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集中隔離點
高黎明被送到普惠和合美東分院設置的一處集中隔離點。
因為他跟美麗家園東區A18棟-3-501的住戶趙虎有所接觸，被判定為次密接者。
在隔離點裏，他遇到了幾位“熟人”。
其中就有華大媽一家三口。
A18棟樓核酸抽檢陽性病例就住在他們家對門。
這也是高黎明首次見到華大媽的“老伴兒”——王墨軒。
四十出頭的年紀，明眸皓齒，西裝革履，頭發蹭亮，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商務範兒。
尤其跟六十多歲的華大媽站在一起，就像是兩代人。
高黎明對兩人看似差距極大的婚姻頗感興趣。
閑聊時忍不住旁敲側擊打問。
王墨軒倒是毫不隱瞞，
談起與華大媽多年的交往，幸福洋溢在臉上。
原來，
華大媽年輕的時候曾經到王家做保姆，照顧剛出生不久的王墨軒。
可以說，王墨軒是華大媽抱大的。
兩人就此建立起宛如母子般的親情。
王墨軒對華大媽的依賴深入骨髓。
之後，
兩家長期來往，保持著聯係。
華大媽的前夫離世之後，女兒王穎精神失常，她裏裏外外一個人，努力支撐著這個家，深感心力交瘁。
王墨軒心疼華大媽，走動更頻繁了。
直到某一天，他終於下定決心。
偷偷買了鑽戒。
在華大媽生日當天，以一種特殊的形式正式向她求婚。
“那天花花起了個大早，跑到附近小超市準備搶菜。她並不知道，其實那家小超市已經被我包場了。”
談起求婚時的場景，
王墨軒依然沉浸在幸福之中。
“花花拎著菜籃子跑進小超市的時候，卷閘門徐徐降下。她並沒有注意到，而是直接來到生鮮區，興奮地挑選著蔬菜。”
“因為這天的小超市裏隻有她一個顧客。”
“她高興得像個孩子，跑來跑去。”
“不一會兒，各種蔬菜裝滿了菜籃子。”
“婚禮進行曲響起，小超市亮起絢爛的彩燈。我深情款款地走到花花麵前，舉起鑽戒，問她願不願意嫁給我。”
“她誤以為我在開玩笑，爽快答應了，然後就把我推到一旁，嫌我妨礙她買菜。”
“當花花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委屈地哭了，罵我是小兔崽子，哭哭笑笑根本停不下來。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花花不僅是一位堅強的母親，更是一個需要找個肩膀倚靠的女人。”
……
王墨軒想起往事，眼裏淚花閃爍。
高黎明也被他們的愛情感動。
心裏酸酸的。
“王先生，我能感受得到，你非常愛華大媽。從你對她的稱呼‘花花’也能看出來，你們倆的感情絕對不一般。”
“謝謝。”
王墨軒心情複雜。
“談起跟花花的這段婚姻，其實她承擔了太多壓力。”
“主要是你們兩個年齡差距太大了。”
“對。”
王墨軒並不否認這一點。
另外還有著更多不為人知的艱辛。
“不僅僅是年齡的差距，還有更多難以承受的東西。比如：花花的父母，還有我的父母都因為這樁婚事與我們斷絕了親情關係。還有花花的女兒王穎，她到現在也不能接受我。”
“他們到現在也不能理解你們這份愛情？”
高黎明傻白甜地問道。
王墨軒苦笑著搖頭。
“我倒是能理解父母的心情，如果是我的孩子娶了一位花甲之年的老太太，我可能也會瘋掉。至於王穎嘛……”
說曹操，曹操到。
王穎走了過來，舉起手裏的香蕉對準王墨軒。
仿佛舉著一把槍。
“piu！打死你這王八蛋！”
麵對王穎的挑釁舉動，王墨軒一點都不生氣。
反而報以慈父般的笑容。
畢竟對方的精神狀況堪憂。
“你怎麽出來啦？趕緊回自己房間去！香蕉是好東西，千萬別浪費，吃不完就給我。”
“你想得美！”
王穎明顯賭氣。
當著王墨軒的麵扒開香蕉，大口大口吃起來。
高黎明暗自歎服。
繼父王墨軒對付王穎還是很有辦法的。
針對精神病患者的治療方案，家人的輔助作用絕對不可忽視。
高黎明這個念頭尚未完全落地。
王穎突然假裝嘔吐，將嘴裏的香蕉悉數吐到王墨軒的身上。
惡作劇得逞。
她伸舌頭做鬼臉，肆意挑釁。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看來兩人的矛盾短期內恐怕無法調和。
“哎，王穎，你故意的吧？”
高黎明趕緊找餐巾紙，幫王墨軒擦拭。
王墨軒無可奈何。
幾名身著防護服的醫護人員朝這邊走來。
其中一人在王穎麵前停下腳步。
“按時吃藥沒有？”
是宋子軒的聲音。
王穎見到宋子軒有些意外，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
“啊？是宋大夫？你怎麽也來啦？”
“我是美東中心疫情防控心理疏導組的成員之一，到隔離點來，當然是監督你按時吃藥。”
“吃過了。”
宋子軒不會輕信王穎的話。
朝她伸手示意。
王穎隻好老老實實從衣兜裏摸出藥瓶遞過來。
宋子軒檢查藥品劑量，
滿意地點點頭。
“哎，王穎，你這次表現不錯！按時服藥，再加上那針長效，堅持下去不出兩個月，我保證肯定有效果。”
“真的假的？”
“隻有相信我，你的病才能好。”
宋子軒神情嚴肅。
將手裏的藥瓶遞給王穎。
王穎不失時機地搭話。
“宋大夫，問你個問題唄？”
“說。”
“你有女朋友嗎？”
宋子軒冷臉。
“問這個幹什麽？想給我介紹女朋友？還是先把你的病治好再說吧！別成天整這些沒用的！”
“隨便問一句，你凶什麽呀？！”
王穎咯咯直笑。
宋子軒朝旁邊一指。
“行了，看你眼睛有點充血，明顯是用眼過度，趕緊躺下休息一會兒，別影響我們工作。”
說完，宋子軒來到高黎明、王墨軒的麵前。
王穎朝他的背影撇撇嘴。
扭頭離開了。
“高主任也在啊！”
宋子軒隨便跟高黎明打個招呼，然後轉向王墨軒與之交流。
他們談論最多的還是王穎的病情。
“王總，我的老師回信了，特別針對王穎的病情進行了綜合分析，他認為王穎對您的敵意並非精神病症的體現，而是其真實意圖，說白了就是反對你和華大媽的婚事。”
“我早就看出來了。”
王墨軒忽然想到什麽。
眼神裏透出驚喜。
“你的意思是，王穎的病情有所恢複？”
“是的。”
宋子軒的語氣非常肯定。
他摸出手機，嫻熟地點擊著。
很快，
王墨軒的手機響了。
“王總，我把老師回複的郵件轉發給你一份，回頭兒可以看一下。王穎的病情雖然有些反複，但是總體效果不錯。再堅持服藥一段時間，應該會達到預期的效果。”
“謝謝啊！”
“你和華大媽也要有耐心，找機會多跟王穎溝通。”
“放心，我們永遠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
這句話觸動了宋子軒敏感的神經。
瞬間熱淚盈眶。
他朝王墨軒伸出大拇指點讚，又欣賞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扭頭離開了。
高黎明留意到宋子軒神情有些異樣。
擔心自己看錯，
當場向王墨軒求證。
“男兒有淚不輕彈，宋大夫怎麽會突然掉眼淚？”
王墨軒犯愁地望著宋子軒走遠的背影。
一聲長歎。
“唉！可能是我不小心……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
“有嗎？”
“高主任，你可能不太清楚宋子軒宋大夫的身世。他不滿八歲的時候，父母離婚，誰也不想管他，基本上就等於是被父母遺棄。後來跟著舅舅長大，為此受盡舅媽的白眼，小小年紀便體會到世態炎涼。”
高黎明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宋子軒在單位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酷表情。
對他這位美東中心主任都沒有好臉。
原來是個性使然。
年幼時親情撕裂的經曆，讓宋子軒變得孤僻而堅韌。
就像刺蝟一樣長出滿身尖刺。
對抗生活，保護自己。
高黎明本來對宋子軒沒什麽好感。
當他聽到宋子軒令人同情的童年經曆，終於開始理解對方。
知人知麵不知心。
宋子軒能有今天的成績，
都是他自己努力打拚的結果。
一名身著防護服的隔離點醫護人員東張西望，朝他們房間這邊走來。
“哪位是高黎明？”
“是我。”
“美東中心主任是吧？”
“對。”
“跟我來一下。”
“不是剛做過核酸嗎？”
“是派出所的警察來找你，也不知道你犯了什麽事？！帶好個人物品，可能需要給你換個地方住了。”
高黎明心裏咯噔一下。
壞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撲麵而來。
趙虎落網了？
然後交代他高黎明是幕後主使？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高黎明鬱悶不已，跟旁邊的王墨軒點頭告別，之後跟著隔離點醫護人員朝門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