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閉門羹裏吃出蹊蹺
高黎明興致勃勃跑到東海市人民醫院“化緣”。
結果吃了閉門羹。
劉院長不在辦公室，問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高黎明試著撥打劉院長的電話，
顯示對方已關機。
白跑一趟？
來之前不應該先給他打個電話聯絡嗎？
其實，
高黎明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雖說因為父親這層關係，劉院長始終對他比較照顧，但是自己作為晚輩和下屬，絕對不應該輕易打擾人家。
顯得很不禮貌。
白跑一趟無所謂。
隻要能落實“聯合病房”的思路，為美東中心爭取到東海市人民醫院的大力扶植，
多跑幾趟又算得了什麽？
高黎明正要下樓，扭頭看到醫院黨委副書記於萍從辦公室出來。
於萍曾是父親的下屬，兩家常來常往很多年。
大概五十歲左右的年紀，身材不胖不瘦，一頭烏黑的長發，是典型的“背影殺手”。
光看背影，還以為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剛調任東海市人民醫院，時間並不長。
另外，
高黎明跟於萍其實還有另外一層特殊關係。
未來的女婿和丈母娘。
沒錯。
高黎明的正牌女友，便是於萍的女兒林麗珊。
這也是兩家早就心照不宣的一門婚事。
高黎明笑嘻嘻地迎上前去，跟於萍打招呼。
“萍姨，下班啦？”
於萍抬頭看到高黎明，臉色登時陰沉下來。
也不搭理他，
扭頭就走。
高黎明不解其意，趕緊跟上去。
“怎麽啦這是？誰又惹您生氣啦？”
於萍停下，皺眉望著他。
“不是，你到底怎麽想的？”
高黎明一頭霧水。
“我怎麽啦？”
“冤大頭！被人賣了還成天樂嗬嗬！”
於萍恨鐵不成鋼。
咬牙切齒，作勢就想掐高黎明一把。
“讓你自己說，你們雜誌社人浮於事，就算說下大天來，也輪不到你下沉社區工作吧？前兩天心梗差點兒人就沒了，就你這身子骨跑基層扛得住嗎？虧你還笑得出來！”
原來是這麽回事。
高黎明知道，
對方一定聽說自己下沉到社區工作，這是替他鳴不平。
“萍姨，其實美東中心也挺好的。”
“好個屁！我看你就是缺心眼！”
於萍氣得夠嗆。
旁邊有醫護人員經過。
她暫且壓著火氣。
“工作調動的事情，麗珊知道嗎？”
“沒來得及說。”
“是沒來得及還是不敢說？”
於萍咄咄逼人，冷哼一聲。
忽然想到了什麽。
“哎，你到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當主任，不會是高局長的意思吧？”
於萍是高黎明父親多年的下屬。
深知高局長深謀遠慮的做派。
倘若高黎明本次下沉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工作來自老領導的授意，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或許是人家一步高棋。
而鼠目寸光的自己根本看不透。
高黎明正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件事情，於萍偶然提到父親，讓他總算找到台階下。
“萍姨，其實我爸爸還不知道我工作調動，你記著也別給我說漏了。”
“啥意思？”
於萍猜疑。
高黎明一本正經地扯謊道：“麗珊是知道的，其實我這人有上進心，也想幹出一番事業來。雜誌社福利待遇確實好，可是我幹著不舒心啊！俗話說，寧為雞頭，不做鳳尾。這一次有機會到美東中心任職當主任，老子是憋足一口氣，非要幹出個轟轟烈烈來！”
“就你？”
於萍氣樂了。
“瞧瞧你這副好吃懶做的樣子，能躺著絕不站著，能吃著絕不看著。當初也不知道我們家麗珊怎麽就看上你啦？”
“那什麽看綠豆，互相對上眼了唄！”
高黎明嬉笑。
於萍拿未來女婿沒辦法。
“行吧！我也管不了太多，你愛咋咋地。不過我可得提醒你，衝動是魔鬼，你自願下沉到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工作，離開東海人民醫院很容易，再想回來就難了。”
“有什麽難的？我還不是隨時回來辦事。”
高黎明說笑。
陪著於萍往電梯間走。
“你知道劉院長去哪兒了嗎？”
“腿長在他的身上，我到哪兒知道去？你找老劉有什麽事情？”
高黎明也不隱瞞。
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於萍。
於萍聽完點頭讚同。
認為“聯合病房”是落實並響應分級診療政策，將優質醫療資源下沉到基層醫療點位、優化醫療資源合理利用的好舉措。
她在電梯口停下腳步，朝高黎明伸手。
“行吧！你把設立聯合病房的項目規劃書給我，回頭兒見到老劉，我替你轉交。”
高黎明搓著手。
他根本沒寫什麽項目規劃書。
自然是拿不出來。
“這點小事還要寫項目規劃書？”
高黎明粗枝大葉的工作態度，讓於萍有些看不慣。
當場批評他。
“設立聯合病房，是東海市人民醫院和你們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正式合作項目，要經過反複論證、開會討論、審議通過、簽約建設等等一係列步驟流程。你連份相關材料都沒有準備，就打算空口白牙地跟劉院長這麽一說？然後老劉就同意啦？那他怕不是個大傻子！”
經於萍點撥，高黎明這才明白。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行，那我回去就準備材料。”
……
高黎明在《中醫診斷與治療》雜誌社工作多年，寫材料對他來說可謂駕輕就熟，毫不費力。
半個小時不到，
一份“關於東海市人民醫院與美麗家園東區社區衛生服務中心聯手共建聯合病房的規劃書（草案）”便閃電完稿。
他仔細檢查兩遍，確保相關內容表述清晰。
且沒有錯別字。
這才點擊“打印鍵”，一口氣打印了十份材料備用。
多多益善，有備無患。
期間，
母親曾進房間送水果，並喊他吃飯。
見兒子正用功做事便好奇地湊了過來。
高黎明趕緊找借口把母親送出門外。
本次工作調動的事情說大不大。
但是萬一老爺子不高興，還不是平地掀起一場無妄之災，所以還是暫時保密得好，等以後有合適的機會再說。
飯菜上桌。
高黎明和父母落座，一家三口吃晚飯。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母親時刻惦記女兒高薇薇的規培安排，一邊給高黎明夾菜，一邊忍不住打問進展。
高黎明實話實說。
說自己今天去找過劉院長一趟。
可惜沒見到人。
不在辦公室，問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父親麵無表情，抬頭看兒子一眼。
那尖銳淩厲的眼神仿佛一把鋒利的刀子，直戳高黎明的胸口。
高黎明不敢與之對視，
悶頭吃飯。
老爺子對待一兒一女的態度迥然不同。
對兒子高黎明除了嚴厲還是嚴厲，除了不滿意還是不滿意，就像父子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然而見到女兒高薇薇就像變了一個人。
眉開眼笑，慈眉善目，聽任女兒胡攪蠻纏，就算被對方揪胡子、扯頭發也一點不生氣。
高薇薇已經二十多歲。
回到家還像個孩子似的鑽父親的被窩瞎胡鬧，簡直無法無天。
差距啊！
高黎明曾經有段時間感覺老爺子“重女輕男”太不公平。
久而久之，
也就習慣逆來順受。
父親臉色鐵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聽說過退避三舍的故事嗎？”
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高黎明母子聽。
“退，是一種策略。知進退，更要知榮辱。進退更多強調取舍，而榮辱則是德行。”
說完，父親將酒杯倒扣在桌上。
起身離開。
父親的話顯得高深莫測。
高黎明雲裏霧裏，不懂啥意思。
身為家庭主婦的母親居然聽明白了。
就這麽神奇。
等父親回了屋，母親才低聲點撥一二。
“你爸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恐怕你們劉院長是故意躲著你呢！”
“不會吧？”
高黎明半信半疑。
他回東海市人民醫院辦事，劉院長應該不知情。
怎麽可能提前有所防備躲出去呢？
不過，
高黎明也不敢多說什麽。
父親老奸巨猾，
尤其深諳人情世故，
他的話十有八九能應驗。
高黎明當即打定主意。
“媽，那我改天抽時間再去找一趟劉院長，他總不能不去單位，一直躲著我吧？”
母親朝臥室方向瞅一眼。
聲音更低了。
“反正你爸該說的都說了，你覺得在單位能等到老劉露麵嗎？”
“瞧你這話說的，不去單位還能去劉院長家？”
母親沒搭腔，盯著他看。
用意不言自明。
高黎明這才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父親的真正用意。
直接去劉院長家？
還有比這更有效的途徑嗎？
以前自己怎麽沒想到？
薑還是老的辣！
高黎明不禁暗自佩服父親的謀略。
三口兩口將飯碗扒拉幹淨。
“媽，我現在去劉院長家堵門，不信今天見不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