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悲哀

歐式風格房間中,靜幽的氣氛在漁歌關上房門之後就迅速的蔓延開來。先前還躺在**,緊閉雙眸無動於衷的男人緩緩張開了眼簾,扭亮了床頭那盞暗黃的台燈,微微掙紮著坐起來,將身子半靠在床頭上,白色的睡衣,衣領微微的敞開著,露出男人一截白皙的肌膚。

“老板難道不問問帕尼莎為什麽離開嗎?我們四個自從跟了老板之後,就把這兒當作了自己的家,將老板當作了自己的親人,我們無家可歸,無地可去,可是帕尼莎卻離開了,老板,難道您不想知道帕尼莎去了哪兒嗎?她一個人到底過的好不好?”

腦海中迸出漁歌質問他的話語,樓冷情微微的抿抿薄唇,幽綠的雙眸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更加幽暗深邃了,仿佛有些情緒就要溢泄而出,但是最後,男人還是再次閉上了眼睛,讓自己再次陷入無邊的黑暗。

他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離開他,或許帕尼莎會過的更好!

關氏別墅中,書房中的男人已經三天三夜沒有休息,公司麵臨解散,女兒麵臨法律的審判,三天之間,男人仿佛衰老了十歲,說話再也不是聲如洪鍾,就連一向保養甚好的皮膚上也出現了幹裂的皺紋。

“爹地!”關西澤緊皺著眉頭,為憔悴的男人端上一杯熱茶。

關天欣慰的點點頭,正要接過,猛然,隔壁的房間傳來摔壞東西的聲音,那是關西美的房間!老人眸光一暗,霎那間的安慰消失於無形,他示意關西澤將熱茶放在一旁,然後輕歎了一口氣,揉了揉疲憊的眉角。

“谘詢過張律師了嗎?他說可有把握打贏這場官司?”

關西澤搖搖頭,“把握不大,但是如果戈伊不能出庭作證的話……”

關天眸光輕輕的一顫,“意思就是關鍵在戈伊?”

“可是爹地,讓戈伊不出庭作證,好辦,這幾年,戈隆公司已經虧損了大半,我們完全可以將其收購,然後以戈隆公司的命運與戈伊交換,我想不成問題,我現在擔心的是洛北辰,或許姐姐受到法律的懲罰,比落在洛北辰的手中要幸運的多,而且,這是姐姐做錯了事情,應該承受的!”

“你還是不原諒她嗎?”關天抬眸,眸光輕輕的顫動。

“不,不是不原諒,是無從原諒,不管她做錯了什麽,她都是我的姐姐,事情發生了就無從補救,我隻是希望姐姐能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從其中得到教訓,但是現在姐姐的態度讓我很是失望!”關西澤低聲道,表情有些黯然。這三年來,關西美不但沒有反省,而且更是變本加厲,她將一切的不幸都歸結在了洛北辰的身上,她已經完全被仇恨與扭曲的愛毀了,或許,讓她得到教訓,對她以後的人生路會更有裨益!

關天雙手緊握起來,再次沉斂了眸光,“西澤,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又何嚐不擔心你姐姐的情況,但是你的媽咪去世的早,她在世的時候,我將自己的心,自己的情,全部給了一個我永遠都得不到的女人,後來你媽咪走了,剩下我一個人帶著你們兩個孩子,我才明白,有時候一時的迷戀,一時的愛情,隻是人世間的過眼煙雲而已,人,不能單憑一個情字過一生!我對不起你的媽咪,因此對你們,我付出了全部的心力,我隻是單純的希望你們幸福,可是如今,西美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這三年,她生活在恐懼與痛苦中,難道還不夠嗎?還要我親手將她送進那暗無天日的大獄中嗎?兒子,我做不到!”

關西澤抬眸,望著父親那痛苦的雙眸,猛然下定了決心,他站起身來,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緊緊的抱住了這個憔悴的老人,幾十年的怨氣與苦楚在瞬間得到了一個宣泄的渠道。

對於母親,他曾經怨過父親,甚至憎恨過父親,母親是在父親的冷漠中去世的,但是這一刻,經曆過對悠意的愛,他突然懂得了父親當年的心情,他大力的擁抱住這個男人,第一次!

關天有些愣怔,不明白兒子的意思,但是他還是回抱了兒子,蒼老的心多少有了一些安慰。

今天是悠意親自下廚,幾個拿手小菜,雖然平常,但是那色香味俱全的手藝,讓人一望就垂涎三尺。

童童帶著兩個小搗蛋,早已經圍坐了桌子旁,眼巴巴的看著,差一點將眼珠子瞪出來。

童浩與洛北辰在客廳中低語商談著什麽,一年前,童浩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T城最有名氣的大學,眼看著就大二了,他想要尋找一個實習的機會。

“還不著急,現在你主要是學習基礎知識的時候,實習,什麽時候都可以,最重要的是不要荒廢了學業!”洛北辰輕輕的笑著,拍拍童浩的肩頭,轉眸,透過透明的門窗,望見餐廳中那三個吵得不可開交的小鬼頭,一抹溫柔逸出那幽紫的瞳眸。

這才是他想要的幸福,安靜的夜中,一家人圍坐一張桌子,哪怕是最簡單的飯菜,吃到口中都是香甜的。

洛北辰站起身來,環視這不大不小的公寓,三年了,這座公寓再也沒有如此的熱鬧過了,一瞬間,他的心突然被填的滿滿的。

一頓飯,雖然平常,卻吃得花樣百出,不是SHANE打翻了小碗,就是SUNNY弄髒了衣服,搞的悠意手忙腳亂的,就連童童也要像老媽子一樣,幫著媽咪照看弟弟妹妹,而洛北辰隻是拿著筷子,看著,傻傻的笑,那笑容幸福的很。

一頓飯終於結束,將孩子們按置好了,悠意在廚房中洗碗,洛北辰卻蹭啊蹭的,厚著臉皮站在了悠意的身後,從背後伸出雙手,在水池中追逐著女人的小手。

“哎呀,別搗亂!”悠意輕聲的責怪了他,將洗好的碗擺好。

“我明天就讓福媽過來,順便再請兩個傭人,這幾個孩子太調皮了!”有些心疼的攬住悠意的身子,男人低低的開口。

如果不是悠意堅持要住在原先的公寓中,他早就帶領著一幫小家夥搬到別墅去了,將他們安排的遠遠的,省的打擾他們的兩人世界!

“不,我不喜歡人多,而且現在我的身份也不便公開,越少人知道越好!”悠意輕聲的拒絕。

洛北辰故作誇張的大聲歎了口氣,薄唇不滿的嘟起來:“你還是為那個男人著想!”

悠意輕輕的笑笑,她這人就是這樣,受了人家的恩情就要報答,這一生,恐怕真的要在還不完的情債中渡過了!

吃完晚飯,悠意要堅持帶著兩個小鬼頭離開,因為這是她與珍妮紗的約定,而且愛意樂園打人事件現在也是鬧得沸沸揚揚,她與洛北辰的關係不易太過公開。

送悠意到樓下,艾斯早已經開車在等候,接過兩個調皮的小家夥安置在房車中。

洛北辰輕輕的攬了一下悠意,俯身下來想要吻別,卻被悠意俏皮的閃開:“好了,不要鬧了,你快回去吧!”

洛北辰不滿意的嘟嘟唇,低聲發了幾句牢騷,最後還是十分不甘的目送著悠意上車。

車子緩緩的開走了,男人卻佇立在樓下,望著那逐漸消失的汽車尾光,麵上稍顯有些落寞。不遠處,在停靠在路邊的一輛藍色名車裏,關西澤冷冷的望著男人落寞的身影,想象著男人那無比眷戀的眼神,一抹怒氣迅速席卷了他。

男人突然打開車門,下車,過馬路,揮拳,動作一氣嗬成,一拳擊在洛北辰的脊背之上。

突然被人偷襲,洛北辰想要閃身,但是還是晚了一步,脊背火辣辣的痛,待回身看清了偷襲之人之後,他眸光突地一沉。

“關西澤,你瘋了!”洛北辰大聲嗬斥道,再次接住了男人攻過來的一拳。

“我瘋了?我隻是替悠意教訓你這個見異思遷的男人而已,前幾天,你還手持關氏的股份,在公司的會議室,大聲的告訴我,你要為悠意報仇,你要懲罰我姐姐,這才幾天,你就有了新的女人,而且還這般的戀戀不舍!?”關西澤氣的漲紅了臉,一抹淩厲的怒氣迸出他血紅的雙眸,“我真的為悠意不值,隻不過短短的不到三年的時間,你就將悠意忘記的幹幹淨淨了!我現在後悔,當時為什麽要將悠意拱手讓給你,如果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就算悠意不喜歡我,悠意再喜歡你,我也不會拱手相讓的!洛北辰,你太讓我失望!”

關西澤想要收回拳頭,卻被洛北辰緊緊的用雙拳抱住:“關西澤,你不要無理取鬧,這是我與悠意之間的事情,不關你事,你還是快點離開,否則……”

“否則怎麽樣?打死我還是報警抓我?洛北辰,你聽著,原本我對你還充滿了敬意,充滿了憐憫,悠意走的這三年,你過得並不快樂,甚至可以用痛苦來形容,可是現在,我改變自己的看法了,原來,原來這所有的事情隻不過是你的一個借口,你用來除去異己,擴充自己實力的借口,你這個偽君子!”關西澤仿佛發瘋了一般,再也聽不進男人的任何解釋,他隻是一拳一拳的攻向男人,哪怕被男人打的身子趔趄,口腔血腥,他也隻是一味的攻擊,或許這樣,他才能好受,這一刻,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沒有的悲哀與後悔,如果當年他不那麽快的放棄悠意,悠意或許現在還活的好好的,不會死!

“夠了!”將關西澤製服在身下,洛北辰一抹唇角的血漬,冷叱道:“關西澤,我跟你姐姐的事情,我會與她單獨解決,我與你之間,沒有仇怨,所以我不會與你為難,但是如果你再這樣糾纏下去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兩隻手緊緊的抓住男人的衣袖,關西澤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不客氣又怎樣,洛北辰你聽著,現在的你已經沒有資格提悠意,沒有資格提我姐姐,沒有資格提任何人,你,還是回到那個外國女人的懷中去躲著吧!”

洛北辰冷冷的皺皺眉,關西澤說出這般侮辱悠意的話語,顯然不能令他接受,他抬起右臂,忽的一拳狠狠的擊在男人的左下頜上,一時之間,關西澤悶哼了一聲,直覺的頭昏眼花,身子一搖晃,腦袋磕在了地上。

“關西澤,你聽著,這是我容忍你的最後一次,以後不許你侮辱那個女人!”洛北辰氣喘籲籲的站起身來,整理了衣衫,冷冷的開口。

癱倒在地上,五官像被刀割裂了一般的痛,關西澤沒有再強辯什麽,隻是扯動了破裂的唇角笑笑,那笑容充滿了諷刺與鄙夷,“原來,你對每一個女人都可以這麽好,如果是這樣,當年,你為什麽要去招惹悠意,為什麽不能接受我的姐姐,如果你可以對我姐姐那麽好,悠意也不會死,不會死!”

秋風吹過,男人幽怨憤恨的話語隨風而逝,洛北辰站在當場,眸光一熱,心中突然有了一抹悸動,關西澤,這個他曾經認為是情敵的男人,愛悠意並不比他少!

洛北辰轉身,沒有再與他計較,隻是默默的離開了,這麽些年,從來沒有這一刻,洛北辰覺得自己與關西澤如此貼近。

或許,曾經,同時天涯淪落人!

夜色越來越深了,氣溫也越來越低,關西澤躺在地上,偶爾路過兩個晚歸的人,上前問訊他是否需要幫助,但是都被他厲聲吼走,他緊緊的閉上眼睛,迎麵大字躺在地上,任憑風吹人笑,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在拉斯維加斯流浪的歲月,血腥與孤獨,怨恨與寂寞,重重包圍著他,讓他找不到喘息的空間。

“再見你還是死狗一隻啊,關西澤,你可真不長進!”銀鈴般嬌俏的聲音響徹在上空,一位打扮火辣的女子毫不客氣用腳踢了踢男人。

女孩在這樣清冷的秋夜裏,也隻是穿了一件火紅的緊身吊帶T恤,白皙的芊腰露在外麵,就像是魅惑人心的水蛇一般,下身一件搖曳長裙,腳踝與手腕處皆都係了一個銀質的鈴鐺,五官突出性感,眼睛略顯深綠。

抬眸,望了女子一眼,關西澤的麵上沒有絲毫的表情,眼簾再度重新闔上。

女子仿佛習慣了男人的冷漠與白眼,也不管他,隻是碎碎念著什麽,手腳麻利的為關西澤包紮著傷口,那手法很是熟練利索。

“好了,不要裝死狗了,小心一會警察邀請你去做客!”她站起身來,拍拍小手,再次不耐煩的踢了男人一腳。

這一次,關西澤是真正的死狗了,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無動於衷。

女子也不願再與他廢話,蹲下身子,拉起男人的雙臂,一個用力,就將他一個一米八零的大男人輕而易舉的扛在了肩膀上,這時,關西澤才有些別扭的動動身子。

“別動,小心掉下來!”不耐的拍打了男人的屁股,女子笑的異常的美麗,扛著一百五十多斤的男人,就像扛了一袋土豆一般輕鬆,越過馬路,將男人扛到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前,打開車門,彎身將男人塞了進去。

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是一個麵色嚴謹的男子,隻是回眸望了一眼,仿佛司空見慣一般,麵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

“你去開車,回酒店!”女子清脆出聲,沒有回到原先駕駛員的位子上,而是與關西澤一起坐在了後座,低眸,凝望男子那鼻青眼腫的模樣,女子的笑容微微的有些苦澀。

他這般還是為那個女人嗎?這麽多年了,他還是不能忘懷嗎?

回到酒店,女子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將男人扛到了她的房間,在房門關上的瞬間,她分明看到了酒店服務員那張大萬全可以塞得下一隻母雞屁股的嘴巴。

將男人噗的一聲丟在**,女子輕車熟路的蹲下身子,為他脫鞋,然後解開襯衫上的扣子,然後是長褲。

終於,一路上裝死的男人終於不耐的出手攔住女子不規矩的小手。

“真是沒勁,你為什麽不徹底昏過去?”女子輕嗔了一聲,不甘的皺皺眉頭,在男人的身邊一屁股坐下。

關西澤不理她,隻是翻過身子,閉著眼睛。

“喂,人家從拉斯維加斯追到你這兒,你好歹給人家一個笑臉麽!”女子不悅的皺皺眉,推推他身子。

關西澤一聽,有些不耐的坐起身來,扯扯那被人打裂的唇角,硬是擠出一個無比難看的笑容。

女子突然不說話了,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他,下一秒,她突然緊緊的抱住了關西澤,“不要再這樣傷害自己了好嗎?你知道我……”女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關西澤冷冷的打斷:“伊莎,我說過這是我的事情!”

名喚伊莎的女子突然眉眼狠厲起來,她忽的站起身子,冷冷的開口:“對,這是你的事情,你告訴我,那個女人的墓在什麽地方,我去挑了,我看看你還說這是你的事情麽!就算你不愛我,我也要你恨我一輩子!”

關西澤皺皺眉,似乎不願理女子的瘋言瘋語,故作沉默。

伊莎顯然再次覺得受到了冷遇,將房間裏的東西全部摔了一個遍,最後在男人不悅的眸光中生氣出去了!

望著滿地的狼藉,關西澤苦澀的扯扯唇角,或許在拉斯維加斯遇到伊莎是上天對他的眷顧吧,伊莎雖然任性,脾氣大,就像是一個被人寵壞的千金大小姐,但是有伊莎的日子,他才能分得清白日黑夜,才能正常的生活。隻是對於伊莎,他無愛,或許那顆愛人的心早在三年前隨著那場大爆炸一起隕落了吧!

起身到浴室裏隨便整理了一下,望著鏡中狼狽的自己,關西澤自嘲的笑笑,今晚的他真是衝動,原本是想解決關西美的事情,卻沒有想到竟然與洛北辰大幹了一場!但是想到洛北辰望著那個女人的溫柔眼神,他就激動的想殺人,悠意,悠意,你深愛的,甚至用生命來愛的男人,竟然這麽快將你忘記了!

一種深深的悲哀再次襲上關西澤的心頭。

夜色深了,萬籟俱寂,大多數人早已經鑽進了暖暖的被窩,做起了好夢,可是在小巷中,一戶人家不但亮著燈光,而且大門也被打開了。

“爸爸,我們去哪?”年幼的孩子拖著父親的手問道。

男人消瘦,手中牽著一個大大的皮箱,低眉看一眼孩子,忍不住歎口氣,“去你外婆家住幾天,等風聲過了我們就回來!”他說完,一把抱起孩子,一把拉著箱子,向外走。

“爸爸,什麽是風聲?”年幼的孩子不懂事,隻是一味的覺著困,或許不斷的說話才能讓他不睡著吧。

男人皺皺眉,沒有解釋,而是放下箱子,鎖上了大門。

“這就是風聲!”身後,猛然想起一個男人的聲音,正在鎖門的男子身子一僵,麵色一陣慘白,他轉身,望見了牆根下,那個眉眼冷肅的男子,他的手中正夾著一根香煙,那一明一暗的火光映出了男人深沉而幽暗的雙眸。

“馬仁,想去哪啊?打了人就想走?”時凱瑞大步上前,抱起了年幼的孩子。

“你……你不要傷害孩子,我……”馬仁一時急了,將皮箱一丟,跪在了地上。

“你急什麽,隻是打人,那人也是輕傷,沒什麽大事,隻是我需要你說明白事情的經過而已,我想你不會拒絕吧?”時凱瑞慵懶的笑笑,逗逗懷中的孩子。

馬仁咬咬唇,答應了。

第二天,時凱瑞圓滿的將一份資料呈到了洛北辰的麵前,有了馬仁的口供,相信愛意樂園打人事件一定可以很快的解決,但是卻沒有想到,就在時凱瑞與洛北辰滿心歡喜之時,工程監督部門竟然找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