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打定主意
三人落座，艾妮看了眼孫校長辦公室牆上的時鍾，也不等孫校長開口，便直截了當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
孫校長聽完就和艾忠國早上一模一樣，都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甚至比艾忠國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非常驚訝，眼前這個二年級的孩子，她是怎麽想到這個主意的。不得不說這個辦法真的很不錯。
但他還是覺得不妥，畢竟這錢是學校獎勵出去的，怎麽好再收回來？
“這個錢是學校獎勵給你的，如果有其他同學考了好成績，學校也一樣會獎勵。”
孫校長覺得這600塊錢還是讓艾妮自己拿著好，畢竟這是她憑努力換來的，而且學校這麽多學生，600塊錢的助學金實在不算多。
似乎是看穿孫校長的心思般，艾妮一開口孫校長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孫校長，這件事是我認認真真想過的。而且我也會一直做下去。其實一開始我打算將錢捐給山區的兒童，可我對那裏不了解。
我希望我捐出去的錢可以真正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所以我才想起了我最熟悉的學校。
雖然600塊錢並不多，但我也算了一下，如果按照咱們學校一百二十元學雜費的標準算，這份錢至少能幫助5名同學減輕學習上的壓力呢。”
艾妮一臉認真地說完，那雙單純又清澈的眼睛直視孫校長，眼神卻異常堅定！
如果不是她那稚嫩的嗓音，軟軟的語調，此刻孫校長都要以為眼前這個孩子是個成年人了。
這個反應力和邏輯性在成年人堆裏算不上什麽特別。
但放在一個9歲孩子身上，那就太過逆天了。
孫校長一時無言，但學生的初心他還是想保護的。
況且艾妮提出的方法也的確很不錯。
孫校長思索了一會，決定將這筆錢收下。
艾妮見目的達成，又看看牆上的時鍾，忙起身和孫校長還有艾忠國說道：“我上課要遲到啦，爸爸你和校長聊，我先走啦。”
說完艾妮便背著小書包蹬蹬蹬地跑出了辦公室。
艾忠國到家時已經十點多了，今天他難得沒去單位。
不是不想去，隻是去了也無事做，反而平添心煩。
此刻見母親正在園子裏忙活著，
看著母親漸漸佝僂的背，艾忠國有些心酸。
母親雖然沒什麽文化，但在那個艱苦年代，她硬是咬著牙將他們兄妹六人都供上了學。
雖然他隻讀了一個中專，但他知道那些年的學費，都是母親從全家人嘴裏一點點省下來的。
父親一個人的工資要養全家人，也僅僅隻供一家人溫飽。
如果不是母親堅持，恐怕他們兄妹六人此刻還在地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臉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著吧？
想到這，艾忠國停好自行車，擼起袖子就準備幫母親一起收拾。
劉老太見他回來隻招呼了一聲“回來啦。”便沒再多說什麽，繼續彎腰整理菜園子。
豆角架、柿子架還有黃瓜架都得在上凍之前收起來，留著來年用。
地裏的雜草和已經死掉的菜秧也要清理幹淨。
艾忠國過去忙於工作，這些事情都沒做過，現在做起來隻覺得腰腿酸疼，幹到最後竟然有種渾身無力的虛脫感。
拖著有些重的雙腿，艾忠國進屋給自己和母親倒了一杯水。
剛出屋，就瞧見艾老頭拿著收音機從外麵回來。
“咋得你們單位黃攤子了？”
艾老頭瞧見艾忠國在家多少有些意外，但意外之餘卻忍不住想要關心兩句。
可這話說出來卻變味了。
艾忠國早就習慣了他爹的這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
不過此時聽到這話，也難免覺得有些煩躁。
他爹可真會戳他心窩子，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爸，啥黃攤子，這是響應國家號召，轉變增長型經濟發展方式！”
“切，轉變完那個啥方式後，你還開工資不？”
艾老頭就煩他這文縐縐的樣，文縐縐就算了，還自欺欺人。
“哎呀爸，你就別往兒子心窩子上杵了，我這不是早晨陪妮妮去學校，回來正好看見我媽在地裏忙活，才在家幫幫忙嗎。”
艾老頭斜眼眯了他一下，也沒再說啥徑直進了屋。
艾忠國將手裏的水一口灌進嘴裏，隨即抬頭望望天長籲出一口氣。
艾忠國煩惱，艾妮也同樣如此。
下課自由活動的時間，別的同學都一兩結伴、三五成群地在操場上瘋跑，艾妮卻一動不動地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看著手裏的筆尖。
該找個什麽營生讓爸爸做呢。
她在另一個世界裏的能力有限，見識也有限，知道的大多都是萬興鎮上發生過的事。
此刻難免有點腦容量不夠用了。
她不停地回憶著：
另一個世界的老艾家後來可以說是過的非常淒慘，因為爸爸投資失敗，家裏背了十多年外債都沒有翻過身來。
甚至連房子都賣了兩間也沒還清債務，最後還被冷血地爺奶給趕了出來。
爸爸那時拉不下臉來求人，開過貨車、打過工，最慘的時候隻能混個站大崗打零工的活計。
多年的勞累讓他身體越來越不好。
媽媽幹過的事更多，走街串巷賣小貨、蹬三輪賣啤酒、甚至還開過小餐館，但也隻能維持家裏的基本開支。
因為家裏還有外債要還，所以根本沒有錢拿出來投資創業。
雖說另一個世界裏的媽媽脾氣不好，對她也不夠好，但卻非常勤勞能幹，她的眼光也很不錯。
她看中的生意後來百分之九十都賺到了錢。
隻是當時爸爸因為投資失敗，變得膽小又拘謹，什麽都不敢做，這導致媽媽空有一個生意腦瓜，卻一直沒有機會得到發揮。
貧賤夫妻相看兩厭。
後來媽媽也開始放棄掙紮，整日除了打麻將，就是念道她爸完犢子、啥也不是。
想到這，艾妮突然想起媽媽經常掛在嘴邊的一件事：你爸爸就是不聽我的話，如果當初不去投什麽資，把單位樓買下來，現在咱家是不是就能翻身了！
聽媽媽說，爸爸單位的房子後來過了大概四五年的時間被開發商相中，不僅給了好大一筆錢，還分到了一套房。
如果這次他們能提前將房子搞到手，那即便現在不能得到拆遷款，也可以自己做點什麽生意呀。
其實艾妮知道，後來萬興鎮很多地方都開發了，可沒有一個地方能和爸爸單位相提並論的。
那裏最後成了萬興鎮有名的商業街，直到她去世時，那裏都是鎮子上最繁華的地方。
樓價也比其他位置高出好多。
艾妮想，爸爸就是水產單位的人，如果買房子，想必應該能更方便一些。
打定主意後，艾妮就決定找個機會和爸爸說一說這件事。
不過這個機會並沒有讓艾妮等太久。
一個周末，艾妮寫完作業正不知該幹什麽時，就瞧見艾忠國拿起外套要出門。
“爸爸，你幹什麽去呀？”
艾妮脆聲聲地問道。
“爸爸去一趟單位，有點東西忘拿回來了。”
艾忠國邊穿外套邊回答。
去單位？艾妮眼前一亮。
她正愁不知道怎麽和爸爸說這事呢，她也要和爸爸一起去，正好看看到那有沒有機會能提起這件事。
“爸爸，我在家好無聊呀，你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艾妮試圖用撒嬌賣萌來達到目的。
這招對於月華可能不太好用，但對艾忠國卻一用一個準。
艾忠國看著艾妮那一臉期待的小模樣，根本舍不得讓她失望。
“好，那你可要快點，我自行車超快的，出來晚了怕你趕不上車。”
艾忠國逗著閨女，開門先出去了。
艾妮立馬跳下凳子，穿上媽媽新給買的小兔子外套，戴上奶奶用五顏六色給她織的彩虹帽蹬蹬蹬地跑推門出屋。
艾忠國早就將毛墊放在車後座上，見艾妮出來，一把將她抱起放在車坐上。
隨後看了看艾妮，又返回屋拿出一件自己的大外套套在艾妮身上，將她的兩隻小胳膊都裹得嚴嚴實實的。
不得不說，艾忠國是艾妮在這兩個世界上見到的最溫柔最細心的人了。
她替媽媽開心，也替自己開心。
她們都有一個好男人保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