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交易
鄭徐風被拘了兩天，超過四十八小時的問訊時間，在警方沒找到新的關鍵證據之後，便被鄭家的律師團保釋了出來。
“聽說今早上放人的時候，警局門口好幾輛豪車，都是他那些狐朋狗友們，鄭徐風還大言不慚的說請客，來的都是他的至交。”
孫柳今晨去了分局，正好看到了當時的“盛況”，這會兒閑來無事，便和葉奚繪聲繪色的學起來。
葉奚著聽，倒不覺得意外。
其實鄭家能沉住氣等四十八小時，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了，估計也是鄭父想給鄭徐風一點教訓，不然律師團們應該更努力才對。
“這不，才出警局，就組織一幫狐朋狗友，又喝酒去了。”孫柳擺弄著相機，哼笑一聲，“還好南警官限製了他不準出國，不然我看他還不得去海島浪一浪？”
“對了。”葉奚突然想起來另一件事，“贖金那件事後來怎麽辦了？付家真的按要求去付贖金了嗎？”
離開付家後，關於凶手借付儼視頻勒索的事，葉奚就沒機會再關。
付家對此諱莫如深，她想插也插不進去。
不過孫柳是付家旁係，倒能聽到一些消息。
“聽說付家準備了真鈔摻假鈔，付叔叔親自過去，把巨額現金放到指定地點，但警方在那蹲守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沒見到有人過來。”
孫柳一邊說，一邊打開相機蓋，拿絨布擦了擦鏡頭，繼續說，“然後付叔叔又收到一條視頻，付儼說因為付家報了警，交易取消，還說付家下次再敢不聽話，就等著給付儼收屍吧。”
“你說說？多有意思……”孫柳頗有些啼笑皆非，“明明人都死了好幾天了，居然還拿這種事威脅，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清楚，凶手到底想要什麽了。”
“莫非戲耍付家人很有意思？”孫柳眉梢挑了挑，有些幸災樂禍。
他早看付儼不順眼了，對於付家的遭遇也同情不起來。
葉奚略一思索，說，“我也想不明白，不過，我倒覺得幕後人這麽做，把水攪混，現在讓付家也搞不清楚狀況了。”
“誰知道呢，變態想法難猜啊！”孫柳嘻嘻一笑。
他笑聲還沒停，葉奚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王姐？”葉奚看到屏顯怔了怔，看了眼孫柳後，才接起電話。
王姐是電台的高層，是她的直屬上司，一直對她青睞有加。
“小奚啊，你在哪兒呢？”王姐著急的問。
她那頭背景音嘈雜，時不時能聽到兩句著急的喊聲。
新聞媒體人的工作便是這樣，偶爾出了什麽熱點需要加班加點，辦公室都亂作一團。
葉奚失笑道，“我在派出所，還在跟這個專題，怎麽了王姐？是不是又有什麽大新聞了？”
“讓你猜著了！”王姐的聲音很興奮，“就前兩天被抓的那個鄭徐風，你不是還寫過一篇關於他的陳年舊事的稿子準備報道，後來被上麵壓下去了。他剛剛被綁架了！”
“什麽？”葉奚一驚。
孫柳聽不清電話中的具體內容，但隱隱聽到了關鍵詞，放下相機，用口形問，“怎麽了？”
葉奚擺擺手，暫時沒空理他，問電話那頭，“王姐，是怎麽回事？”
“那個鄭徐風今天早晨不是出來了？一群朋友接他，風光的很，小柳還拍到了現場照片。然後就在剛剛，鄭徐風和朋友一起從KTV出來，直接被一輛黑車給綁了上去。”王姐說起這事兒有些啼笑皆非。
“他們那些朋友都喝得爛醉，當時誰也沒攔著，眼睜睜看著人被拉走，這才嚇得酒都醒了，想起來找人。”
“結果，錯把街邊的一個狗仔當成了便衣，去報案，好家夥，這下臨台的那個小張趕緊拿了第一手采訪，把事情給報了。”
王姐越說語速越快，“然後就上了熱搜，沒想到會轟動起來，大概是因為之前付儼的案子已經起了些熱度，網民們對這起綁架案前所未有的關注，快趕上娛樂新聞了。”
“咱們不能讓臨台搶了熱度，小奚你和小柳不是一直都在跟這個案子，趕緊整理一下之前采訪到的內容，咱們也抓緊時間趕幾篇稿子出來，要是能出個采訪報道就更好了。”
葉奚至此才算聽明白，王姐匆匆打這個電話，是想蹭一波熱度。
之前付儼的案子撲朔迷離，就很能引起網民們的興趣，也是在網上掀起一番討論度的。
但付家有意打壓，一直壓熱搜刪一貼，導致熱度升不上去，後麵也就不了了之。
而這次，大概是和付家沒有關係的原因，鄭家又壓製的不及時，以致於媒體比警方還快了解案情，先出了報道。
沒人壓製熱度，可不就躥上熱搜？
葉奚一邊應著，一邊退出了通話，點開微博。
原本王姐說上了熱度前二十的“鄭徐風被綁架”，已經躥到了第三，並且隱隱有超二趕一的趨示。
而隨著一起上熱搜的還有其他詞條。
付儼命案嫌疑人被綁架。
付儼疑似詐死？
A市四豪門二世祖折了倆。
熱搜一個接一個的上，連付儼的案子都被重新翻了出來，甚至有人扒出A市的二世祖朋友圈，不可謂不熱鬧。
葉奚看著網民們集體的八卦狂歡，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即便鄭家知道消息再晚，這時候也該有所行動了。
如今八卦被挖出來，更像是有人推波助瀾。
掛斷電話，葉奚和孫柳簡單解釋了一下事情經過，之後便和陳警官打了聲招呼，和孫柳一同離開派出所。
距離綁架案事發已經有兩個小時有餘，警方早已調查過事發現場，他們就算去也找不到什麽可用信息。
葉奚直接回了電視台。
這種全民關注的情況下，媒體人一向是消息最靈通的，甚至可能快過鄭家。
今晚上注定是各家電台和報社都要加班的日子。
葉奚回電台時不到八點，以往這時候電台大樓燈都快熄了，由其是他們這一層，估計也就隻剩保安。
但是今天卻人滿為患，連休假的兩個同事都被召了回來，幾個實習生更是都在，給大家端茶送水買宵夜。
“如今鄭徐風的案子正是有熱度的時候，大家加班加點，多趕些稿子出來，我們就算不能以質取勝，也要以量拚過臨台，不能都叫他們搶了風頭！”
王姐站在紙板前，慷慨激昂對大家進行了一番鼓勵，然後便讓實習生們把買的飲品和零食分給大家，以做犒勞。
看著大家都忙起來後，王姐朝葉奚走過來，興奮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前兩天你那篇稿子加以潤色，再加一點關於鄭徐風的內容，先發出去一篇，然後咱們再追熱點！”
王姐對葉奚前天寫的那篇稿子很看好，隻是當時上麵壓著，便沒能發出去，如今可算是能夠大顯身手了。
葉奚拉開椅子，坐到自己的電腦前，插進去U盤，找出了王姐說的那篇。
這是鄭徐風被抓那天，也就是付儼的視頻事件第二天，她心血**寫的。
裏麵主要寫了關於兩位二世祖感天動地“兄弟情”，一起作奸犯科的過往，還有反目成仇的當下，最後提到關於鄭徐風成為嫌疑人的戲劇性發展。
葉奚以幽默的筆鋒，將這篇新聞實事稿寫的很像故會事，非常引人入勝。
王姐覺得一定會火，拍著葉奚的肩膀催促，“差不多就行，就這麽發吧！不行一會再加一篇後篇。”
“王姐！”不遠處突然有人一聲驚呼。
“怎麽了！”王姐探頭朝聲源看去。
靠窗的工位上，新來不久的小記者麵露無措，站起身，“你們快看微博上，有人在傳……”
葉奚正好剛上了微博，聽到她的話後，便刷新了一下頁麵，然後便刷到了一條視頻。
這是在鄭徐風詞條內刷新出來的相關內容。
視頻中，鄭徐風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一張哭花的臉對著鏡頭的方向，求饒道，“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
“……”葉奚。
“……”孫柳。
這似曾相識的畫麵感，怎麽這麽熟悉？
王姐沒見過付儼相關的視頻，激動的得彪了句髒話出來，“靠！這是綁匪傳的視頻？”
“大家點開微博，都看看！”王姐招呼其他人。
一呼百應，其他人紛紛響應。
於是，辦公室內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求饒聲。
“爸……”
“救我……”
葉奚一陣無語，不得不把視頻調高了音量。
鄭凱風在哭求了一會兒之後，開始堅強起來，說正事兒。
“爸，快救我，今天晚上十二點南陽路口第一家KTV，準備八千萬，放在後門的箱子裏。”
“不許警察到現場，不然他就要把我們做過的事全都公布出來！”
視頻戛然而止，連結束的速度都很有之前的風格。
王姐有些意猶未盡，又點開重播，“怎麽才這麽點東西？也不說多錄一點，葉奚你快把稿子抓緊發一發，準備下一篇。”
“這下熱度又要漲了！”王姐十分歡樂。
葉奚和孫柳對視一眼，抬眸看了眼牆上的電子鍾，距離午夜還有四個小時。
“王姐。”葉奚轉頭道，“比起稿子，今晚交付贖金，肯定是最為大家關注的，我們應該去現場時時關注動向。”
“有道理！”王姐一拍大腿，深以為然，“綁架犯居然這麽大膽，敢把視頻發到網上，可見有恃無恐，這視頻肯定很多人看到，估計有不少人會去現場，我們是應該抓緊。”
“就是不知道警方會不會封鎖現場，不讓人進入。”孫柳頭疼。
葉奚對此倒早有預料，收拾起自己的東西，裝進包裏，“我們看看情況，不行就用無人機。”
“好辦法。”孫柳打了個響指。
兩人一拍即合，在王姐的支持下，背上各種設備，緊趕著去了綁匪指定現場。
路上，葉奚仍在不停刷著手機。
根據之前的經驗，對方很可能再陸續發些別的視頻。
不過這一次，她倒是失算了，一直等車開到目的地，葉奚都沒刷出新的視頻。
而車停下後，她往窗外一看，便被人聲鼎沸給驚了驚。
整條南陽路，差不多快被各種車輛給占滿了，綁匪指定的KTV門口更是聚滿了人。
如今是自媒體時代，人人都能拿著手機拍攝，蹭熱點。
她們媒體人若是動作慢了，連湯都喝不著。
交警們都出來維持秩序，但因為人大多，效果不大，而KTV已經不堪其擾，暫時關門歇業了。
葉奚讓孫柳暫時把設備放在車上，兩人拿著相機下了車。
“這裏就是交贖金的地點？聽說贖金要八千萬，八千萬啊！我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麽多錢！”
“你說八千萬現金會不會有一車？”
“聽說如果警察過來，綁匪就要公布他們做過的事，你們說會是什麽事啊？”
“我倒是更好奇，他們指的都是誰，哈哈……”
一群搶熱度的路人或者博主都聚在一起，閑來無事，三兩成群還能聊起來，聊的全是關於案子的事。
葉奚隻看這場麵，便能想象出警方此刻有多麽為難。
若是前來封鎖現場，驅離人群，那麽贖金就沒法正常交付。
到時候綁匪若是撕了票，鄭家人肯定要遷怒到警方身上。
但若不來，任這些人亂來，再這麽聚集下去，綁匪恐怕也沒法順利拿到贖金。
到時候一樣交易不成，存在撕票的可能。
似乎在綁匪將視頻公布於眾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交易輕易難以達成，葉奚有一瞬間甚至在想，會不會綁匪從一開始，就沒想讓交易成功？
正如上一次，付儼的情況也是類似，凶手居然挑警方正在付宅的時候，發去視頻，警方怎麽能夠不插手？
當然，也有可能是凶手不知道警方在，隻是不湊巧的撞上了，並不排除這樣的可能。
但這一次，卻是實打實的故意。
葉奚舉起相機，拍了幾張現場照片，招呼孫柳，“我們去KTV後麵看看。”
孫柳鎖上車門，和她一起擠進人群。
KTV後麵不出意料，人更多，葉奚感覺自己像鍋裏的包子，被擠得一個挨著一個。
費了二十分鍾，她才擠到後門附近。
小小的一條巷子，並沒有什麽特別，和周圍幾條街道的後巷都一樣。
而因為這裏是主街，監控也著實不少，哪怕警方不在此處布控，綁匪若真的過來，被拍到風險也很大。
這越發讓葉奚堅定了自己的看法。
綁匪極有可能故意讓交易無法達成，或者說，綁匪就沒想過真的過來交易。
八千萬贖金更像是個幌子，或者說引起大家關注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