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叔

江子麟早已經注意到對他視而不見的檀聞舟,眉頭輕皺,看著她徑直從自己身前走了過去,礙於檀珩的身份,他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再開口,就有些陰陽怪氣:“京城確實美人不少,眼下咱們春暉堂不也有一個?若是穿上女裝放在紅袖招裏接客,保不定是京城的頭牌。”

檀聞裕自然知道江子麟是在影射檀聞舟,眉頭一皺,他雖然對檀聞舟沒什麽兄弟感情,但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堂弟。

檀聞舟平生最是討厭有人說她像女子,一來是自己原本就是女扮男裝,說的人多了難保不會有人懷疑,二來,開口的人是江子麟。

她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長袍,袖口和領口是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她原本就肌膚勝雪,此刻在毛領的映襯下,更是麵如冠玉。

她轉身看著江子麟,冷冷的盯著他:“你說誰?”

見她不似以往張牙舞爪,隻是麵無表情的在那裏看著自己,江子麟突然覺得身上一陣發怵,隻聳聳肩,無所謂道:“隨口一說罷了,當然不是說你了。”

片刻後,宋先生到了。

眾人行了禮,端端正正地坐下。尤其是檀聞舟,俯首之間恭恭敬敬,好像是一夜之間就老成了許多。

所有人安靜下來,翻開手中的書頁,宋頤喝了一口麵前的清茶,開始繼續昨天的文章開始講解。

宋頤致仕之前位列國子監祭酒,在朝野上下,宋先生的底蘊一向是很有名望,檀聞舟很是珍惜能上到宋先生的課。

還有四個月便是春闈了,時間不多不少,對於檀聞舟來說卻有些匆忙。

這場發熱病好之前她幾乎沒怎麽好好看書,能過舉人她覺得自己完全是靠祖墳冒青煙。

一整日的埋頭苦讀,到了晚間,檀聞舟便覺得有些頭暈腦漲,昨天實在沒睡好,終於熬到下學,檀聞裕卻攔住了她和盛懷瑜。

原來是檀玨要設宴款待盛懷瑜和她。

檀聞舟是不相信這個叔父會想著請自己吃飯的,而且前世二叔好像這時候並沒有設宴款待過她吧?怎麽突然現在要請他們吃飯?

對了,那天上元夜,檀聞裕的妹妹聞萱不就是在鬧市中遇見了盛懷瑜?

檀玨的宅子與主宅相鄰,位於主宅以北,占地不大,可以說比不上檀府的五分之一,但是好在仗著積蓄,內裏的陳設裝潢也算是不掉麵子。

廊下幾個仆婦提著羊皮燈籠,看到少爺回來了,都迎了上來。

檀玨看見她,先是敷衍地笑著和她寒暄幾句,問候檀珩是否身體安好,改天去看看他,檀聞舟乖巧地點頭,一一應下。

終於問完了,檀玨這才像是忽然看到了盛懷瑜,轉而是滿眼的欣賞,他握住了他的肩,輕輕拍了拍:“當初在鄉試上你一舉奪魁,我就常聽人提起你,很好。”

盛懷瑜謙遜道:“大人謬讚了。”

二叔一向自視清高,甚至害怕別人說閑話,鮮少踏足主宅,更是很少對檀珩的門生指點比畫,如今卻直言不諱自己的欣賞,看來是真的很喜歡了。

檀聞裕默默地喝著茶,看著眼前滿臉笑意的父親,似乎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在家裏雖是長子,卻因為前年會試失利,父親因此對他不冷不熱,檀玨本來就十分反感他去大伯的宅邸念書上課,覺得這樣丟了麵子,顯得自己家巴結他們家,可是檀聞裕覺得機會既然擺在了自己麵前,丟掉就太可惜了,好在大伯從來不和父親計較,還說讓他不要擔心,想來上課盡管來上就好了。

檀聞舟看著盛懷瑜麵對檀玨一腔熱情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心裏暗笑,兀自搬了把交椅也坐了下來。

竹枝屏風後有人竊竊私語,雖然聲音小如蚊蠅,卻還是被檀聞舟聽到了幾句。

她轉頭看去,女孩子的豔色衣料在屏風後若隱若現。

檀聞萱看見檀聞舟望過來的目光,嚇了一跳,急忙推了推旁邊的小妹,示意小點聲,有人看見了。

檀聞舟禁不住無語,盛懷瑜就這麽吃香?

她記得盛懷瑜是有一個未婚妻的,隻是可惜少女時被父親賣進了青樓,後來還被江子麟玷汙,最後受不了投湖自盡了。

宴席上,檀聞舟隻顧埋頭夾菜,檀玨已經舉杯將全家老小介紹了個遍,其中更是仔仔細細的把檀聞萱和檀聞荊明裏暗裏誇了又誇。

兩姐妹年齡相仿,檀聞萱隻比檀聞荊大了三個月,檀聞萱是嫡出,檀聞荊是庶出。

檀聞萱看了一眼盛懷瑜,有些嬌羞地低下頭,擺弄著自己的衣襟。

檀聞荊倒是臉上掛著端莊文靜的淺笑,眉眼微斂,端起一杯茶慢慢啜飲。

檀聞舟記得上一世,檀聞萱雖然鍾情於盛懷瑜,最後卻嫁進了燕王府的,

聞舟特意留意了一眼檀聞荊,她今日穿了一身碧水色的大袖衫,外頭罩一件薄如蟬翼的素紗單衣,長發挽了一個簡單的流雲髻,隻插了一套四幅的素銀簪子做點綴。

前世檀聞萱嫁進了燕王府後,沒過多久檀聞荊便借著探望懷孕嫡姐的由頭,三番兩次的往燕王府跑,不到半年,竟然也懷上了孩子,成了燕王府的側妃。

那時候檀聞舟剛流產,還是綠蕪看她整日懨懨地,把這事當作軼聞談資說給她聽。

不過盛懷瑜似乎對這幾個堂姐妹不感興趣,他隻是含笑禮節性地點頭,昏黃的燈影落在他俊逸溫潤的側顏上,看得席間的幾個女孩子心頭怦怦跳。

檀聞萱十六歲的年紀,梳著一個墮馬髻,鬢上簪了一束海棠絨花琉璃釵,耳垂微紅,珍珠耳墜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嘴上櫻桃紅的口脂沾了油水,亮晶晶的,襯得臉頰上的紅暈更加豔麗。

盛懷瑜也並沒有對檀玨直言自己已經有未婚妻的事情,有一瞬間連檀聞舟也不確定是否自己記錯了。

他很有分寸的照顧到了檀聞萱的麵子,沒有直言拒絕,麵對席上的敬酒和寒暄隻禮貌的微笑回應。檀玨十分滿意,待要更進一步時,盛懷瑜找了個說辭,將親事的事情搪塞了過去。

說是父母屍骨未寒,成親的事情以後再說。

這樣熱鬧的時候說這種話一時間有些氣氛有些沉重,檀玨也沒有察覺到什麽,咳嗽一聲後,也就換了個話題,開始聊一些科舉,為人上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