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情罵俏”

“母親已派人去太清觀找道長重新定請期吉日。”路上裴遠提道。

林襄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彼時,各府夫人們正在談笑風生物色佳婿貴女,一幹年紀尚小的姑娘們則被裴府嫡女裴嫣然帶於花亭處玩樂。

踏進廡廊之時,林襄回眸向那花亭望了一眼,就在這時,忽然從四麵八方竄入園中無數隻發狂的貓,花亭處的姑娘們嚇得驚慌失色。

慌亂中就聽有人喊道:“前麵有處院子,快往那處院子裏跑。”

姑娘們在婢女的服侍下匆匆向離花亭最近的裴世子書院跑來。

驚叫聲驚動了裴遠,裴遠駐足回頭望去,緩緩蹙起眉頭:“今日怎麽回事?怎麽府裏又是蛇又是野貓。”

林襄不動聲色悄悄往她之前藏身的角落瞥了一眼——放完貓的龐虎已趁亂悄無聲息藏於那處死角,正在待命。

她的目光被裴崢捉住,兩廂目光於半空中一碰,了然一切的裴崢朝她輕輕勾起唇角。

被抓住把柄的林襄當場一呆,心裏升起一把無名火,恨不能把這個六公子打出去。

一時間,園中亂了套了,下人們匆匆趕來拿著罩子抓野貓,矜貴的小姑娘們哭天喊地跑入書院中躲避。

裴遠本欲想與林襄單獨相處片刻,這兩日來,他總是無端感到心神不寧,誰料中途強行添了個裴崢不說,一下子書院又湧入這麽些姑娘。

他無奈地輕歎口氣,安慰嚇壞了的姑娘們:“姑娘們莫要驚慌,且進屋中小歇片刻,今日裴府屬實照顧不周,還請擔待。”

他話音剛落,一隻體型碩大的黑貓炮仗一樣越牆而入,在姑娘們的驚呼聲中於院中飛速穿過,叼了林襄腰際的香囊,又直奔點了薄荷香料的書房而去。

——她與春桃換了香囊,春桃香囊裏最喜裝的香料便是薄荷葉。

“別跑!我的香囊!”林襄提步便追。

裴遠驀地變色:“阿襄回來,小心——”

林襄未作理會,緊跟著發了狂的貓進了書房,緊接著裴崢也一步竄入。

裴遠正要跟隨,被下人攔下:“世子,這些野貓恐怕是被瘋狗咬了患了癲狂之症,使不得。若人被傷著,隻怕是也會得狂犬之症。”

“廢物!那還不快喊人來抓!”

裴遠甩開下人正欲進書房,院內又突然竄出四五隻凶相畢露的野貓,頃刻間院中一片混亂。

“啊,救命啊——”裴嫣然嚇得小臉霎白,失聲尖叫,“二哥哥,怎麽這麽多隻野貓,我怕……”

裴嫣然是裴府嫡女,與裴遠一母同出,年芳十五,剛行了及笄之禮,是個頗為嬌氣的侯府千金。

裴遠被裴嫣然拖著抽不開身,隻好收回目光轉身安撫眾人,護著花容失色的姑娘們把她們帶去偏房躲起來。

林襄進了書房,回眸望了一眼萬花叢中裴遠的背影。

就是如此一件小事,他都尚未選擇護著她,而是選擇了保護別人。

前世,她是瞎嗎?

在院裏一片呼天搶地之時,書房內,林襄與裴崢目光一接,幽怨的小眼神能刀人:“你進來做什麽?”

裴崢:“抓貓。”

林襄糟心地看他一眼。

裴崢臉不紅心不跳地慢悠悠改口:“幫你。幫你做個見證。”

林襄:“你姓裴。”

裴崢漫不經心一撩眼皮反問道:“那又如何?”

林襄啞然。

裴崢劈手攔住那貓,將其往暗格處那幅畫上一拋,回頭微微一笑,輕語道:“我書讀得少,但也大約懂得憐香惜玉四個字怎麽寫。”

貓咪於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一頭撞破那幅畫,頭暈眼花地站起來,泄憤地在畫上抓了幾爪子。

林襄被“憐香惜玉”四個字激起一身雞皮疙瘩,難以置信地對上某人的目光。

某人卻笑得四平八穩,看起來像個溫潤公子,仿佛那不正經的話並非出自他口一般。

林襄在他的目光裏抿緊唇角。

就聽他借著她之前的罵話,又道:“林姑娘有所不知,地痞流氓隻會見色忘義,旁的可不管。”

“……”

林襄十分無語地想:“她這是被調戲了嗎?”

她咬咬牙,默默把之前對他的評價收回,心裏罵道:“真是高看他了,這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發了情的貓咪似乎察覺出針鋒相對的兩人有“打情罵俏”的嫌疑,身為單身貓,它顯然覺得這兩人“打情罵俏”的有些不合時宜。

於是縱身一躍,“呯!”一爪子把頗為名貴的花瓶撂翻在地,強行中止了他二人的對話。

秋季是貓的**期,**期的貓本就狂躁,被下了藥的貓更加暴躁。

那隻黑貓在書房裏上躥下跳橫衝直撞,在裴遠帶著小廝提步踏入屋內抓貓之時,他珍視如寶的那幅字畫已被貓抓破,字畫後麵的暗格顯露無疑,錦盒也摔落在地。

地上掉落著七七八八的信件以及那方顏色略顯發黃的帕子。

裴遠先是一怔,正欲上前撿錦盒,卻被裴崢先一步拿在手中。

“世子重情義,難道這些珍藏的書信是寫給嫂嫂的嗎?”裴崢兀自說著,在裴遠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嘩”將那方帕子打開,“這方帕子莫不也是嫂嫂貼身之物?”

他將“貼身”二字咬得極重。

帕子一打開,裴遠臉色走馬燈一般由白轉黑。

林襄笑意盈盈接過裴崢手中那方帕子,語氣甚是歡喜:“裴遠,難道這方錦盒就是你方才所說送我的禮物嗎?”

裴遠僵在原地,他想阻止已然來不及,林襄目光已經落在帕子上繡著的那個字上。

“瑤?”林襄驀地提高音量,語氣陡轉直下,“裴遠,這方帕子是誰的?”

氣氛一時凝結。

林襄沒給裴遠狡辯的機會,先聲奪人道:“想必這些信件亦不是寫給我的吧?”

說罷,她把那方帕子扔在裴遠麵前:“真是好大一份驚喜!”

府裏突然多出一些不知打哪來的野貓,把各府的千金小姐嚇得花容失色一事已傳入裴大娘子耳朵裏,裴大娘子正與容婉卿商討改日重新登門請期之事,聽聞便是一愕:“各府姑娘可有傷著?”

下人回道:“李家三姑娘衣裳被抓破,所幸未傷及皮膚。”

裴大娘子神色一緩,剛剛鬆口氣,緊接著就見春桃氣喘籲籲跑進來,往容婉卿麵前一跪:“夫人不好了,聽說姑娘被抓傷了,夫人快去瞧瞧吧。”

“什麽?!”容婉卿與裴大娘子異口同聲驚道。

“姑娘喉間不舒服,我去後廚給姑娘要參梨湯,回來的路上便聽聞野貓傷人之事,聽聞姑娘臉麵被貓抓傷……”

春桃聲音越說越低,此話是林襄教她說的,她心裏沒底,也不知道姑娘今天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容婉卿驀然變色,起身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