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請安暗流

進入六月,天就熱得人心慌了。

王安妤三個月禁足的過了三日,正院才派人過來通知。

孫嬤嬤是白氏的陪嫁嬤嬤,在後宅很有些分量。

她過來時,見院門緊閉,便讓身後的小丫鬟去敲。

年鶴延正在考問王安妤讀書情況。聽見敲門聲,兩人對視一眼,他起身進了西廂。

“孫嬤嬤。”

這幾日忙著馮家的事,王安妤都要忘了禁足的事情。

“四姑娘,”孫嬤嬤行了一禮,拔高語調說道,“夫人讓老奴來告知姑娘,三月之期已到,夫人求了老爺,準許解了你的禁足,日後四姑娘就能在府中自行出入了。

“夫人說,希望四姑娘能真心悔過,日後能引以為戒,恪守本分,失了自己清白是小,汙了府上名聲是大。父母之為子,則為之計深遠,四姑娘要體諒為父為母的辛苦。”

悔過?

她既無錯,又為何要後悔?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沒錯,隻是白氏計,為的是她自個人的兒女罷了。

心中這般想,麵上卻帶了內疚之色。

“多謝夫人教誨,我銘記在心。”

孫嬤嬤總覺得這話聽著有些怪,又挑不出錯來。

“姑娘記下便好。”

說完,就帶著兩個小丫鬟離開了。

看她的派頭,比老夫人也不遑多讓。

王安妤確定她們走後,關上了院門。

年鶴延手裏捏著青瓷茶杯,一手執書。

“你以為白氏此舉意在何為?”

又來了,討厭的隨機測試。

王安妤正襟危坐,深思片刻才謹慎回答:“依我之見,目的有二。其一為敲打警告,試探我的態度。”

小心看了眼年鶴延的神情,她才繼續說下去:“其二,意在激怒。”

故意拖延禁足之期,又讓孫嬤嬤特意過來敲打,若是依三個月前她的性子,少不得要鬧騰一番。最好再跟孫嬤嬤起衝突,屆時白氏以她不知悔改為由再罰她,順理成章。

作答完畢,王安妤等待評判。

“尚可。”

年鶴延擱下茶杯。

王安妤視線不由跟了過去。

他有一雙與容貌極為相稱的手。修長有型,骨節分明,白皙秀氣。捏著粗糲的青瓷茶杯,也盡顯貴氣。

“今日就先到這裏。解了禁足,你行事也能方便些。”說著他稍頓一下,繼續說道,“我知你憂心馮家,隻是你伯父足智多謀,在他麵前多做多錯,點到為止即可。”

“先生,弟子明白的。”

先生教導她這些時日,她也該有些長進了。父兄已然不同於前世的結局,這就足夠了。

“你能想通就好。”前世今生,牽扯過多總是不好。

年鶴延對這個意外得來的弟子,嘴上不說,心裏也很滿意。

王安妤瞧見他眼中的欣慰,莫名開心。

“我明日想去看看外家送的鋪子,也不知是何情況。”

有這三月的經曆,她清楚感受到錢財的重要。

見孫嬤嬤這麽快就回來,王清芸並不驚訝。

若是經曆這許多,王安妤還是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她才要驚訝。

畢竟是女主,沒了韓氏母子的教導,她也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所以啊,”她看著手上玉順郡主送來的請柬,勾了勾嘴角,“還是要趁著野草長起來之前,將其連根拔起,清理幹淨。”

白氏未聽清她說的話。

“你前些日子說起良瑞,正好族中有喜事,我過幾日要回白府一趟,你可要同去?”

王清芸一時下不了決定,推辭不知是否有空,屆時再說。

白氏也不知她所想,並未掛心。

次日一早,王安妤就去了正院。

王家沒有日日晨昏定省的規矩,隻是她才解了禁足,應該去一趟的。

她獨自到正院時,門口的婆子麵露驚訝,語氣也微微不自然:“四姑娘來了。”

“來給老爺夫人請安。”

她猶豫著要不要進去通報,孫嬤嬤就走了出來。

“禁足幾月,姑娘都忘了請安的時辰了?其他主兒都到了,您也快請吧!”

話音未落,她率先折返回去。

落下的珠簾,竹簾差點打到王安妤的臉,幸虧她躲得及時,才險險避開。

一旁的婆子一驚,倒是王崢身邊的常隨無為手腳麻利,幫她掀起了簾子。

“多謝。”

王安妤微微欠身,邁步走了進去。

果然他們都到了,圍在桌前正用著早膳。

王安妤瞧了眼角落的漏鬥,寅時三刻,是往日請安的時間。

“四妹妹來了?”

不等她請安問好,王清芸就端著親熱的笑,起身要去拉她。

惡心人的事情,誰不會。

王安妤露出比她還要明媚的笑容,握住伸過來的手,說道:“姐姐。”

王清芸動作僵硬,卻不好抽回手。

“方才還跟父親說起,你這就來了。快些坐下吧,父親用完早膳還要當值,可不能誤了時辰。”

這是明著上眼藥,說她請安來遲。

“妹妹禁足,在院子裏呆的久了,竟不知父親早起點卯改了時辰,還請父親,母親責罰。”

王清芸眸色一變,沒料到她會反將一軍。

“大清早說什麽責不責罰,沒得晦氣。”白氏睨了她一眼,“天亮的早,難為你能睡到這個時候。”

“習慣了這個時辰,日後女兒會早些過來。”

往日都是這個時候請安,偏偏今天她解禁就早了一刻,這對母女打的好算盤。

安靜用膳的王崢,目光依然停留在飯桌上,語氣平靜:“坐吧。看來這幾個月長進了不少,嘴皮子越發利落了。”

王安妤忽略他語氣中的不悅。

屈膝道:“當不得父親誇獎。女兒自知頑劣,險些汙了姐姐名聲,心中愧疚不安,時時自省,日後定不會再犯。”

她這番話出口,眾人心中思量不一。

王清芸瞧著她行如流水,姿態優雅的禮儀,眼眸中閃過晦暗的光。

她自現代穿來,於禮儀方麵並不熟悉。幼時陪母親去王府參加宴會,鬧了笑話,至今還有人拿此事說話。她下了苦工練習,卻依然達不到王安妤這樣的程度。

隻是,又是誰教導的王安妤這些呢?

一頓早膳,暗流湧動。

王崢出門前,腳步一頓。

“老夫人前些日子提起你,既已解禁就去西府給老夫人請安。”

王安妤及得老夫人壽辰那日,說過要她時常過去的話。她以為是麵子話,並未放在心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