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親愛的少年你要無災無難2

在這一個學期的最後一周,學校公布出了幾篇優秀範文,放在了展示欄裏。

陳喃抱著書複習,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識都刻進腦子裏,偶爾閑下來,課間時間她會拿著水杯叫上在隔壁班的林沉茜,去三樓接水。

二樓是沒有接水的地方的,一整個教學樓,隻有單數的樓層才有,她從來不會往一樓跑,喜歡帶著林沉茜往三樓去。

經過那個熟絡又陌生的班級,佯裝不經意地朝裏麵往上一眼,見他一麵,那就已經是一整天她最大的歡喜。

至於溫漾,自從上次那個電話後,陳喃就沒有和她在聯係過了,兩人沒什麽共同語言,林沉茜大概也看出了些什麽,不再催著她們一起玩。

這樣一來,陳喃反倒輕鬆了一些,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溫漾,對麵那個渾身都是閃光點,和她喜歡著同一個男孩的女生。

倏然間她不再願意從溫漾的嘴裏,再聽到關於路栩的消息。

隻是偶爾林沉茜還會提起:“南南,你覺得路栩怎麽樣啊,是不是特優秀特厲害?”

她笑著勉強點頭:“我不認識他啊,不過他……的確很優秀。”

那樣一個優秀的人,是注定會成為很多人的故事。

路栩對她來說,就像是一些藏匿著的風月與秘密,是無法實話實說講出來的。

在她還在猶豫這件事情的時候,林沉茜早先一步知道了溫漾喜歡路栩,而她也在這些時間裏,意識到了路栩和溫漾不一般的關係。

她常常能在樓梯口見到他們兩個人,看見溫漾明豔的笑,和路栩時不時被她逗笑的模樣。

那段青春裏,暗戀最心酸的,莫過於看著喜歡的他,在和其他女生打鬧,看著那一切往無法挽回的地方發展。

而她,隻是旁觀者。

於是那些青春裏最盛大的秘密,她再也無法坦**地說出口了。

那些心事,隻能告訴纏綿的風,告訴淅淅瀝瀝的小雨,永遠不會有人知曉。

冬天的風,吹在人的臉上刺骨地疼。

陳喃和林沉茜接了一大罐熱水捂手,各回各的班級。

陳偉在班裏喊著學生們有空去看看展示欄那邊的優秀範文。

陳喃想起陳偉那天遞給自己的那些作文,她都看了個遍。她看完後把卷子還給了陳偉。

“這些作文都是我出的題,沒什麽用了。”陳偉見狀就要把那些卷子給扔掉。

他出的一篇隨機的題目作文而已,早就講過了,征求了他們幾個的意見,他就說想把這份卷子拿給自家侄女看看學習學習,那幫臭屁小孩立馬就同意了,沒半點猶豫。

陳喃見他要把作文給丟掉,連忙攔住,硬著頭皮地扯了個理由,又把那一遝作文帶回家了。

把這一遝紙塞進不常用的地方,唯獨拿出一張路栩的卷子來。

回家的路上,為了避開那幫男生,她一整個學期都在繞遠路回家,趙蘭上晚班,也不知道這事,她急匆匆地抱著東西回家,不小心把那張卷子壓出了些褶皺來。

她有些心疼地反複按著那一個翹起的小角,如視珍寶般把那張卷子平穩地放進自己的櫃子裏,再三確定不會壓到卷子,她才把櫃子關上。

那張寫有他名字的卷子,就是她告訴了風的秘密。

一月份的溫度接近零下,外邊冷風四起,沒人願意專門跑下樓一趟,就為了看個優秀作文。

陳喃手裏捂著熱水瓶子,扯了扯身上的棉服,一鼓作氣打開班門,外邊的風吹著她前額的碎發,她低下頭匆匆跑下樓。

下樓的時候,她臉上的皮膚被冷風吹得發疼,展示欄前一個人都沒有,最旁邊添加了一個作文角,她沒猜錯,路栩的作文一定在裏邊。

她冷得像隻鴕鳥似的縮著腦袋,眯著眼睛,在展示欄的中間找到了他的作文,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著。

其實陳喃挺怕冷的,尤其是在冬天的時候,她會特別犯懶,根本不想動。

唯一能扼製她的懶癌和怕冷的人,隻有那個永遠留在最優秀的展示欄上,榜上有名的少年。

她常能在展示欄這邊見到他的名字,他參加了什麽厲害的活動又或者獲得了什麽獎,都是通過這裏知道的。

能知道他的消息,是她最開心的事情。

一周後,期末考試正式開考,學校按著成績排考場,路栩在第一考場,陳喃在第三考場。

那兩個考場的差距,中間隔著一百多個人。

宋詞嶼按照考試號找著考場和自己的位置,在門口就看見了陳喃。

她坐在第三考場的第一個位置,他坐在她那一排的最後一個。

陳喃低著頭在摳手。

宋詞嶼這幾天總在避開她,見到她總想起前不久籃球賽的事。

他深深吸了口氣,強製自己別過頭去朝著後邊走。

這次期末考試的卷子不算太難,陳喃答得很快,寫好後就開始細細地檢查。

宋詞嶼雖然平時吊兒郎當的,但是這次被路栩那家夥嘲諷了一遍,也奮力讀書了,不再那麽散漫。

最後一門考試,是英語。

考完後,回到班級,麵對班主任的再三囑咐,以及寒假裏的注意事項,無非就是些注意用火別光顧著玩落下功課的事情。

“考完試一星期後,來學校拿你們的成績單,寒假時間很短,都記得沒事看看書,玩一個月回來什麽都忘記了,到時候被別人彎道超車,就哭都來不及了……”

趙玉芳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地講著,台下的學生被她說得昏昏欲睡。

說了一節課的時間,才結束下課。

寒假正式開始。

陳喃收拾好東西,就去隔壁班幫林沉茜一起收拾,她是住宿生,平日裏東西又特別多。

顧陽青也趕著上來,推開兩個女孩子,死活要給林沉茜露一手。

他們方向不同,顧陽青隻能幫著林沉茜把行李搬到校門口前邊一點,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顧陽青才離開。

陳喃眼皮跳了跳,選擇忽視。

林沉茜爸媽今天來接她,順帶著一起把陳喃接回家。

兩人站在校門口等著林沉茜爸媽的車,她環顧著周圍,沒有一個是認識的麵孔,也沒有見到路栩。

她們兩人在校門口吹著冷風等著,渾身發顫。

還沒等到林沉茜爸媽過來,校園裏有人衝她們這兒喊著:“林沉茜,陳喃!”

兩人轉過頭,看見不遠處的溫漾。

陳喃看到站在溫漾身邊的男生怔住,他和溫漾說了些什麽,先一步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她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路栩的身影,見他走遠,步子匆匆。

溫漾一路小跑跑到她們身邊:“你們還沒走啊。”

“是啊。你不和路栩一起走嗎?你們不是住在一個小區嗎?”林沉茜點頭,問著。

溫漾看了一眼陳喃,解釋道:“他爸媽在學校後門那邊等他,要帶他去吃飯,不同路。”

聞言,陳喃回過神,第一次知道原來溫漾和他住在同一個小區。她垂著眸,勉強點點頭,算是對溫漾那番話的回應。

“你爸媽還沒來啊?陳喃爸媽也沒來嗎?”溫漾話鋒一轉,轉過頭問著走神的她。

林沉茜聽到這話,如臨大敵,趕忙接話:“南南和我一起走,我們住得近嘛。”

“啊,這樣啊。陳喃你爸媽不來接你嗎?”溫漾應了聲,隨口問了一句。

陳喃聽到她的話,神情一愣,臉色有些發白:“他們有事,我和茜茜一起回家。”

“哦,那你……”

溫漾還想繼續問下去,林沉茜“欸”了好幾聲,趕緊把她拉到一邊,有些擔心地看了陳喃一眼。

“怎麽了?”被拉到一邊的溫漾,不解疑惑地看著林沉茜。

“你,你快別說了,別問了啊,我回去和你具體說。”林沉茜急得些結巴,一時也解釋不清楚。

馬路對麵,林沉茜爸爸打開車窗朝這邊喊:“茜茜、南南,冷不冷啊,快上車!”

“欸,爸,我們來了。”林沉茜大聲應了一聲,和一臉不解的溫漾說了句再見,一手拿著自己行李,另一隻手拉著陳喃就跑,“走了南南,我們回家。”

陳喃衝溫漾點了點頭,幫林沉茜拿著行李,往馬路對麵跑。

林沉茜爸媽見狀趕緊下來幫忙,一邊把行李都放進後備廂,一邊吐槽著女兒:“你說林沉茜你怎麽那麽多東西啊,還讓人家南南給你拿,你也好意思啊。”

陳喃想幫忙搬東西,一把就被林沉茜媽媽攔下:“阿姨,我……”

“南南你和茜茜上車吧,這裏我和你叔叔來就好。”

她還沒來得及拒絕,林沉茜就一把拉著她上車了,林沉茜爸媽也搬好東西上車。

林沉茜家是做普通的小本生意,賺不了太多錢,但這一年省吃儉用,也買了輛不算貴的小車,這樣出門也方便。

等林沉茜父母都上車,陳喃聲音細細的,有點不好意思地喊著:“叔叔阿姨,謝謝你們帶我回家,麻煩了啊。”

“南南,你這說什麽話啊,我和你媽媽那麽好的朋友,從小我都是看著你長大的,這算什麽麻煩啊。老林開車慢點,兩孩子在車上呢。”

“欸,行,知道了。”林沉茜爸爸開著車,答應一聲。

林沉茜媽媽坐在副駕駛座上轉過頭看著陳喃,聽到陳喃的這話,又止不住地心疼。

這孩子就是心眼好,他們夫妻倆其實也幫不到陳喃什麽,很多時候林沉茜不懂事,還要陳喃來照顧她。

雖然這兒離家不遠,但休業式的放假,別家孩子全是爸媽來接的,就陳喃不一樣。

她從初中開始就一個人上下學了,無論是下雪還是下雨天,她都是一個人。

要不是每次林沉茜爸媽來接林沉茜的時候,總要拉著陳喃一起回去,平日裏這個時候,她也是自己一個人走著回家的。

一路上,都是林沉茜媽媽,問著她們兩個人的學業和生活,閑聊幾句。

“南南,你媽媽今天晚上回來嗎?”

陳喃搖搖頭:“我媽她上晚班,應該十點多才能回來。”

“那你晚飯怎麽辦啊?你媽是不是又讓你熱飯菜吃啊?”

林沉茜媽媽擔憂地蹙了蹙眉:“你媽就這點不好,天天吃熱飯菜對身體多不好啊,南南今天來家裏吃飯啊,正好茜茜也好久沒回家了,你們倆小姐妹好久沒住一起說說話了吧,今天就住在我們家裏,我和你媽說。”

她還想拒絕:“啊,不用了,我……”

林沉茜就替她直接答應了:“行啊媽,你多做點好吃的,我有好多話想和南南說呢!”

林沉茜笑著挽住陳喃的胳膊,衝她眨了眨眼,像是問她行不行似的。

陳喃沒辦法,隻好答應:“謝謝阿姨。”她禮貌地謝了謝林沉茜媽媽,十幾年裏,林沉茜爸媽對她也特別好,特別照顧她,她心懷感激。

車裏沒再說話,陳喃看著窗外的風景,腦海裏忍不住地浮現著方才在校門口的畫麵。

想起他走遠不見的背影,想起溫漾詢問的那番話,她疲倦地眨了眨眼,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直到車子要經過那個小巷路過轉彎,她不自覺地用力抓住林沉茜的手。

巷子口的那幫男生還是在那兒,有人看見了坐在車裏的她,領頭的男生挑釁似的挑著眉,衝她輕蔑地笑著。

林沉茜爸爸在後視鏡裏注意到這兒,有些不放心:“南南,高家那幫小子還有再找你麻煩嗎?”

“啊。”她一驚,愣了幾秒立刻搖頭,“沒有,沒了,叔叔你放心吧。”

“爸,你別聽南南的話,高副那小子天天跟吃錯藥似的,沒事就喜歡找南南的事情,真是有病,讓我逮到肯定打死他!”

林沉茜透過車窗,狠狠甩了個白眼給外麵的男生。

她嘴邊的高副就是趙蘭現在廠裏廠長的兒子。

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陳喃她媽媽和他爸屁事都沒有,那小子死活不相信,硬要找陳喃的事情。

不過那都是初中的時候了,林沉茜高中住校後,就不常見高副這幫人了。

想到這兒,她轉過頭問陳喃:“南南,高副他們還有找過你嗎?”

“茜茜!女孩子家家不許打架!”林沉茜爸爸警告女兒,又對著陳喃囑咐,“南南,要是那幫小子還敢找事情,你告訴叔叔阿姨,我們和你媽媽肯定饒不了他們。”

陳喃聞言,還是沒說出口。她搖了搖頭:“沒有了,你們放心吧。”

這件事情要是讓林沉茜知道,肯定又要鬧到趙蘭那裏,鬧大了的話,怕是趙蘭的工作都不保。

高副那幫人,也是篤定了她不敢說,才那麽肆無忌憚。

小巷子口。

“高副,你看什麽呢?”程浩克走過來。

高副收回目光,看著那輛車遠去:“你小子在一中讀書是吧?”

“是啊,怎麽了?”程浩克遞來一瓶水給高副。他和高副是小學同學,從小就熟。

“你在幾班?有個叫陳喃的,你認不認識?”高副接過水,擰開瓶蓋問了句。

程浩克聽到這名字就不爽,忍不住蹙眉:“認識啊,你也認識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我看著都嫌棄。”

聽著他的話,高副忍不住笑了聲:“你還記得我和你說嗎,她爸死了,她媽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勾引我爸。”

“喲,就是她啊?那你能放過她?”程浩克覺著稀奇,高副家裏以前那點事,他們幾個都清楚。

這小子對那個和他爸不清不楚的女人,厭惡死了。

“那肯定不行啊,她就別想好好高考。”高副笑,“學校裏我管不著,你幫我照顧照顧。”

他語氣加重著“照顧”這兩個字眼。

程浩克心領神會:“得,放心吧,沒問題。

到家後,陳喃沒收拾什麽東西,就被林沉茜拉到家裏,兩個人聊了一下午,最後在林家吃了晚飯。

林沉茜媽媽提前給趙蘭打了個電話,說了情況,兩家人交情好,趙蘭也放心。

吃好飯,林沉茜讓陳喃先去洗澡,她坐在**等著,打開手機才發現溫漾發了十幾條消息過來。

溫漾:【校門口的時候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溫漾:【到底怎麽了,你快和我說說。】

……

林沉茜想到這事就頭疼,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回消息。

林沉茜:【南南她……她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你以後別再在她麵前提這件事了啊。】

溫漾:【啊?那我是不是說錯話了?陳喃有沒有很難過啊?】

看著消息,想起陳喃今天的神情,還沒發消息出去,溫漾打來了電話。

林沉茜被手機鈴聲嚇了一跳,連忙拿著手機往外麵跑。

電話接通。

“喂,溫漾,怎麽了嗎?”

“茜茜,你能幫我和陳喃道個歉嗎?我真不知道這件事,要不我還是打電話和她說吧。”

林沉茜製止她:“別,你別再提這件事了,南南不會計較的。”

“啊,行。那……我能問問陳喃她爸爸是怎麽去世的嗎?我想問清楚,不是八卦啊,我怕以後我又說到些不該說的。”溫漾問得特別小心翼翼。觸及別人的傷心事,她也特別內疚。

林沉茜猶豫了會兒,還是說了:“陳叔叔以前是我們這兒的醫生,他是在一場手術上,不幸感染去世的……大概的我都是聽我爸說的啊,總之以後這件事情我們都別提了啊。”

那個年代蘇市醫院的醫療水平不算高,防護措施不強,很容易出事。

陳喃爸爸出事的時候,陳喃才出生沒多久,林沉茜比陳喃還晚出生,具體的事情都是聽她爸說的,她也不知道多少。

陳洪出事後,感染陳洪的那個病人沒多久也去世了,那個時候沒有藥物能夠治療,那家子人還來陳喃家裏鬧過一陣子,最後因為警察的出麵才結束。

林沉茜也不想多透露陳喃的家庭情況給別人知道,和溫漾說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你去哪兒了啊,喊你你也不在。我洗好啦,你快去洗吧。”陳喃穿著厚厚的睡衣走出來,叫了林沉茜一聲。

林沉茜連忙應著:“我在門口呢,馬上去。”

林沉茜洗好澡後,兩個小姑娘躺在**。

林沉茜有說不完的話要對著陳喃說,陳喃眼皮像是在打架,困得不行。

“南南?”

“嗯?”陳喃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林沉茜內心徘徊了會兒,問她:“能問你個事情嗎?”

她點點頭,努力眨著快閉上的眼睛。

“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溫漾啊?”

林沉茜其實很早就感受出來了,感覺陳喃對溫漾有些距離,一開始隻是以為那時剛認識的拘束感,但慢慢下來,她能感覺到,陳喃不太願意和溫漾一起。

陳喃沒想到林沉茜會問得那麽直接,她搖了搖頭,解釋道:“沒有,我很喜歡她,她那種性格的人,沒人會不喜歡她吧。”

“那也不是,我們班不少女生都不和她玩,因為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和班裏女生鬧矛盾,不過她人挺好的。”

林沉茜見狀鬆了口氣,不斷地說著溫漾的好。

陳喃沒半點反駁,聽著聽著就不自覺地睡著了。她不會告訴林沉茜,自己和溫漾注定成為不了太好的朋友。

哪怕她很喜歡她,很羨慕她這樣勇敢的女生。

可是她們偏偏,就是喜歡上了同一個人,隻是這件事情從開始,就怪不了任何人。

她們都一樣,隻是在那段青春裏,喜歡上了一個,特別好特別好的人。

陳喃就在林沉茜家裏住了一晚上,林沉茜爸媽太熱情了,她實在不好意思久住。

寒假正式開始,她收拾好東西,打算去陳偉給她報好的那個補習班。

“南南,快拿著東西下來,你叔叔到樓下了。”

去補習班的第一天,陳喃和趙蘭說了好幾遍,她可以自己坐公交車過去。可是陳偉擔心她不認識路,還是堅持過來接她,趙蘭還特地請了半天假,要陪她去看看。

她應了一聲:“來了。”

那是在蘇市市中心的一家補習班,費用不低,裏邊的老師教學水準很高。

補習班就在市中心商場的旁邊,她在趙蘭和陳偉的陪同下,見了補習老師。

她環顧著四周的環境,四麵鋪滿了光滑的瓷磚,在暖光燈的映照下,顯得簡約幹淨。

趙蘭擔心地叮囑她好幾聲才跟著陳偉一起離開。

趙蘭還得回去上班,陳偉作為老師雖然放假了,但下午也有要事,所以沒時間來接陳喃回去。

陳喃一一答應讓兩人放心。

陳喃中規中矩地上著課,同一個時間上課的有不少人,大家都是為了補習來的,也沒有半點閑聊,大多數都是各寫各的,專心聽課。

她報了數學和物理兩門課,每節課兩個小時。

上課的數學老師說的知識點都很通俗易懂,搞定了她不少不了解的問題。

還有兩個小時,是上物理課。上課前,陳喃從書包裏拿出一套物理卷開始做,她有些累地眨了眨眼,埋頭苦寫。

從小天分不高,但勤能補拙。

寫卷子的途中,補習班裏陸陸續續進來了不少學生。

一個班大概二十幾個學生,這裏的老師課程都滿得不行,老師資曆高,補習班自然也出名,現在的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贏在起跑線上,高一更是不能荒廢,一個個搶著名額進來,陳偉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她送進來。

她低著頭,倏然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老師,這是上次的卷子。”

她寫字的動作一頓,抬起頭,見到了路栩。

他今天穿著一身克萊因藍的棉服,裏邊穿著單薄的一件白色衛衣,那身棉服把他的皮膚襯得又白又亮。他走進班裏,單肩背著黑色的雙肩包,手裏拿著一份卷子。

補習班裏有人調侃他:“不是吧,咱們大學霸,補習了一個學期了,寒假還不落下啊?”

有人附和著:“就是啊,你這補個語文就算了,物理本來就考得好,讓不讓人活了啊!”

路栩轉過身,黑漆漆的眼睛裏含著笑:“人外有人嘛,還得多學習。”

“嘁——”這話一出,班下一陣唏噓聲。

陳喃這才知道,原來路栩一直都在這個補習班補課,怪不得他那時在樓下吐槽自己的語文不好,可考試的語文進步了那麽多。

路栩手裏提著包,選擇坐在了第一排。

她坐在第二排,能清楚地看見他從包裏拿著草稿紙,隻是他在包裏翻了半天,也沒翻出想要的東西來。

“嘶,我的筆呢?你們有多的筆嗎?”他蹙了蹙眉,翻遍了整個書包都沒有找到筆,衝著旁邊的人問了聲。

他左右全是男生,桌上就擺了一支筆和一張草稿紙,粗糙得很,都衝他搖搖頭。

陳喃聽到他詢問的聲音,翻著包裏的筆袋,她習慣性多帶幾支筆,怕一支筆沒墨水不夠用。

從筆袋裏翻出一支黑筆來,在紙上劃了幾下確定是有墨水的。

她躊躇著該怎麽把筆遞給路栩。

她張了張口,又欲言又止。

直到她身邊的男生湊過來問她:“你有多餘的黑筆嗎?”

她怔住,僵硬地點了點頭。

那男生又問她:“能借給我朋友嗎?他沒帶筆。”

陳喃知道他嘴裏的男生就是路栩,她正愁不知道該怎麽把那支筆給路栩,連忙應了一聲,把那支筆給那男生。

“謝謝了啊。”男生接過筆,拍了拍坐在他前邊的路栩,“喏,和人家小姑娘借的,快謝謝人家。”

路栩轉過頭,看了一眼陳喃,白皙細長的手指接過那支筆,眼角一彎,唇角露出好看的弧度:“謝謝啊,等會兒下課我就還給你。”

她的眼睛撞進他柔和的目光裏,心被猛烈狠狠地碰撞了一下。

陳喃木訥地搖搖頭,聲音細小:“沒關係的。”

路栩拿著那支筆轉過身去,她的心跳卻沒有因此平穩下來。

盯著他眼睛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那些隱瞞在深處見不得光的感情,真真切切地險些泄露出來。

她不斷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試圖上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偏偏有人,一個眼神,能讓她內心的山河一瞬間崩塌,或許她早就告白過了,在那無數個炙熱懇切的眼神裏。

下課後,已經是下午的六點鍾。

冬天的天暗得很快,窗戶外一片漆黑。

路栩蓋好筆帽,把那支筆輕輕放在了陳喃的桌上:“謝謝你了啊。天色也不早了,早點回家吧。”他看了一眼,還在低頭寫卷子的女生,歪著腦袋掃了一眼,就發現她有個選擇題寫錯了。

“這道題應該選A,B的答案說反了。”

他指著題目,眼前的女生卻像是如臨大敵似的,她埋著腦袋看不清臉,隻含含糊糊地點著頭,用著修正帶改正,動作都有些匆忙。

路栩看她這樣一愣,覺得她有些眼熟,可是又具體記不起來是誰。

他整理好包,和身邊的人說了一聲,起身走了。

陳喃這才敢抬起頭,看見了走遠的背影,匆匆忙忙收拾好卷子和筆,把他還回來的那支筆放在了書包的最裏層。

她跑著小步子追在他的後邊,不敢離得太近,隻敢悄悄地跟著。

她捂著自己有些發紅的耳根,在心裏自嘲自己膽子太小。

晚上六點鍾是市裏邊的高峰期,不少上班族下班。

路栩站在車站的那一端,陳喃待在車站的後麵,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直到公交車過來,她才匆匆跟上去,一大堆的人攔下了車子,她和路栩壓根不需要動,就能自動地被這幫人群給擠上車。

在上車的途中,她本來和路栩還有些距離,被這麽擠,離他特別近,她耳畔邊的碎發劃過他的後頸,她不尤屏住了呼吸。

在前麵的他沒在意到這些,在車子的最後還有幾個座位,路栩被擠過去,好不容易喘口氣,跑到後邊坐下。

陳喃跟著他一起,被擠上車子的末尾,他的旁邊和後邊都有個位置。

她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坐在了他的後邊,緊接著後麵是一個老奶奶,路栩見狀坐到了裏邊去,老奶奶在他旁邊坐下。

少年靠在窗邊,從書包裏艱難地拿出一本書來,順著車上的燈看著書上的內容。

她不敢一直盯著他,偽裝似的也從包裏拿出一本書,強製自己不要看他,可是書上的內容變成了天書,她根本看不進去。

於是她時不時抬起頭,微微別過頭看著他身旁的玻璃窗,玻璃窗裏映著他看書的模樣,和他的側臉。

窗外昏暗的夜空中,有人在放煙花,也許是哪家有喜事。

五顏六色的煙花綻放在空中,無數個閃爍著的火星子從最中間散落開,蔓延在空中落下。

玻璃窗裏映著天上的火光,落在他的臉上,燈光忽暗忽明,她的雀躍也如同外邊的煙花炸開,滿心的歡喜。

車子開了一半的路程,從後門擠上了一位老爺爺,滿頭白發駝著背,路栩注意到了這點,他裝好書彎著身子起身,“奶奶,您讓我一下。”

他走下去,衝著老爺爺指了指,讓他坐到他位置上去。

老爺爺彎著背,笑著不停感謝他。

少年笑著說著沒關係,小心地扶著那位老爺爺上去,見他坐到了位置上,才放心。

他重新融進人擠人的人群裏,艱難地扶著把手。

沒過幾站,他就先下車了。

她轉過頭看著車窗裏漸漸走遠,不再看得見的他,遲遲不願意回過頭。

補習班上了十幾天,路栩並不是天天都過來,聽這兒的老師說,他主要補的還是語文,其餘的課程都是有時間才會趕過來。

所以陳喃鮮有機會能見到他一麵,她開始每天期盼著與他見到一麵,又或許是偶爾和他一起坐車回家。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路栩家裏那麽有錢,他還要和自己一起坐公交車,可是能一起在那條路上回家,多和他待一會兒,就是她最高興的事情。

明天就是春節了,新的一年。

補課的老師提前祝學生們新年快樂,歡歡喜喜地給他們停課放假。

“先在這裏祝大家新年快樂啦,好好回去過年,要壓歲錢啊!然後我們的複課時間是在大年初六,大家不要忘記把作業寫好都帶過來哦。”

班裏的學生異口同聲:“好的,老師。”

陳喃也跟著一起應聲,她不停地轉頭看著班級門口,在春節前的最後一天,她也沒有碰見路栩。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趙蘭提前放假下班,母女倆和往常一樣,在這個闔家團圓,門外全是煙火熱鬧的日子裏,吃完了這一頓冷清的飯。

吃好飯後,陳喃搶過趙蘭手裏的碗,乖乖地跑進廚房洗碗,趙蘭拗不過她,幹脆也就隨她了。

她坐在客廳裏,窄小的電視劇上播放著春晚。

陳喃洗好碗,就和趙蘭一起坐在客廳裏看春晚。她隨手打開手機,收到了補課老師的一條消息。

大概內容是為了以後通知方便,老師們在QQ上拉了個群,讓她記得加一下。

她回複了一句,把號碼複製下來打開QQ的軟件,她的QQ號還是林沉茜幫她創的,也不常用。她搜索著那個群號,然後申請加群,過幾分鍾後,申請就通過了。

群裏不少她不認識的名字,正聊著天,陳喃插不進去話也不打算發言,她看著春晚的小品,時不時瞟一眼手機上的消息。

群裏聊著些很無聊的內容,她沒興趣看,直到看見那個熟悉的名字跳出來:【大家看春晚了沒?】

她眼皮一跳。群裏不少人雜七雜八地回他,她也混在那群人裏邊,說了句:【正在看。】

有人調侃:【學神也看春晚?】

路栩:【合著我是外星人唄,啥都不能幹了。】

頓時滿屏“哈哈哈”,她看著他開玩笑,不由得笑彎了眼。

她小心地點開他的QQ主頁。

路栩的QQ昵稱很簡單,就一個英文大寫字母“L”,他的頭像是一個動漫男生,她上網搜了搜關於他這張頭像的來源。

是一個動漫人物,叫宇智波佐助。

而後,她把軟件切回QQ,看著添加好友那一欄,彷徨許久還是沒勇氣添加他。

她歎了口氣,又倏然想起什麽,把路栩的QQ號複製下來,照著上次林沉茜教自己申請的辦法,重新創建了一個小號。

她把小號的信息隨便一改,在搜索欄裏搜索路栩的QQ,下定決定似的按下添加好友的那一處。

他在線,好友申請很快就通過了。

L:【你是?】

圈圈:【我是補課群裏的,就順手隨便一加,不打擾你吧?】

L:【哦,這樣啊,不要緊的。】

路栩看著手機上的消息,隨便回複了幾句,沒多留心。

他大概是聊困了,眼睛一直盯著手機有些發酸,隨意地把手機扔到一邊沙發上,開始認真地和爸媽一起看春晚。

陳喃看著他回複的消息,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沒有後話了。

她起初還在心裏想如果路栩問她是誰,她該怎麽回答,如今看來,他根本不在意一個添加好友的人,姓甚名誰。

她低著眸,電視裏已經開始播放零點的倒計時。

十!

九!

八!

七!

……

三!

二!

一!

零點的禮炮煙花炸起,齊齊衝向夜晚的空中。

她在聊天欄裏編輯了好久祝他新年快樂的措辭,寫了一大串的祝福詞,最後還是淨數刪光。

陳喃學著QQ自動會發送群發的祝福詞,複製粘貼下來發給他。

圈圈:【一聲聲爆竹聲響起……新的一年,祝你新年快樂。】

幾秒後。

L:【新年快樂啊。】

時間定格在十二點,她看著聊天框僅有的那麽幾句話,心上星星點點的雀躍冒出來,忍不住笑起來。

每到新的一年,路栩這兒就會收到很多群發消息的祝福,他一一回複了一句“新年快樂”,也不厭煩。

祝福不嫌多。

等到回複完最後一條的消息,有人打來電話,他看著備注,是溫漾。

他笑了笑,接起電話。

電話裏洋溢著她興奮的聲音:“路栩,新年快樂啊!”

“新年快樂。”他的聲音夾雜著笑意,聽著像溫暖的春風,**漾人心。

溫漾聽得耳朵酥麻,暗自想這家夥聲音也太好聽了。

想著,她忍不住抿著嘴偷笑,語氣裏帶著掩不住的歡悅:“你快看你家樓下,快下來!我買了煙花一起放啊!”

聽到她的話,路栩看著外邊漆黑的天一怔。他連忙走到陽台朝下一望,看見溫漾點著一根煙花棒,朝著他這邊招手。

溫漾說:“欸,我看到你了,你快下來,我都要被冷死啦。”

這個點,他爸媽都睡了,路栩拿著衣服,穿好鞋子輕輕地關上門,下樓的第一眼,他就看見了溫漾。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外麵啊,你爸媽知道嗎?”他看見溫漾衝自己笑著。

提到父母,她才收了嘴邊的笑,很不在意地說:“唉,他們都忙,後天才能回來呢。”

他有些詫異,年三十的,就算是在外工作的家長也應該回家了,連他爸這麽忙,都還是提前一天回家了。

“那你一個人在家嗎?”

手裏的煙花棒燃燼,她又拿著打火機背過身點燃了一根:“家裏有保姆阿姨的,不過她現在也回去過年了。你看我那麽慘,過年就一個人,你行行好陪我一起吧。”

溫漾點燃了第二根煙花棒,一手遞給他。

路栩張了張嘴,還想勸她早點回家之類的話,可是見到她期待的眼神,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行,那我陪你放,放完你早點回家。”

“一言為定!”點燃的煙花火光映在她的臉上。

女生蹲在地上,拿著煙花在空中畫著圈:“好漂亮啊。”

她就蹲在他的身邊,還是和初見的時候一樣,愛笑點子多,恣意張揚,他的目光柔和了片刻,有一瞬間覺得,有這樣的一個人在身邊,其實也挺好的。

大年初一早上,還不到七點,趙蘭就拉著陳喃起床,催著她吃早飯。

她們家有個傳統,每年過年都得去爬山,去山頂的寺廟求平安,也蘊意著新的一年開個好彩頭。

過年期間,去爬山燒香拜佛的人特別多。

坐了一路的公交車,一大早被催著起床的陳喃困得睜不開眼,下了車後又是人山人海,四麵八方都是人。

陳喃看著這陣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媽,好多人啊。”

“趕緊上去,現在還不是高峰期呢,等會兒人更多。”趙蘭沒給她喘息的機會,一把拽著她往山上跑。

這是蘇市的名山,山不是太高,每逢過年,都會有很多人來這兒爬山祈福。

陳喃從小身體不怎麽好,也不常運動,趙蘭就喜歡拉著她來爬山,一年前,因為陳喃要中考,便擱置了一年。

一年沒爬山了,趙蘭爬起來背後直冒虛汗,山才爬了一半,就覺得身體特別累,有種虛脫的感覺。

陳喃扶著她,好不容易才攀到山頂。

山頂彌漫著一層霧氣,朝下一望,遠處的高樓大廈變得渺小無比。風吹在她們兩人的臉上,她身上也出了汗,臉上一片通紅,冷風吹在身上很涼快,吹久了又泛冷。

“走走走,別吹風了,別回去感冒了啊。”母女兩人都累得不行,坐在旁邊休息了會兒,趙蘭擔心陳喃一冷一熱會感冒,拉著她往廟裏走。

山頂的這座寺廟,據說特別靈驗,隻要誠心,祈福求願都能成。

陳喃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這座寺廟。寺院裏種著幾棵枝繁葉茂的菩提樹,屋脊刻畫著栩栩如生的圖案壁畫,她跨過門檻,麵前是一座佛祖的塑像。

趙蘭帶著她跪在佛祖塑像麵前,旁邊的和尚們專心地念著經,不遠處傳來一陣陣敦厚的鍾聲,回聲落在山頂。

陳喃的心跟著鍾聲平靜下來,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誠懇地許下願望:“求佛祖保佑,願生活順利,家人健康平安……也請保佑他,無災無難,一路上無風無浪。”

不求有緣,亦不求未來。

隻佑他,歲歲平安。

祈福完,趙蘭就帶著陳喃回家了。

在一路上,她不停地問著陳喃:“我們南南許了什麽願啊?”

“媽,這說出來就不靈了。”陳喃搖搖頭,堅決不願意說出來。

趙蘭見狀隻能作罷:“好吧,你不說那媽媽說。媽媽就希望我們南南,未來能考上一個好大學,然後健健康康的。”

她牽過女兒的手,眼裏是濃濃的愛意。

陳喃看著趙蘭,不禁眼睛泛酸:“媽媽,我會的,我們都要健健康康的。”

“好,我們都要平平安安的。”

趙蘭的年假很短,就兩天,一天去爬了山,第二天她去墓地看了陳喃的爸爸。她沒讓陳喃跟過來,一個人帶著些東西,在墓地和陳洪說了一天的話。

陳喃的爺爺奶奶不在這邊,自從陳洪死後,老兩口實在是接受不了這個傷心地,很早就搬出去了。

平日裏他們之間也不聯係,她爺爺奶奶住得太遠,已經不在蘇市了,趙蘭不願意在路上來回折騰,過年的時候也就隻能打個電話口頭拜個年。

這年就這麽過了。

之後的日子,趙蘭繼續上班,依舊回家很晚很忙。補習班複課後,陳喃也循規蹈矩地去補課學習,時不時會在班裏碰上路栩。

他經常會被老師請上台來說說自己的解題思路,每次他都能提供給老師一種不同的解題辦法。

於是她總會想起,自己在佛祖麵前為他悄悄許下的平安。

少年啊,永遠耀眼,她是追逐光的那個人,也許她很難追上他了,可她還是希望,他永遠如今天一樣,是她生命裏打下的那一束光。

永遠不要熄滅。

一中的寒假時間很短,年後沒幾天就開學了。

班裏的學生,連“好久不見”都扯不出口,一口一個學校壓榨學生,不情不願地開課,投入這要命的學習。

陳喃在寒假的補習裏,不少知識漏洞都被補上了。

在寫物理題的時候,她腦子裏全是路栩輕鬆地講著解題思路的樣子,她開始按照他說的那種方式寫題,一道一道寫,慢慢熟絡他的寫題方式,的確簡單不少。

在學校裏的學習還是一如既往,但她的不少問題都被解決了,上課學新知識沒有以前那麽難懂了。

林沉茜和顧陽青兩個人關係更熟了後,兩個人說話都直接,然後一個星期裏,能有三天都在吵架鬧絕交。

從林沉茜嘴邊聽到最多的,就是說顧陽青哪哪兒不好的事情,不過一般過幾天,這兩人又會和好,繼續當好朋友。

她不理解這是個什麽操作,但想著現在兩個人都算自己朋友,她兩邊來回勸,平常枯燥的生活裏,也算是有了些樂趣。

不同以往的是她不會再拿著課本去樓梯口等路栩了,因為她在樓梯口等到的人,不再隻是路栩和他的朋友們,還有溫漾。

那個和他並肩走在一起,纏著胡鬧他,他不會介意,不會不耐煩,他默認了她的喋喋不休,甚至覺得可愛。

暗戀或許,本就不是什麽高興的事情。

凡事說上悸動喜歡這種詞的,似乎總是甜裏含著苦,沒有盡頭的苦。

苦似乎不會盡,甘好像也永遠不會來。

大概這就是屬於膽小鬼最後的結局吧,沒有結局沒有故事。

永遠不甘心,永遠想勇敢,衝動地想告訴他自己的喜歡,可看見他身邊站著的,是一個和他很般配,勇敢嬌豔的女生。

見證他在校園生活的全部,卻從來不是參與者,連個旁觀者都算不上。

暗戀這種事情,太苦,苦不堪言。

開學一周後的體育課,是班裏的男生最期待的課。這次由於一班調課,和五班的體育課撞到了一起,體育老師沒辦法,隻好兩個班一起上課。

在課間,和一班人熟的男生過來通知:“下節體育課,我們和一班一起上啊。”

顧陽青隨口問了句:“哪個一班啊?”

“還能哪個,路栩他們班啊。”

程浩克聽到這消息就晦氣,暗罵了句:“怎麽和這小子一節課啊,我真服了。”

陳喃聽到他的名字,眼皮一跳。她抬起頭和顧陽青確認了好幾次,確定是和一班一起上體育課才罷休。

哪怕像是已經多半猜到了自己這場暗戀的結局,她清醒著,卻還是寧願淪陷,她還是會因為和他撞上同一節體育課內心竊喜半天。

三月的春天,風終於不再那麽冷冽,吹在身上都柔柔的,很舒服。沐浴在陽光下,兩個班的隊伍整齊劃一,等著老師的指令。

“今天你們兩個班,測個800米吧,女生800米,男生1000米啊,跑完就自由活動。”

這話一下,全場哀號:“啊,怎麽要跑步啊?”

“800米要我命!”

“我們還跑1000米呢,說什麽了嗎?”

……

“欸,好了好了,再吵就加一圈啊,趕緊準備準備,男女生一起跑了得了。”兩個班烏泱泱的,吵得頭疼,老師喊了幾聲,在這樣的加罰下,兩個班的人果然安靜了下來。

陳喃聽到跑步就頭疼,她這種體育細胞為零的,800米都不知道能不能跑下來。

在體育老師規定下,先熱身跑一圈,隨後兩個班分部好跑道,一聲令下,一個個健步如飛,跑得飛快。

程浩克幾個人大概是想在路栩麵前裝一把,跑得格外賣力,但路栩沒看他一眼,自顧自調整著呼吸,平穩地跑著。

女生沒有男生體力那麽好,跑到最後一圈幾乎都虛弱了,陳喃也不例外,她的步子越來越沉,喘息聲也越來越沉重。

“孟北鴿!想想你小說裏的帥哥啊!別走啊,快點快點,賀瑾在跑道那兒等你!”

陳喃跑過那幫大聲嚷嚷的女生身邊,那群人看了她一眼,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這就是上次軍訓說她的那幫女生,跑在她最前麵的那個人是孟北鴿。

或許是一幫子女生走走停停跑得太磨蹭了,體育老師杵在一邊都看不下去:“你們幾個女孩子跑快點啊,別走走停停的,這咬咬牙不就跑完了嗎?實在不行,想想你們喜歡的人啊。”

“欸,老師,你這覺悟不行啊,小心我們打報告。”

女生們哄笑一片。

她在心裏喊著路栩的名字,似乎這樣就能作為激勵,鼓勵她不要停下來,繼續往前跑。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跑,腿軟得幾乎沒知覺,她心裏一遍一遍默默喊著他的名字,下一秒,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抬起頭,少年邁著步子輕輕鬆鬆跑到她的前麵,那個剛才還在心裏默念名字的本人,倏然出現在她的身邊,與她擦肩而過。

他穿著校服外套,拉鏈隨意地沒拉上,他背後的衣服被風撐起來,跑步動作標準,幹脆利落。

宋詞嶼跟在路栩旁邊,跑得更輕鬆:“欸,你是不是太久沒跑了啊,跑不過我啊。”

他跑過陳喃的身邊,輕輕瞥了她一眼。她因為跑步,臉上變得很紅,在透白的皮膚上顯得更加明顯。

他們見到那麽多次,卻很少會對視上,陳喃的目光,永遠不在他身上。

“滾蛋,你個體育生,和我比什麽啊?”路栩的笑聲清脆,笑得肩膀微顫。

他和宋詞嶼跑得很快,兩人邊跑邊聊著,聲音越來越遠。

陳喃看著他跑遠的背影,咬著嘴唇,一鼓作氣地跟上去。她就這麽跟著他的步子,勻速地跑著。最後距離終點還有一百米,她跑著跑著,倏然被人撞了一下肩膀,她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停下來看著那個人。

程浩克朝她挑釁地笑了笑,沒半點歉意,繼續往前跑。

見狀,她攥緊了拳頭,繼續跑向終點。

開學後,陳喃明顯能感覺到,程浩克這幫人對她的刻意刁難,還時不時語言諷刺她幾句。

她不想計較,隻要不是大事情,她都不想把事情鬧大。

更何況,那麽多年她就是這麽過來的,她都有些麻木。

無論怎麽做,也沒有辦法消除別人心裏對自己的偏見。

她以前討好慣了,把所有的錯都歸在自己身上,現在想想,就算她什麽都不做,還是會被人討厭。

800米測驗結束,五班和一班自由活動。

陳喃一個人坐在籃球場的木頭椅子上,顧陽青苦悶著個臉,不用猜都知道又是和林沉茜吵架了。

“你們又吵架了啊。”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嗯。”他點點頭,和訴苦水似的和陳喃不停地說。

她靠在牆邊,目視著前方的籃球場。

有些人永遠都是籃球場的焦點,她眯了眯眼,邊聽顧陽青的話,邊看遠處的他將一個一個的球投進筐。

那個時候,她能和路栩撞上一節體育課,見到他一整節課的四十五分鍾,能看他打一場籃球賽下來,就特別知足高興了。

“欸,你在聽我說嗎?算了,我也不樂意說了,我打算這次硬氣點。”顧陽青發現她在走神,不滿地嘟噥了一句。

“等會兒就去道歉。”他很嚴肅地點了點頭,像是極其認可自己的這個決定。

陳喃被他那樣子逗笑,附和了句:“好硬氣,快去吧。”

顧陽青也不理她,跟著她一起看著球場內的球賽。

他和她閑聊:“欸,你知道嗎?我們去市裏打比賽,贏了第一名,路栩那家夥打得是真的猛,不到最後一刻根本不會放棄。”

“哦,贏了啊。”她不意外,路栩身上總有一股能讓人很信服的氣質,會讓所有人都理所應當地覺得,有他在,就一定會贏。

顧陽青詫異地看著她:“呀,你不驚訝啊,市裏隊伍很強的,要不是沒有路栩和宋詞嶼的配合,其實我們很難贏的。最後進球全靠他們兩個人。”

她點點頭:“驚訝啊,是我表達得不夠驚訝嗎?”

顧陽青:“……”

他大概是因為這麽大件事情,陳喃沒個反應有些吃癟,隨後看著球場內程浩克走過去,和路栩說了些什麽。

不出意外,兩幫人又是不歡而散。

“你知道老程為什麽天天找路栩的碴兒嗎?”他又拋出個八卦的話題。

但陳喃還是不感興趣,回了句:“知道啊,男生的嫉妒吧。”

顧陽青沒想到她會說得那麽直接,喝著水直接被嗆到了,咳了好幾聲,說:“呃……你話不能這麽說。我看老程這天天跟吃錯藥似的要找你碴兒,都和他說了好幾次了,但不怎麽管用,你小心著點啊。”

她歎了口氣,算是默認這事了:“你放心吧。別把這件事告訴茜茜,我怕她又生氣。”

“得,我辦事你放心,我會接著幫你和老程說說的。他小子也就那樣,不敢動什麽真格,你避著點他就行,別和他犯衝。欸,不過你真的不好奇,為什麽他倆那麽不合嗎?”

陳喃真是第一次見那麽樂意說自己兄弟八卦的人,勉強擺出很好奇的樣子,詢問著他:“那,是為什麽啊?”

他見狀,一下子就來勁了:“這事情可就說來話長了。以前老程喜歡一個姑娘,沒想到人家姑娘喜歡路栩,老程他就不爽了唄,氣衝衝過去問人家,自己哪兒不如路栩。結果你猜人家姑娘怎麽說?”

“怎麽說?”她接話。

“人家姑娘對著他說,程浩克你哪兒都不如路栩,尤其是打籃球,他打得比你好還比你帥。”顧陽青捏著嗓子,學著那個女生的聲音,看著特別矯揉造作。

看他那樣,陳喃哭笑不得:“所以他就一直纏著要和路栩打場籃球賽?”

“可不嘛,一開始幾個人都是球友,這事一出,你說老程這家夥最應以為傲的就是打球技術了,不氣死才怪。可惜,路栩不搭理他,覺得他特無聊,這恩怨就持續至今嘍。”

大概這就是,年輕氣盛的男生最強的勝負心吧。

她搖搖頭,時不時地看幾眼球場,看似是無意的,實則她整個心思都在路栩的身上。

或許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吧,想見你,見到你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你,又要偽裝不在意,不想被人看出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