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世

客廳裏空調打得很足。

時綏原本還覺得有點熱,此刻卻從他清冷低沉的語調裏感受到了幾分涼意。

那股涼意從尾椎骨直竄到後勃頸,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

她和淩成周這也算原則性的問題了吧,怎麽可能再複合?

不過他們複不複合原本與他也沒什麽關係,隻是他剛剛發了善心,時綏感激他,也就慎重地解釋了一回,“不會的。他既然拿我換了淩珊,就代表放棄了我,我再卑微,也不會回去了。”

傅時聿盯著她兩秒,像是在思考她話裏的真實性,“聽說你是孤兒?離開了他怎麽生活?”

那天在包廂,好像是聽到這麽一句,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錯。

時綏頓了下,想起下午見到的男人,她淡淡一笑,“我還有親人,就算沒有,有手有腳,總不至於餓死。”

傅時聿唇邊彎起幾不可查的弧度,“還挺有骨氣。”

這話落下,客廳裏恢複了安靜。

氣氛也變得有些曖昧了。

時綏坐立不安,看向窗外的夜色,天色不早了,事情也已經解決,自己也該離開。

於是她朝傅時聿又鞠了一躬,

“那我就不打擾傅少了。”

說著就要往外走。

卻在這時,胳膊忽然被大掌握住用力一扯,整個人朝沙發中的男人撲了過去,然後一陣天旋地轉,時綏睜開眼,發現自己陷在沙發裏,而男人滾燙的氣息浮在她臉上方。

心跳如擂鼓,嗓子幹的說不出話來,時綏隻能雙手抵在他胸前,避免兩人肌膚相貼,艱難開口,

“傅少?”

她尷尬地撇開臉,躲開他咄咄逼人的視線。

“既然不跟淩成周了,跟著我如何?”

傅時聿音色偏冷,此刻刻意放低,有種摩擦在金屬上的質感,簡直是故意引人沉淪。

時綏顫抖的厲害。

不知是因為他刻意的引誘,還是害怕。

他捏住她的下頜,讓她麵向自己。

眼前的小女人麵色坨紅,咬著唇瓣,原本粉嫩的唇色變成了緋色,嬌豔欲滴。傅時聿低頭看著她的唇,漆黑的眼眸裏似有沉沉暗火,他的聲音如在耳邊呢喃,

“如何?”

時綏閉了閉眼,鼓足了勇氣,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麽顫抖,“傅少,您不缺女人。就如您所知,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配不上您。”

這就是拒絕的意思了。

傅時聿眼裏的欲如潮水般退去,被一個女人連續拒絕兩次,對她有再大的興趣也淺了心思。

周圍溫度驟降。

他緩緩坐了回去,從茶幾上的煙盒裏抖出一根煙,隨著打火機啪嗒一聲,火星亮起。

時綏局促地坐起身,生怕惹惱了他,從而反悔淩珊的事。

也後知後覺剛才她拒絕得太不給麵子,於是補救道,

“傅少您人中龍鳳,女人見到您沒有不喜歡的。您也知道我剛剛結束一段感情,但我是普通人,不可能這麽快就從一段失敗的感情中恢複,貿然跟了您對您也不公平。”

男人眼眸又恢複成清冷之色,看也不看她。

不過推諉之詞罷了。

他曾說過不勉強女人,如此反複也算是打了自己的臉。

想到這個,傅時聿臉色又冷了幾分。

時綏見狀急了,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您不會遷怒到淩珊身上吧?”

傅時聿偏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挑起諷意,“我還沒卑鄙到這個份上。放心,訴訟已經和律師取消。”

時綏鬆一口氣,繼續拍著馬屁,“我知道您是好人。”

傅時聿像是聽到什麽笑話。

這輩子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是好人,可不就是笑話麽?他無聲地扯了扯唇,將煙蒂按在煙灰缸裏後站起身,漠然地留下一句,“以後不要再見。”

然後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時綏呆愣了片刻,走出別墅的時候,冷風吹來,她歎了一口氣,心情輕鬆又沉重。

想起和淩成周的一年,一夜過去,竟像夢一樣不真實。

她沒地方去,更不可能去找時經年。

因為失憶,對於陌生的人總是多了一份戒備,在沒有完全證實前,她不可能貿然住進陌生人的家。

可她身上沒什麽現金,去超市買完睡衣和換洗的內衣褲後,身上隻剩下幾個硬幣和一張淩成周給她的副卡。

最後她還是找了家五星級酒店,刷了那張副卡。

選擇高級酒店的時候她有考量,要在淩家勢力範圍外,這樣淩成周即使通過刷卡信息知道她在哪家酒店,也不可能用權力找到她。

為此她還特地關照了一下前台,不要透露任何信息給別人。

果然,她剛進入房間,淩成周的電話便打過來。

時綏低頭看了眼號碼,接通,未等他開口搶先道,“傅時聿已經答應取消訴訟,我答應的事完成了,以後我也不欠你什麽。”

淩成周嗓音克製,“你在酒店?我過來。”

時綏提了一口氣,咬著唇道,“就算你過來我也不會見你,我們沒什麽好說的了。”

“時綏!”淩成周低吼了一聲,他忍了又忍,“就因為這一次我的失誤,你就要判我死刑嗎?我對你的好你要全盤否定嗎?”

時綏站在窗前,看著街景,迫使自己冷靜,“你的寵愛隻是為了待價而沽,如今已經換了淩珊回去,我為什麽還要記得那些帶了定價標簽的好?成周,好聚好散。”

“不可能!”

他喘著粗氣,堅定地說出三個字。

他的青春,他的感情都投注在她身上,好不容易得到,隻是因為一念之差,他不可能放手。

“成周,我們之間有太多的過不去了,包括你說我無父無母沒有親人的事,那些我都不想追究,好聚好散不行嗎?我們還要撕破臉到什麽程度才行?”

時綏一口氣說完,也沒等對方怎麽反應,直接掛斷了通話。

有些話不說,不是她心裏沒數。

他知道她的名字,生日,就算不知道她的家庭關係,可他怎麽沒有調查就一口篤定她沒有親人,讓她從此隻能依賴他,這種做法讓她無法接受。

她雖還沒有認時經年,可他當時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隻是畢竟曾經在一起過,即使最後鬧得不愉快,但到底不存在誰欠誰了。

彼此不再聯係才是最好的結局。

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安穩,腦袋裏太多事,想著要和叔叔見麵,她起了個大早。

她沒有選擇去家裏,而是約在了咖啡館,時經年如約而至。

他並非獨自一人,身後還跟了個年輕男孩子。

“我怕你不信我,這不,把你堂弟也帶過來了,時淮,你和你姐姐說,我們是不是親人?”

時淮一大早被父親從被窩裏拽起來還沒清醒,見到時綏後先是被她的樣貌驚豔了一下,回過神後撓了撓頭發,不好意思道,

“姐,我爸說你失憶我還不信來著,這一年你去哪兒了?你回國的時候還和我說給我帶禮物了,我卻一直沒見到你,後來就聽到你失蹤的消息。”

時綏坐在父子倆對麵,看著時經年帶過來的照片,已經全信了。

她手指拂過照片,恍惚道,“我一直在安城,半年前才過來。”

“叔叔,你說我爸爸……他死了?”

縱然對照片裏的男人沒什麽印象,但是醒過來的這一年,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兒,人生裏隻有淩成周,如今發現自己有親人,甚至不久之前還有父親。

這種心情難以言喻。

她眼中閃過痛意。

“為什麽,他為什麽突然會過世?”

時經年眉頭深深地皺起來,像是想到什麽憤怒痛苦的事,他放在桌上的雙拳緊握,咬著牙關忿忿道,“你爸爸生前是傅氏分公司的財務總監,之前被控告私吞了公司五億資金,這事鬧得很大,他受不了輿論,自殺了。”

“但是小綏,你父親不是這樣的人,他在傅氏矜矜業業二十年,說好聽點是正直,說難聽點就是死板,我之前都想讓他幫忙牽線認識下傅氏的采購經理,他都不同意。你說他這種人怎麽可能私吞公司的錢呢?”

時綏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想過爸爸竟是自殺。

而且,他可能是被冤枉的。

時綏艱難的吞咽,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傅氏?您說的是……”

“是,就是昨天交流會上被提到的那家傅氏,聽說你爸爸這件事還和傅時聿有關。”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