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賀家來人
“你想要雞，我跟你換，你筐子裏的筍子和菌子分我一些。”大咧咧的少年不設防備，徑直走到她麵前，舉起山雞讓她挑，露出一雙星目不時打量她的麵龐，露出好看的笑容。
葉青棠猶豫了一會兒，自己的確捉不來山雞，這兩人能悄無聲息半點沒叫她察覺地出現在她身後，真想傷人，換不換雞她都逃不了。
她的那些辦法，對付山野莽人可以，若是真正的習武之人，過不了幾招。
那少年也不催促，把手裏的山雞輕放在地讓她挑選，自己也蹲下來挑她竹筐裏的菌子和筍。
“我挑好了，你拿這隻吧，這隻肉嫩。”少年見她不動，又是大大的笑容奉上，直接替她做了選擇，拿起自己的東西幾步跳回青年男子的身邊，乖乖跟著走了。
葉青棠仍留在原地，看著他們走遠，繃緊的背脊才緩緩放鬆下來，透過樹林看到他們走到山坳處，那青年男子還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方向。
隔了那麽遠，她也能從他微眯的雙目裏看出幾分探究，讓她不自覺地收回了窺探的目光。
等人完全消失在山裏看不著了，葉青棠才背起竹筐，拿好自己的東西和留在地上的山雞，匆匆下山趕回家去。
深山樹叢裏，少年站在青年身側，手裏拋著換來的菌子，一下一下地接著玩兒，見葉青棠背著東西逃也似地跑了，轉頭看向身旁，問道：“瑾哥哥，是不是她？”
蕭瑾手中飛出一枚樹葉，精準地把少年拋著玩的菌子打落在地，聞言微勾起了唇角，一直冷著的臉上浮現一點點笑意，沒有正麵回答，“這裏交給賀禹，去做你的事。”
一如往常的話不多。
咦——如果不是，幹嘛非要自己把打到的山雞送給她？
少年歎息搖頭，這種老掉牙的示好法子，如今連賀大都不用的，他恨鐵不成鋼地撿起掉落的菌子，把東西全都兜上，追著青年一道下山。
葉青棠一路趕下山，天邊的烏雲又近了，傍晚怕是還有一場雨，她暫時把那兩個奇怪的人拋到腦後，把背上的竹筐略往肩上掂了掂，抓緊手裏的籃子跟山雞，開始小跑回家。
到了村中，破舊小院的門大敞著，裏頭卻靜靜悄悄，沒有小言安的跑跳笑語聲，也沒有馬氏幹活的動靜。
葉青棠心裏一咯噔，想起自己出門前的囑咐，忙大步跑進家中。
她顧不上放下東西，提著山雞就跑進了堂屋，一進屋就愣住了。
裏正王牆、三嬸李子來李氏坐在一側，馬氏抱著小言安規矩坐在另一側，對麵還有三個獵戶模樣的漢子，一人跟前一碗清水，半點茶星也沒有，就這麽幹坐著麵麵相覷。
屋子一角還放著幾張半新的椅子跟桌子，應是李氏拿過來的，每次趙荷香撒了潑回去，她都會帶些家裏不用的東西過來勸和，得了村裏不少讚歎，都說她是明事理的。
見到葉青棠回來，王牆和李氏鬆了口氣，馬氏則皺起了眉，朝她暗暗搖頭。
兩個獵戶則直接站起身來，呼啦一下把她圍在中間。
“哎呀，我說賀家的，你們也別急，容易嚇著人，容青棠歇會喝口茶、呃，不，喝口水再說，坐下，都坐下。”裏正牆叔上前解圍。
“老二老三，都坐下。”穩坐著不動的第三個獵戶顯然是他們的老大。
馬氏把小言安放下，也上前拉過葉青棠，把人往自己身後帶，硬著頭皮說道：“我都說過了，不知道你們說的什麽藥箱子山參的，我當家的早走了，我們這破屋子裏也沒留下什麽東西，總不能平白給你們變出來吧。”
她邊說著，邊背手輕輕捏了捏葉青棠的掌心。
葉青棠立馬反應過來，葉老爹留下的東西有人來取了，可要不要這麽巧？放在那兒好幾年都沒人記得，她前腳剛切了燉湯，後腳人就來。
馬氏說完，李氏不答應了，要真讓馬氏和葉青棠撇幹淨了，東西不得大屋那邊出了麽，老二家的今日在這邊討不到好，死活不肯過來，她才不得不出麵，大屋那邊到底有沒有這個東西她不知道，畢竟那麽多東西早拆了分了花了，今日反正死活要往葉青棠頭上扣就是。
李氏抿了抿自己的鬢發，笑容可掬地也跟著開口，“大嫂快別這麽說，我肯定是知道你的，當初那麽難也不是挺過來了，要是真有什麽箱子的，也不至於幹熬著。”
“但大屋那邊也斷斷是沒有大哥的東西了，要是有我肯定早早就給你送來了，讓你們孤兒寡母的好過些，我這心裏也好受些。”
“哎，這也就是青棠丫頭白日從王家出來，都瞧見她抱著個箱子麽，好不好的拿出來給賀家認認，不是便再想法子去尋，都是一家人我們也不會不管的。”
李氏一番話下來，不但把二房三房撇得幹幹淨淨，還把葉青棠推了出來。
馬氏眉間閃過急切，怕大女招不住，急著想要分辯，被葉青棠給拉了回來。
“不知幾位叔伯想要找什麽，總要說清了我才能知道家裏有沒有，我阿爹從前是有不少東西，但如今你們也瞧見了，若是真有那麽一兩樣值錢的，我和阿娘跟弟弟也不至於這麽多年一直住在這裏。”
葉青棠麵上露出傷情神色，白日換下紅色嫁衣後，身上的舊衣也是補丁蓋著補丁，不但洗得泛白，邊角處還磨破了磨碎了，總有織線垂露，絲絲飄在衣擺。
讓人更加難以質疑她的話，這樣的人家，能藏得住什麽呢。
葉青棠不是從前的好性子，山參她是吃了，但二房三房明裏暗裏扒了葉老爹那麽多錢財，如今也該吐一些出來。
“賀大你來說，別杵著隻知道說箱子，一般人家裏那不少箱子呢，裏頭都有些什麽嘛，你不好說給我們聽，那私下告訴青棠丫頭總成了吧。”
“總不能又叫人拿，又不告訴人是啥啊。”
裏正再度出來幫著說話。
賀大猶豫了會子，對著葉青棠點點頭，轉身走到院子裏。
等葉青棠也跟著出去了，賀家其他的兩個則守在屋裏，仍舊睜大眼看著屋裏的其他人。
“棠丫兒，你別怪我們突然上門，實是需要拿那個箱子救命，這要是真在你手裏頭，你隻管開價，那東西你留著沒用，不如拿出來，我們給你銀兩，也讓家裏好過些。”
賀大是村裏的獵戶，雖然賀家是外來戶，跟村子裏的都保持著些距離，但葉老頭家的這個閨女，他也算看了多年了，從一個小丫頭到如今十六亭亭玉立，不是個壞丫兒。
“賀大叔你要的到底是什麽呢。”葉青棠裝愣到底。
賀大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略彎下腰，小聲地說道：“你爹留下的一個木箱子，裏頭裝著山參的。”
葉青棠驚訝地抬頭看著賀大，竟然不是野山參，是木箱子。
那口破爛的木箱子？
“就是你從王家抱出來的那口。”賀大見她瞪大眼睛不言語，繼續說到。
葉青棠嗬嗬、嗬嗬幹笑了兩聲，她們都以為重要的是箱子裏的好藥材，巴巴地守了多年，原來重要的竟然是破舊的小木箱，虧得家裏窮沒錢給換個新的來裝藥材，把它扔了。
也難怪一直沒人來拿，她一回來就找上門，原來是白日裏她從王家抱著箱子出來，讓賀家人看見了，怕她把箱子帶著嫁人去。
人找上門來還沒有當麵挑明為難馬氏跟孩子，等到她回來才當麵討回，已算是客氣。
“棠丫兒你放心，叔不會害你，你從小在村裏就是頂乖的孩子，這次事情了了，你阿爹當年承諾的也就做到了，日後你跟你娘也不必再受苦替他擔著了。”
賀大溫聲說著，心裏也歎息不平，葉老哥活著的時候當真糊塗，沒怎麽顧得上他們母女幾個，人走後替他還情的卻不是那些得著最多好處的人。
葉青棠吃軟不吃硬，賀大一番話體諒了馬氏，她也收斂了不少銳氣。
況且那個木箱子對她也沒有用處，賀家這麽緊張，說不定還是個麻煩物什，她躲還來不及，哪裏會想繼續留著。
當即就跟賀大坦言道：“賀大叔您早說不是，那箱子屋裏擱著呢，我這就去拿。”
沒等她走幾步，賀大又一句話把她釘在了原地。
“棠丫兒，你也得跟叔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