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是未來!
徐福揚帆東海尋求長生不老藥,一去而不複返,至今在東之東的國度仍然留下很多古老而又神秘的傳說。
麵對越來越多滲透進來的思潮,康承業還是擔心了。
迄今為止,謝向明的表情是讓人滿意的,甚至有些驚豔。機器人的雙手協調在產業化工業機器人領域隻是驚鴻一瞥,更多時候甚至顯得有些畫蛇添足,但在水下機器人領域就太重要了。
海底複雜的環境使“單隻手”很難完成相對較難的動作,最理想的做法就是像螃蟹一樣,兩隻蟹鉗相互輔助工作,目前的主流研究方向也是這樣,在ROV領域,一對機械臂成了水下機器的標配。如何完成一對機械臂的相互配合?當初謝向明突發奇想搞出的草稿成了重要的參考依據。就算這小子行事方式再離譜,衝這一點,包括張思源在內的水下機器人項目組全體人員就對謝向明多了一份包容,甚至有點感激。
別看謝向明帶回兩位留學博士,可他們畢竟是79年帶著崇高理想出去的那一批,現在社會上思潮很亂,雖然大學生還是天之驕子的代名詞,但含金量遠不是80年代初時可比。雖然國家的政治是“支持留學、鼓勵回國、來去自由”,但這來和去的比例卻呈現一邊倒的發展態勢。
說不擔心是假的,雖然謝向明去美國的表現良好,甚至是優秀,但那畢竟是一個月的短期培訓班,而現在要做的是送他出國讀博士,常年在國外生活耳濡目染了那邊的生活會不會嫌棄現在的工作和生活環境?這不得而知。謝向明的品質還是好的,但是很多留學生在出國前的品質也都很好,結果到了國外不回國還是其次,拋妻棄子的也不是沒有。他謝向明會變成那個樣子嗎?
大大的問號!
一人掌握幾門外語更符合人們心目中天才的樣子,但事實是擅長演算多元方程式不見得有多少語言天賦,謝向明的英語水平勉強溝通,所以他的論文盡量少用語言敘述,數學的語言是全世界共通的。謝向明學德語的時候已經26歲了,語言這東西越小學習越有利於掌握,拗口的德語著實折磨了這位大齡青年好一陣子。好在宋敏書是精通俄語和德語的,著實給他惡補了一陣子,回來後他又遇到一位更厲害的。
“Ich weiß nicht was solles bedeuten,英文翻譯的意思是:I don't know what it can mean.'中文的大致意思就是:不知道什麽緣故,不知是什麽道理,不知道究竟為了什麽,我不知道是何緣故……Daß ich so traurig bin;我是這樣的悲哀;我是這樣的憂愁;我心如此憂傷;我是這樣的悲傷……”
謝向明聽傻了,他惡補了太多死記硬背的專有名詞,當把這些每一個字母都看起來好熟悉,組合起來卻讓人發懵的語句用有詩意的話念出來時,他佩服死眼前這位師母了。
“太厲害了,真不敢想象師母的德文發音比我在補習班的老師還純正。”
“撲哧——”
石蘭笑了。
“你還沒去德國呢,怎麽知道我的發音純正。”
“好聽啊!”謝向明不假思索地說,“純正的話肯定好聽啊。”
石蘭大笑:“看不出你還會誇人呢?”
謝向明撓撓頭,嘟囔著說:“我說的是實話……”
廚房裏傳來菜下鍋的“滋滋”聲,康承業一邊翻炒著芹菜,一邊半探出頭來大聲說:“這算什麽,你師母當年是讀馬克思選集原文的。”
“哇!”
謝向明一臉崇拜人小眼神。
石蘭很受用的一臉幸福的樣子,笑了,然後又一臉滄桑地說:“不行啦,終是淪為無用之身,過去那些**與熱血也隻能在家抱抱書本兒才能略微感覺到一點兒。”
“誰說的,沒有師母,哪有我意氣風發的老師?”謝向明朝著廚房方向擠了擠眼睛。
石蘭又笑了:“都說你刻板,不近人情,為什麽我看到的卻是一個會說奉承話的小滑頭?”
謝向明一臉倨傲地說:“那不一樣,得看對誰,我佩服有本事的人。”
“這麽說全所就你一個人才嘍。”
“倒也不是……”
謝向明又有點兒迷茫了,聰明過頭的他有些時候在一些非常普通的問題上經常掉入邏輯陷阱。
人們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學識水平不夠,總要給事情找一個理由,於是就容易想當然地判斷問題的原因,這樣不知不覺就會出現判斷的偏差。謝向明不想當然,於是大部分時候是迷茫的,這是他的思維方式,得不到問題的結果就要去找答案,從源頭找起,於是把生活中非常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了。
並不是所有問題是都需要證明“1+2”的成立,生活中哪有那麽多哥德巴赫猜想?高峰與普通人的生活是不接壤的,也就無從關注。
在“謝向明佩服誰”的問題上,他顯然是承認自己很強的,從熱愛數學到改學自動化機器人,這之間他唯一糾結的問題是學習的快樂,而不是自己能不能學好,那麽外語比自己好的師母肯定是佩服的,在謝向明是天才,所裏的研究員也是天才,那麽天才與天才之間需不需要互相佩服的問題上,他覺得答案還是要看成果。可在大家都沒有成果的基礎上誰應該佩服誰呢?
好在,謝向明對解這種事的專注不如演算公式更加積極,迷茫隻在腦中轉了片刻就又回到現實。
“老師,你為什麽擔心我出去後不回來?”
康承業的手藝一如既往地棒,隻是如果不是招待學生,他真的很少在家下廚。
解下圍裙,他擦了擦手坐在飯桌前,認真思考著學生提出的問題,長長舒了一口氣說:“人類的整體能力遠遠強於人類的個體能力,但個體能力的組合又決定著整體能力的強弱。家國之間,現實給出的命題往往是一場零和博弈。非此即彼,別人得到了,我們就得不到,反之亦然。”
“您是想說我有留在國外的價值,所以他們會想盡辦法拉攏我是嗎?”
康承業想了想,點了點頭。
“那麽老師您也是這麽看好我嗎?”
這似乎是個多餘的問題,傻子都看得出來,康承業在謝向明身上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在研究所康承業的脾氣並不好,但唯一不會衝著發脾氣的人就是謝向明,不僅如此,謝向明偶爾犯些小錯誤的時候,他竟然像溺愛孩子一樣慣著他。雖說偶爾也會得到“雙手協調”這種驚喜,但是在管理上是有著嚴重傷害的,甚至有風言風語傳到康承業的耳朵裏,可康承業依舊我行我素,在這一點上師徒二人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謝向明用虔誠的目光看著老師,他當然知道答案,可是他想聽老師親口說出來。
“我認為你是咱們研究所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