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親愛的少年新婚快樂

2020年1月,路栩結婚了。他在微信群裏邀請了大家都過去參加婚禮。

宋詞嶼和她發了好幾條消息,最後還是沒有勸她過去。

在婚禮現場,他把自己送的紅包外皮,寫上了兩個姓。

宋和陳。

算是替她來了。

淩晨半夜。

陳喃已經停更了快一年的微博。

在深夜多出了一句話。

陳氧:路栩我的少年,新婚快樂。

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曾經有一個女孩子愛了他一整個青春。

知道他的喜好和過往,知道他容易在冬天受涼感冒的身體,因為總在冬天看到他生病,了。

知道他夏天會遇到陰晴不定的天氣,下雨時多半在籃球場打球,她和他淋過同一場雨,也見過他打球崴腳受傷痛苦的樣子,她送過藥,悄悄塞進了他的課桌,也……更知道他喜歡的女孩子是何等優秀的一個人。

他也終於,要和青春裏的那個姑娘結婚了。

陳喃垂下眼,她修改了微博的簡介。

原本隻有一個簡單的7,被她改成了:路栩,我不想繼續喜歡你了。

她開始上線回複很多讀者的問題。

在那個他結婚的夜晚。

其實她收到的大部分私信,很多讀者朋友會問她,這樣的暗戀到底值不值得,也許她傾盡一切的所有,在對方眼裏隻是過往雲煙。真的值得嗎?

她在無數的夜晚想過這個問題。

卻始終無法回答。

終於在今晚,她敲下了一個個字眼,她能夠回答了。

是值得的,這些年裏她總有一個很龐大的目標,能讓她為之前進,高考的時候希望跟上他的腳步,考去一個更好的學校。

一路追隨那麽多年,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

也許是摔蒙了吧,連她也分不清,那些痛苦到底是喜歡,還是多年的執著。

其實我也分不清,我喜歡的那個少年還是十八歲那年暗戀的遺憾,但我總想把他記錄下來。

大概是因為我是個記性很不好的人,常常會忘記很多事情。路栩在我腦海裏的樣子已經模糊到幾乎看不清臉了,我也很久沒再聽過他的聲音了。

十八歲那年,我總在想,我還有大把時間能夠等他,可是現在我二十五歲了,他也有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婚姻。

從認識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他那麽好的人一定會得到最好的結局。

好在那段青春裏,他如願了。

而我,也沒有時間資格在等了。

好像就像大家說的一樣,或許我不曾存在於他的青春裏,也許我也沒有名字,但是隻要我記得他,這段暗戀就不算百搭了。

所以我寫了很多很多關於他原型的文章。

我想我是想記住他的。

我怕我忘記他,我想記住他。我的青春裏,刻著他的名字。

未來的須臾數年,我該拿什麽記住你。

我又該拿什麽去證明這段故事的存在。

是抽屜裏泛黃的紙,幾年不到就消散的字跡,還是日記上無數的淚痕和心酸,還是屬於他一整個青春記錄者的我,始終沒有留下他的名字。

於是陳喃寫下了這本書。

一本隻屬於她和路栩的書。

往後未來無論多遠,文字會讓我記住你。

陳喃打了很長的一篇篇幅發在了微博。

發完,她覺得自己心裏鬆了口氣。

在這一天的淩晨三點,陳喃向上邊提交了去其他市工作的機會。

她在第二天收拾好了行李,甚至沒來得及和身邊的人告別,她隻和趙蘭說明了情況。

隻身一人離開蘇市。

打開門離開家的那會兒,趙蘭猶豫地喊住她:“南南,早點回來,放下心裏的事情了,記得回家。”

陳喃一愣,聽著媽媽的話,眼圈一紅。

原來趙蘭什麽都知道,她根本沒有瞞過所有人。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離開,前往機場。

林沉茜幾個人知道這事的時候,陳喃已經乘坐飛機離開了。

她還是無法麵對這個城市。

這一年,隔壁市的小村莊裏突發暴雨洪水。

陳喃是在前一天得到這個消息的,她明天就要啟程過去報道采訪。

臨走前的晚上,她和林沉茜幾個人打了個視頻電話,開了句玩笑:“我要是回不來了,也得好好把我那本書出版買好啊。”

“陳喃!你說什麽啊!我警告你不許嚇我!”林沉茜聽到這話就和她急。

陳喃被林沉茜弄得哭笑不得。

雖然是帶著開玩笑的話在裏頭的,但是這次的工作,的確很艱險。

“實在不行,你別去了。”許夢夢也真的擔心她,可還是拗不過陳喃。

“那不行啊,這是我工作,你們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安全的,我還等著回來看我的書大賣呢。”她笑,在這個群裏打著電話的四個人裏,隻有宋詞嶼一句話都沒說。

他沉默得不對勁,一句話都沒說掛了電話。

陳喃還有點納悶,不清楚他是怎麽了。

直到半夜五點多的時候,陳喃被外頭的大雨吵醒,接到了宋詞嶼的電話。

“宋詞嶼?”

“我在你樓下。”他的話很淡,可外邊正吹著大風,大風呼嘯的聲音刺耳。

陳喃聽到他的話眼皮一跳,下意識地透過窗戶看著樓下。

他撐著一把傘,站在大風大雨裏。

“你是不是瘋了!”外邊那麽惡劣的天氣,她怕宋詞嶼出事,連忙披了件衣服下樓。

見到他的時候,麵前的人眼下一片烏青,大概是連夜開車趕過來的。

“宋詞嶼,你真的……”陳喃有點生氣,可嘴邊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用力地一把擁入懷。

“你要安全回來,我就在這邊等你,等你回來了我們一起回蘇市。”

他們滾燙的皮膚觸碰著彼此,陳喃的心一顫,這才意識到是自己的那句玩笑話開過了。

“你放心,我會安全回來的,一定準時和你們保平安。”她沒有急著推開這個擁抱,最先做的是在安撫宋詞嶼。

次日,她啟程離開,催著宋詞嶼早點回蘇市,他不願意,她也拗不過他。

在接下來的工作裏,她每次采訪工作,冒著大風大雨,都會準時和他們報平安。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引發了很多天災人禍。

幾天內,陳喃見證了她職業生涯裏,最嚴重的一次生離死別。

在她印象裏最深的,是有一對還在吵架的小情侶,還沒有和好,男方在趕過來找她的路上遇上了惡劣天氣,意外出了車禍。

還沒來得及見最後一麵。

“在生死麵前,愛和恨啊都顯得沒那麽重要了。”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兒,陳喃在環境下,急速成長。

半年後,這邊的任務結束,可是陳喃並沒有和宋詞嶼一起回蘇市,而是提交了新的申請表。

在飛機上,她收到了宋詞嶼發來的一張截圖。

L:收拾家的時候,突然翻到高中化學課本裏夾著的一封信,不知道是哪位朋友送的祝福,在這裏謝謝了。

她是手尖顫抖地點開那張截圖的,那雙白皙細長的手裏拿著自己十八歲那年寫給他的信。

多難想象啊,這封信遲了九年。

宋詞嶼沒有發其他多餘的話,隻發了這張截圖。

她仔仔細細地盯著那張截圖,眼眶濕潤,鼻尖泛酸。

她給宋詞嶼回了一個:【謝謝。】

這兩個字還沒有打完,她的眼淚就砸在了屏幕上。

陳喃自己都沒有想到,這些日子裏,她忙得不可開交,就是不想讓自己再想其他。

可她還會再次為了這個少年的一封信而泣不成聲。

也是這一年的12月,她前往外國進行新的工作采訪。

在這段她在外的日子,蘇市的那幫人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從林沉茜的嘴裏得知:“孟北鴿要結婚了,你猜猜是和誰?”

“和吳文!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

她知道這消息,有些詫異,卻也由衷地為兩人高興,她是到不了現場了,不過心意還是要有的。

而林沉茜,也終於肯出去相親了。

“你真要去相親啊?你不是最討厭這個了嗎?”陳喃知道她這個決定時,都有些詫異。

畢竟她心裏,一直都有著顧陽青。

“那能怎麽辦啊,我媽可不像趙阿姨不催婚的。”

“那他呢?”

林沉茜在電話裏,聽到這話頓時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苦澀地笑了笑:“他結婚了啊,老娘總不能等他一輩子吧。”

她那股灑脫的勁終於回來了。

林沉茜的這次相親很成功,對方是個很溫柔事業穩定的男人,兩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陳喃真心為林沉茜高興,聽見身邊朋友一個個的戀愛結婚,都有了好消息。

就她還是孤家寡人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身邊那些執著的, 過去嚷嚷著一輩子不和對方在一起,就要哭著喝得爛醉的人。

像你,像我,又像她。

可她們後來都走出去了,愛上了新的人,開始了新的戀情。

而她呢,隻有她還被困在了某個夏天裏,困在了少年的背影前。

永遠忘不掉,永遠無法釋懷。

有的時候,陳喃覺得自己不願意回去,是太不敢麵對自己那段糟糕的感情了。

好在趙蘭和宋詞嶼這幫朋友都能理解她,他們平日裏煲煲電話粥,開著微信視頻電話聯係,偶爾也會在朋友圈下邊評論調侃幾句。

宋詞嶼更是對她很關心,兩人雖然隔得很遠,但還是常聯係。

她無論是生病了還是犯胃病了,宋詞嶼都是第一個關心她的朋友。

時間過得很快。

來年,她前往南市工作。

在南市的那一年春天,她終於見到了那裏的櫻花。

開了一整條馬路,放眼望去皆是。

淺粉色的櫻花花瓣,被風吹落在地上,鋪滿了周圍。

南市的櫻花和傳說中一樣,很好看,很唯美。

這就是路栩,生活過的城市。

一年的時間,12月底,她終於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1月1號,她那顆四處跑動的心,終於安安穩穩地落地,回到了蘇市。

在機場,陳喃拉著行李箱等著林沉茜。

她站在大廳的中央拍照發了條朋友圈。

陳喃:我回家了。

在她發朋友圈之餘,林沉茜三個人已經衝進大廳,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的她。

陳喃長得又瘦又白,加上穿搭氣質,在人堆裏特別好認。

宋詞嶼比其他兩個人跑得更快,他衝上前去,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兩年不見,都有些恍惚。

他躊躇不安地喊著她的名字:“陳喃。”

那人聞聲轉過身來,白皙的臉上戴著口罩,她眼角泛起笑意,紮著高高的馬尾,比兩年前多了份灑脫,她的眼睛看上去不一樣了。

眼前的姑娘,眉眼彎得像個漂亮的月牙,她眼底的那些氤氳消失了個盡。

陳喃看著發愣的宋詞嶼,笑著喊他:“宋詞嶼,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他聽到她熟悉的聲音,眼角有點紅。

身後的兩個女生顯然沒那麽淡定,她們一把衝上前去,雙手抱住陳喃。

“我想死你了,你怎麽那麽久才回來。”

“是啊,你也不回來看看我們。”

“好啦,我不是回來了嗎?”陳喃笑著,和她們一路有說不完的話。

四人坐上車,宋詞嶼老樣子充當司機,上車的時候,林沉茜和許夢夢默契地把副駕駛座留給了陳喃。

她把她們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卻沒有說什麽。

在路上,宋詞嶼穩穩地開著車,等前邊一個紅綠燈時望向她的側臉。

他問著:“以前說好一起去雲南的,還作不作數啊,別明天人又不見了。”

撇過頭看見宋詞嶼那期待的目光和他話裏有話的語氣,陳喃一怔。

知道他是在說自己當年的不辭而別

又想起自己“鴿”了人家兩年,她特不好意思:“作數啊,肯定作數,這次就算我請假,我都陪你去雲南玩。”

“行啊,那過幾天我們就去。”宋詞嶼聽到這個答案,忍著笑,前邊的綠燈亮起,他心情很不錯地啟動車子。

這兩年裏,她經曆了很多。見到了很多生死離別,見過太多不同的故事,她的心智也成熟了很多。

她這次回來了,也不打算走了。

陳喃回來後,電視台裏給她放了假,帶薪休假。

她和宋詞嶼很快決定好了一起去雲南旅遊的時間,她提前去超市買了些日常用品。

她沒買太多東西,拿了點需要的和宋詞嶼邊聊天邊排著隊。

陳喃抬起頭時,不自覺地一愣。

有些人再見麵,是突然的。

在超市裏他就在前台旁邊等著誰,禮貌地讓出位置等在一邊。

陳喃看著他的樣子,長大後第一次看他離自己那麽近。

她恍惚了會兒,他好像是瘦了,又長高了些,頭發變短了,和高中那會兒比起來早褪去了稚氣變得成熟了很多,和幾年前在采訪會上見他時,也不一樣了。

他穿著一身白色短款羽絨服,裏邊搭著一件深綠色的衛衣,原本塌在前額的劉海不見了,寸頭單眼皮,依舊是鼻骨顯眼的那顆痣,看著卻不似高中那會兒的溫柔,多了份冷淡,他懶懶散散的敞開了衣服,靠在牆邊等著誰。

陳喃就站在不遠處,看見他緊繃著臉,轉頭倏然笑了起來,眉眼含笑如初,一邊的女生親昵地走過來攬住他的胳膊,兩人肩並肩離開了。

她看見的那個女生是溫漾。

陳喃在原地愣了幾秒,她看著那個背影漸漸走遠,有些恍如隔世般,想不起何時認識了他,也記不得什麽時候不再記起他。

原來他還是那麽耀眼,站在人群裏還是能那麽吸引人的目光看著他。

陳喃覺得見到他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可是少年站在麵前,她還是能一瞬間回到高中那個時候。

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她期待著少年路過自己班級的門口,坐在窗邊悄悄看他一眼。

她眨了眨眼睛,看著兩人般配走遠的背影,低下頭淡淡笑了聲。

少年身邊早有心上人。

“你幸福就好了。”她歎了口氣,自言自語。

手機的微信消息“叮咚叮咚”地響著,點開七八條全是宋詞嶼的消息。

他的聲音說著一大堆,慢慢傳入她的耳畔。

“陳喃陳喃,我看雲南那邊有好多好玩的,你看我搜到的我們都去看看啊……”

他激動高興得連聲音都快從屏幕裏溢出來了,她聽著聽著倏然眼底泛起一層水霧,說不上來的情緒。

買好東西後走出商場,現在正是傍晚五六點。

晚霞四溢,像是一幅有些淩亂但很美的畫。

她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天上的天光灑下來一道,覆蓋在前邊的小路。

陳喃望見他的背影越走越遠,融進光裏不再看得清。

她打開許久沒用的微博。

分享了一張照片和一句話。

陳氧:一切的遺憾,終有盡頭。

配圖是那張晚霞圖。

商場裏放起一段熟悉的音樂。

Cause you know

愛意就像大雨落下

怎麽能讓人不牽掛

……

陳喃站在門口,這是隊長發布不久的新歌《11》。

她失神地眯了眯眼,不遠處光邊緣走過一個,那人朝著她直直走過來。

是宋詞嶼。

她詫異地一挑眉問他:“你怎麽來了?”

“你又沒回我消息啊。”他指了指手機,聳肩無奈道。

陳喃已讀不回消息這個習慣,實在是不太好。

他接過陳喃手上的袋子,兩人並肩朝前走,也融進光裏。

大概是見到了路栩,她才又想起宋詞嶼的那個未揭秘的願望:“對了,你一直還沒告訴我,那個時候你到底寫了什麽願望啊?”

“你猜。說好了有條件告訴你。”

“我猜不著啊……”

……

那棵樹被掛滿了寫著不同願望的繩子。

宋詞嶼的那一條格外醒目,他寫下一句:

愛我一次吧,多晚都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