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而再
陸采薇聽著沈玉這種理所當然的口氣下意識就想反駁，鄙夷說道：“人不要臉。”
沈玉淡淡說道：“哦？”
陸采薇斜了他一眼，笑著說道：“天下無敵。”
沈玉毫不在意，指尖輕彈。
隨後女子便徑直撞在了車廂之內，緊接著裏麵便又想起了碎碎念的咒罵聲。
沈玉換個姿勢，繼續閉目養神。
陸采薇看起來似乎並未學乖，撩開車簾，不解問道：“我並不是要加入歸雲仙宗，為什麽要去參加入門考核？”
沈玉反問道：“自然是跟著他們，要不然我帶你一路殺進歸雲仙宗？”
陸采薇眼神一亮，開心道：“好啊好啊，你是道宗弟子，就算是歸雲仙宗的人也不敢對你怎麽樣。”
沈玉望了她很久，感慨說道：“年輕真好啊。”
...
歸雲仙宗是大派，在眾多不知道聖地之名的凡塵百姓中，歸雲仙宗便是世間最頂尖的仙家門派。
隨著他們正式開始招收弟子，原本並不繁華的蒼茫鎮開始出現了無數的陌生麵孔，不大的鎮子也變得有聲有色了起來。
兩人在鎮子外麵很遠都感受了那股如同過春節般的熱鬧氣氛。
歸雲仙宗之所以選擇這裏，而不是在雲崖城，便是因為蒼茫鎮毗鄰一座靈氣縹緲的大山。
蒼茫山。
在山腳一處巨大的草坪上，蒼茫鎮的一些官府守衛正努力的維持持續，無數伸著脖子觀望的凡間俗子被攔在外麵。
歸雲仙宗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站在一處凸起的石台上，身後跟著數十人，衣衫飄飄，狀若仙人。
一個高約一丈的石台立在幾人前方，正中的位置放置著散發出淡淡光芒的玉石。
這正是測試弟子修行天賦的尋仙石，也是修行宗門招收弟子的第一步，與道宗那麵可以測驗弟子道體的古鏡靈寶有異曲同工之妙。
歸雲仙宗也是屬於道門一脈，隻不過宗門派別眾多，道法，劍修，武者，方士，練氣士皆有所涉獵，所以門下弟子也算是遍布整個天下。
陸采薇望見那塊玉石，頗有些緊張，說道：“要是我過不去怎麽辦？”
沈玉說道：“天地萬法都需要靈力，所謂測驗天賦，通俗點講，也就是探查你的丹田和體內經脈能夠容納多少靈力，正所謂...”
陸采薇瞪眼說道：“說點人聽得懂的。”
沈玉聞言一愣，隨後似乎想到了許多年前的一些事情，笑道：“你敢跟我這麽說話，已經是天底下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沈玉說道：“所以，你並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一開始便是測試修行天賦。
陸采薇在無先前與沈玉說話時那般氣勢十足，小心翼翼走上去，然後將手放在那枚尋仙石上，知道聽到了那位看起就高深莫測的老者點頭，那顆提在嗓子眼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
或許是她太過於緊張，所以沒有看到老人眼中閃過的驚訝神色。
隨著無數人包含期待而來，又失落而去，最終留下來的隻有寥寥十多人而已。
陸采薇扯了扯沈玉衣角，小聲道：“快去呀！”
沈玉搖了搖頭，平靜說道：“沒必要。”
果然，那位仙風道骨的老人接著開口說道：“修行的資質天賦並不是修行路上的唯一標準，所以稍後還有各種考驗，若能通過，一樣能夠成為我歸雲仙宗的記名弟子。”
話音剛落，那些原本黯然失落的孩童各個又期待了起來。
陸采薇有些懵懂，問道：“我算是通過了？”
沈玉說道：“不然呢。”
陸采薇驚訝說道：“我以為後麵還要經過許多道考驗，許多話本裏都這樣寫，經曆各種道心考驗，甚至還要斬妖除魔，最後才能通過門派的考核。”
“所以那是話本，你這才是生活。”
沈玉淡淡說道：“若是真像你說的那樣，那些所謂的仙師不得累死。”
陸采薇皺了皺眉，道：“還是有些太草率了。”
沈玉想了想，道：“他們這些仙師要的緊緊是一個名額而已，並不是你本身，在這些名門大派中，不會有人會去在意記名弟子甚至是外門弟子。”
陸采薇沉默許久，道：“我懂了。”
一個時辰後，隨著歸雲仙宗幾位仙師飄然而去，人群也終於隨著他們來到了另一處考核的地方。
接下來的考核很是新穎，無論是打鬥比武，還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甚至長相美醜，隻要在某些方麵有些特殊，都有機會成為歸雲仙宗的記名甚至外門弟子。
因為他們培養門派弟子，從來都是大浪淘沙，某些曾經有特殊方麵的人脫穎而出後，自然會被關注。
比如數百年前，歸雲仙宗就有一位資質平平的年輕書生，不被師門看好，整日裏隻在山中苦修，然而誰能夠想到，三十年後那位書生竟然九日間連破數境，成為了歸雲仙宗修為最強大的幾人之一。
世事難料，修行之路沒有定勢。
考核中，最吸引人眼球的便是一個身材消瘦的男子，他展示的能力便是喝水。
一桶一桶的水被搬上了台上，然後他開始大口的灌了下去，更神奇的是居然一滴水都沒有漏出來。
更讓人無語的還當真有修行者在遠處認真觀察，記錄一些什麽。
因為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真的靠喝水便喝成一位大修行者，傳聞有一位精通水係術法的修行者，年輕時便是能吃能喝。
沈玉是一個傳統的人，所以就選擇了最直接的方法。
打架。
沈玉站在台上，靜靜的望著眼前那個雙腿都不停顫抖的青澀孩子。
衣衫精美，看起來出身世家大族，隻是此時才上台就渾身大汗，呼吸急促，滿臉的害怕緊張。
沈玉有些無語，要是被當年那些人知道他沈玉跟一個屁大點的孩子公平決鬥，估計真的會成為整個修行界最大的笑話。
他歎了口氣，說道：“你下去吧。”
青澀少年幾乎緊張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但還是戰戰兢兢道：“憑...憑什麽。”
沈玉望著他，伸出拳頭，平靜道：“看到了嗎，這個拳頭大不大，一拳下去，你就死了。”
“娘親！”
隻見那少年一下子哭了出來，然後扭頭就往身後跑去。
滿臉心疼神色的雍容婦人在眾多侍衛的簇擁下連忙跑了過來，一把抱住懷中孩子，那股可憐模樣，仿佛沈玉當真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沈玉麵無表情，一臉麻木。
陸采薇在遠處見著這一幕，早已經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如此經曆了幾次啼笑皆非的比鬥後，也終於迎來了一個正常的對手。
當然，僅僅是與前麵幾人相比。
所以沈玉隻是手指輕彈，就將對付彈出了場外，這場注定會成為修行界笑話的比鬥也結束了。
遠處那位仙風道骨的老者注意到了這一幕，微微點頭，心想這家夥無論是氣質，還是身手，似乎都還可以。
鄭玄身為歸雲仙宗的一位長老，自然也接受到了宗門分配的記名弟子名額，若是能夠在其中意外收取幾名天賦出眾的弟子，每年的修行資源便會增加一些。
隻是很快他的想法就被打斷，因為一位衣著華麗的年輕人出現在他的身旁。
楊一清，也就是自中州一路以來和沈玉擦肩而過的那位年輕弟子，也宗門的真傳弟子。
鄭玄微微一愣，然後和善說道：“有何吩咐？”
做為歸雲仙宗傳法長老的親傳弟子，又貴為真傳之一，而且天資出眾，區區一個偏殿長老自然得不到他的尊重。
楊一清神色倨傲，說道：“沒什麽，隻是這一路有些太過無趣，所以隨便來看看，鄭長老，你忙你的吧。”
年輕人望向場中，突然眉目一挑，玩味道：“喲，還真讓我發現了有趣的人。”
...
沈玉隨意的解決掉了所有對手，然後無視那位仙宗執事的目光，徑直走下台。
陸采薇揶揄說道：“真不愧出自..那個地方的弟子，出手便橫掃一切，小女子佩服。”
沈玉沒有說話，隻是轉過頭，與不遠處那個充滿了笑意和戲謔的眼神對視。
陸采薇跟著望過去，隨後臉色蒼白。
在平遙古鎮時，這個人曾經也在那場交談中出現，而且不出意料，後來也應該是對方暗中驅使蔣降虎來殺她。
果然，男子下一句話證實了她的猜測。
“沒想到你竟然還安然無恙，看來我的落寶鐲是白給那個廢物了。”
男子笑眯眯的望著兩人。
陸采薇死死的握緊拳頭，雙眼也有些微紅。
這些修行之人從來都視凡人為螻蟻，當初自己拒絕了他們另拜師傅的要求，得來的卻是殺身之禍。
楊一清毫不在意她的目光，笑道：“原來你也在，我們還很有緣。”
沈玉神情淡然。
陸采薇寒聲道：“你想怎麽樣？”
“別擔心，既然你沒死，而我呢心胸也很寬廣，自然沒什麽想法了。”
楊一清臉色慵懶，眼神卻從始至終望著沈玉，笑著說道：“但是你想進仙宗..”
男子搖了搖手指，道：“不行。”
沈玉沒有說話。
陸采薇怒聲說道：“憑什麽。”
楊一清認真說道：“因為我不讓，這個理由可以嗎？”
周圍嘈雜的聲音突然安靜了下來，全部都望向了這麵。
楊一清瞥了一眼沈玉，他沒有對眼前的青衫男子放在心上，隻是很討厭他的眼神。
像別的凡夫俗子哪一個不在自己麵前卑躬屈膝，滿含歡笑，哪會如他一般漠然？
更討厭的是這個裝模作樣的家夥竟然還需要參加這種糊弄小孩的比試才能夠加入仙宗。
他覺得很礙眼，非常的礙眼！
這種人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沈玉漠然的望著他，淡淡說道：“你打算怎麽辦？”
“跪下來，求我啊！”
楊一清大笑道：“這樣的話，或許我會心情好一些讓你留下來。”
周圍沒有任何人說話，包括那位鄭玄長老。
沈玉低頭沉思。
他以前年少時遊曆天下，遇到事情向來都是一往無前，但偶爾也會碰見幾個老不死的，然後心裏就會告訴自己來日方長。
但是另外，當年那個老頭子還教了他一個原則。
叫做凡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
沈玉心裏想著在天河客棧是一，東海之上是第二次，這應該是第三次。
沈玉突然抬頭，淡淡說道：“你師父來了嗎？”
楊一清微微一愣。
下一刻，一道恐怖的大道真意瞬間彌漫四周，臨時搭建的高台瞬間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