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殷勤的溫四爺

溫珩的語氣不重,甚至可以說是慢聲輕語,可阮仲鋒不知為何在麵對這個年歲不大的溫四郎時總會心生畏懼,他身上無形中散發出的威壓甚至不輸那些權傾朝野的天官皇親。

阮仲鋒一時語凝。

溫珩音冷如冰,“此事是溫家與阮家大房的事,與旁人無關。

國子監入的名是阮澤,便是阮二公子不肯去也輪不到旁人,若有人敢冒名頂替入國子監……”

他頓了頓,勾唇笑了,隻這抹笑非但沒有衝淡他身上的冷,反使得殺伐之氣更重,“那便是欺君死罪,溫大人既在翰林院想必應很清楚昭國律例吧。”

“是……是……”不管魏氏怎麽暗暗扯拽阮仲鋒的袖子,他都不敢再分辯,因為他總覺得再說下去溫珩可能會隨時跳起來砍人。

“那便好。”溫珩滿意的點點頭,轉眸看向阮玉時眼中寒意盡消,語氣也溫和如春,“阮小姐,那些定親禮有些年頭了,字畫綢緞恐有損壞,我帶了禮單過來正好對一對,若有損壞我大哥說他會另行補上。”

溫珩身後的管家抽了抽嘴角。

他可以作證,大爺絕對沒說過!

阮玉有些意外,沒想到溫祭酒竟這般細心。

她向來不喜拂別人的好意,遂大大方方的頷首應下。

她開心的時候眼睛裏有光,一閃一閃的,晃得他有些頭暈炫目。

他隨之彎起嘴角,眼中籠盡了陽春三月的暖。

見屋內無人動彈,溫珩側眸看向阮仲鋒,笑意瞬間**然無存,“還要我請你嗎?”

阮仲鋒像被人硬塞了一個大饅頭,喉口堵得很,卻也隻能咬著牙與魏氏道:“還不快把鑰匙拿過來。”

魏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自阮伯山夫婦過世後這府中便由她把持,後來兄長做了吏部侍郎,婆母夫君也都對她客客氣氣的,她風光了這麽多年何曾受過這麽多氣。

魏氏畢竟隻是個後宅女眷,不若阮仲鋒那般知曉朝局,在她看來溫珩不過就是個少年將軍,雖說被人傳的神乎其神,但官職並不算高。

且昭國近些年來重文輕武,武將不似以往那般隻憑軍功就可升職,所有人都要經過吏部的考核。

她兄長是吏部侍郎,誰人不給幾分薄麵。

“溫將軍,雖說貴府的婚事是與大房商定的,但每家有每家的規矩,在我們阮府這定親禮就是要入中公的,便是溫祭酒來了也是如此。

久聞溫將軍治軍嚴謹,想來也是重視規矩之人。您人多事忙,我們這點小事就不勞煩您了。”

言外之意便是不用溫珩多管閑事。

或是許久不曾有人質疑他的命令了,溫珩多看了魏氏兩眼,深深皺眉。

怎麽長成這樣?

真醜。

“若我執意要管呢?”溫珩聲音冷沉,他對醜陋的東西向來沒有耐心。

魏氏亦不肯退讓,“凡事都要將個公道二字,溫將軍若執意如此我們可以去京兆府評一評理。”

魏氏深知溫家人向來愛惜羽翼,有時為了清名甚至寧願吃些虧,更何況這件事根本不值得溫珩為此大動幹戈。

溫珩似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低低笑出聲,“公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我今日來是為阮小姐撐腰的,可不是來主持公道的。”

他說的自然而然,仿佛守護她便是他應該做的事。

阮玉心口一窒,呼吸竟一時都變得難過起來。

前世他也說過同樣的話。

在她被人欺負冤枉時,他毅然站在她身前,為她擋住了所有惡意,他甚至沒有詢問隻字片語,隻冷冷與所有人道:“我是來為我夫人撐腰的,不是為你們主持公道的。”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毫無保留的信任嗬護,那一瞬她覺得他高大偉岸極了,如畫卷上拯救蒼生的神袛,感動與崇慕如不可控製的洪水衝擊著少女脆弱的心。

可就在她沉淪其中時,卻被現實狠狠擊碎了幻想。

是啊,眾星捧月的溫家四郎又怎麽會喜歡上她這個平平無奇的女子呢。

阮玉斂下睫羽,不想被人瞧見她的黯然。

魏氏往日見到的都是彬彬有禮的世家公子,何曾遇見過如溫珩這般軟硬不吃的人,一時哽住都不知該說什麽好。

溫珩偏頭對杵在身後看戲的管家道:“你去京兆府一趟,讓京兆府尹親自過來,便說溫懷玉在此,他若不來,見了血便是他的失職。”

溫珩在說到自己的字時悄悄側眸看了阮玉一眼。

父親給他取的字原是懷瑾,取懷瑾握瑜之意,但後來他覺得這個“玉”字更好,便硬是改了過來。

懷玉……甚好。

阮玉沒抬頭,溫珩抿抿唇,目露些許委屈,若錦言在此定會覺得此刻的他很像一隻耷拉耳朵的可憐小狗崽。

管家雖是一臉複雜難言的表情但還是沒有二話的點頭應下,誰人不知整個溫府除了老太爺就數四爺的話不能違背。

阮仲鋒小跑著攔住了管家的路,往日筆挺的背今日就沒直起來過,“這點小事哪裏用勞動京兆府。

女人家不懂規矩,溫將軍別與她一般見識!”

溫珩挑眉,“哪個女人不懂規矩?”

不要將她與旁人混為一談。

阮仲鋒怔了下,旋即忙道:“自是拙荊,拙荊蠢笨沒見過世麵溫將軍不必理會她。

我這便帶將軍過去,您請。”

魏氏氣得都快翻白眼了,這絕對是她人生中的奇恥大辱。

溫珩沒動,而是對阮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阮小姐先請。”

阮玉沒做聲,埋頭走了,不等阮仲鋒謙讓溫珩便利落的跟上了阮玉的腳步,半分視線都給沒分給他,隻留阮仲鋒一人淩亂。

溫珩離開後眾人覺得呼吸一下子都輕鬆起來。

韓氏與魏氏母女臉色都不好看,韓氏自覺在蔣姨母麵前失了威信,撐著頭對魏氏道:“你先帶婉柔和羽兒下去休息,我有點乏了。”

乏了是假,沒臉是真,阮玉與她娘一樣都不讓人省心!

薑家母女都是聰明人,兩人都沒多話安安靜靜的跟著臉色陰沉的魏氏離開。

隻途中薑羽偷偷問了阮璃一句,“玉表姐與溫將軍以前認得嗎?”

“她怎麽會認識溫將軍!”阮璃氣得兩腮鼓鼓,咬牙道:“溫將軍離京已七年之久,不過看在溫雲謙把她拋棄了的份上才對她格外照顧幾分。”

聽阮玉丟了婚事她本還想幸災樂禍踩阮玉幾腳,誰成想她竟得了這麽多好處,她們卻一點光都沒沾上,真是氣死人了。

“這樣呀。”薑羽輕輕應了一聲,眼眸微晃。

京城的兒郎真有氣魄,比江南那些隻知擦脂抹粉的花瓶強得多了。

幸好自己沒有在江南定親,此番既來了京城她定要為自己尋一個好夫婿,最好能像溫四郎那般的人物……

想到那身材頎長、容貌冷俊的男子,薑羽微微紅了臉,羞赧含笑。

……

溫珩又不開心了。

因為三十抬定親禮很快就清點完了。

溫珩覺得自己大哥委實小氣,居然隻送三十抬定親禮,若再多送幾十抬他就能與她多待一會兒了。

但其實三十抬定親禮已算是京中最高的規格了,畢竟有的人家聘禮也就區區三十抬。

見阮玉要走,溫珩連忙開口道:“阮小姐,日後有何需求盡管去溫府尋我……大哥。”

溫府管家斜睨了溫珩一眼,您這樣大老爺知道嗎?

“多謝。將軍慢走,小女不送。”阮玉屈膝行了一禮,禮數周全但冷淡。

其實你可以送送我的。

溫珩默默在心裏道了句。

但為了不給阮玉留下不好的印象,溫珩故作淡然的略一頷首,拱手道:“阮小姐,告辭。”

他轉身而行,隻腳步有些慢,慢得身後的管家左腳絆右腳,差點摔了。

四爺一向雷厲風行,今日這是怎麽了?

溫珩一直在給某人留喚他的機會,讓他辦什麽事都行,哪怕是打他大哥一頓。

可身後的少女遲遲沒有動靜,某人隻能落寞而去,像一隻托著尾巴耷拉耳朵的可憐狗狗。

阮玉指揮著小廝將東西都搬到她的院子,沒有了外人阮仲鋒也收起了方才的殷切笑臉,眸光冷冷盯著阮玉,“玉姐兒非要與二叔鬧得這般生分嗎?”

阮玉目光灼灼的看著一口口箱子,根本舍不得移開視線。

她彎唇淺笑,反問道:“難道這區區三十抬東西就會使二叔與侄女生分嗎?”

“你好自為之吧!”阮仲鋒怒極,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阮玉輕輕翹了翹唇角,若是這般就受不了了那二叔往後的日子了怎麽過呢,會不會真被她氣中風了呀。

真讓人掛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