真偽……那押鏢的鏢師,帶著一整個商隊還有鏢師就被一夥刺客收割了性命,至於他們帶的東西也都被劫匪洗劫一空。

算算日頭,確實是去年年底。”

蘇令儀眼神一凜,看著翡翠銜凰釵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深沉。

在民間流落的東西……什麽時候跑到皇宮來了?

還是以貢品的方式,進到皇宮。

“玲瓏,你去查查那金釵是哪個西域小國送的。務必問清楚。”

見蘇令儀難得有些嚴肅的麵孔,此事涉及訊零花,更涉及到小小姐,她的麵色也鄭重了幾分,點點頭,便從她的身邊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

訊零花,西域小國,皇帝,蘇家……

這幾個字不斷地在蘇令儀的腦海盤旋。

她覺得那被屠戮幹淨的押鏢隊伍之事,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