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王崢苦衷

“你最近練了字,過來寫個我看看。”

王崢收筆,盯著紙上的字看了半晌,隨手放到了一邊。重新鋪上宣紙,才讓出位置來。

“寫得不好,何必獻醜?”

王安妤並不驚訝王崢知道她讀書習字的事情。府裏的人,麵上都避著清揚小築,卻總有幾雙眼睛盯著。

“好不好總要看過才能評價。”

她的態度並未激怒王崢。保持著遞筆的姿勢,像是有無限的耐心。

僵持片刻,王安妤起身走了過去。

略一思索就落了筆。

鬆鶴延年。

四個字緩慢地出現在紙上。

筆力蒼勁,大氣磅礴,隻是行筆間還有些凝滯,稍顯生疏,沒能充分將氣勢展現出來。

王崢看得滿意。她才練字不過半年,就有這樣的功力,顯然是下了苦功。

寫的“鬆鶴延年”也讓他高興。

雖然妤姐兒表現得冷漠,心裏還是念著他這位父親。

王安妤不知其中的誤會。寫過後,就擱下了筆立到一旁。

“你……”

“您找我到底要說什麽?”

王安妤並不喜歡這種溫情牌。

“隻是想跟你聊聊。”

他這幾日同兄長和妹妹聊了許多。往事再次被翻出,難免波動心緒。

今早見到妤姐兒鎮定自若應對白氏,又能毫無痕跡地在棲寒閣安插人手,他心中有欣慰,也有失落。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妤姐兒已經擁有了自保的能力,長成了大人模樣,明明半年之前,她還是做事顧首不顧尾,全憑一股莽勁兒的小丫頭。

王安妤並不覺得有何可聊的。原主為何而死?王清林推她落水是元凶,而這府中又有誰是無辜的?王崢的放縱與厭惡,讓白氏的苛待,王清芸的針對,府中下人的怠慢都有了理由。

現在又表現的關心和愛護,隻讓她覺得無比虛偽。

“若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哎。”

王崢叫住她,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一時竟有些無措。

“棲寒閣……”

“哦,原來是要興師問罪。您要是有證據能證明是我做的,直接懲罰就是。禁足、罰跪、請家法,我接著就是。”

王崢沉下臉:“你既已查到那些,就該明白,為父這樣做都是有苦衷的。”

“我不明白!”

王安妤起身。

從始至終,他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既如此,還有再說的必要嗎?

無為聽到父女的對話,見王安妤出來,想為王崢解釋一二,礙於身份沒有開口。

府裏到了落鎖的時辰,安靜得可怕。

王安妤知道身後有人跟著,一路也沒有回頭。

王崢所說的苦衷,她起初有猜想,知道剛才得到確定。

二十多年前,先帝年邁,朝堂之上愈發有心無力。四大家族的勢力,在那時達到頂峰。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員出自四大家族,黨羽眾多,幾乎是隻手遮天。

就連馮戰這些武將也得退避三舍。

這種情境,直到興正帝繼位才得以好轉。

父親曾聊起過這段過往。

當時母親生產,他被調往京郊大營。連夜趕回時,被白家子弟阻攔,甚至在朝堂上以此為由,逼他交出兵權。

幸虧當時是太子的興正帝一力反對,才得以保全。

而母親也因此思慮過甚,在月子裏留下病根,不多久就病逝了。

她也是因著這段過往,對白氏母子很是看不順眼。在玉順郡主的宴會上,她借機對王清芸冷嘲熱諷,針鋒相對一番,兩人就此交惡。

王崢當年大抵是屈服於白家的權勢,不得不同意跟白氏成婚。

可他既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又何必將韓氏牽連其中。

而原身又何其無辜?

越想,她心中越發窩火。

一路送她回來的夏禾還沒來得及行禮告退,院門就在她麵前闔上了。

王安妤在院中打了一套拳,心中的火氣才算消了些。

夜裏她睡得也不安穩,夢中一會兒是王家眾人,一會兒又是將軍府的父兄。

被水中的窒息感驚醒時,外麵的天還黑著。

“四姑娘,老夫人請幾位公子姑娘過府一敘,夫人讓老奴過來知會您一聲。”

孫嬤嬤的聲音在院外傳來。

王安妤正在將先生送的方子歸類整理。

準備下午去鋪子裏一趟,讓韓鐵柱找的人先試著製作一批看看效果。

聽到要去東府,她第一反應就是皺眉。

可不情願也不能駁了老夫人的意。

“我知道了。”

天氣轉涼,她在窄袖對襟衫上又套了件白底撒花全緣邊對襟襖,就出了門。

白氏與王清芸把臂走了出來。

兩人穿著都很講究。

白氏是深藍色暗紋大袖長衫,頭上的釵環雖不多,卻都是做工精巧,大氣端莊。

王清芸裝扮則更豔麗些。淺粉色的窄袖短衫配著月白色長裙,外套一件蝶穿百花直領。挽著螺髻點綴著珠花,插著鳳含珠步搖。行走之間,搖曳生姿。

除了她們母子,王清柏跟王清林兄弟二人也在正院等著。

待眾人到齊,才一同出門各自上了馬車。

“姑娘。”

車夫見著王安妤先行了禮,拿出馬凳弓著身子等她上了馬車,才忙又將凳子收回去。

待馬車走起來,他壓下聲音道:“小兒托姑娘的福,已拜了張舉人為師,啟蒙讀書。”

“嗯。”

王安妤輕聲應下。

車夫便不再多說,專心駕著馬車。

他本家姓吳,幼時家中遭災,來盛京逃難。家中兄弟姐妹太多,父母無奈將他賣入府中為奴,也算是有口飯吃。

府上的護院總管見他根骨不錯,帶著身邊教導了些拳腳功夫,後來才去王崢身邊辦事。

左右老爺給他的任務也是保護四姑娘周全,倒也算不得背主。

隻是四姑娘的態度讓他摸不著頭腦。

原先他以為是要用他,才威逼利誘。等他真屈服了,卻又什麽都不問,也什麽都不讓他做。真真讓人納悶。

馬車路過年鶴延的宅院,王安妤掀起簾子去看。

正門打開,隻有門房在前麵掃灑。

裏麵的情形都被影壁擋得嚴嚴實實。

她無趣地放下簾子,若是能與先生千裏傳音就好了。

東府所在的那條街上,停了不少馬車在外麵。還有東府的下人們在其間穿梭,好不熱鬧。

王安妤看著,大概也能想得到,東府隻怕是為了王灼回京之事辦宴會呢。

白氏好手段!

隻叫孫嬤嬤說是府上聚聚,她自然不會收拾太鄭重。可若是宴會,她這副家常打扮就有些失禮了。

“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