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醫院,傅景深去繳費。阮沅站在三樓瞥了眼不遠處的辦公室,抬眸勾了勾唇,徑自走了過去。

阮徐恩正在忙手中的病曆,聽到有人敲門,頭也沒抬地說了句進來。

阮徐恩翻看了幾頁病曆見半天沒有動靜,禁不住抬頭,一眼便看到了阮沅。

阮沅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阮徐恩拿病曆的手一頓,望著阮沅,臉上扯出幾分笑,“阿沅,你怎麽過來了?有事找我?”

阮沅噙著笑,瞧著阮徐恩那無辜的眼神,撇了撇嘴,將手中的包包隨意地扔在了沙發上。

“倒也沒事,就是來做個檢查。想著,你這隔的挺近來看看罷了。”

阮沅沒什麽情緒地說了出來,語氣自然,壓根兒看不出什麽。

“沒事,我馬上就要下班了,一起吃個飯?我們姐妹都好久沒有聊聊了。”

阮徐恩關了電腦,將病曆本合了起來,那雙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很是真誠地望著阮沅。

阮沅抬手隨意理了理搭在肩頭的頭發,站了起來,慢慢走到阮徐恩麵前,雙手撐在辦公室桌上。

視線落在電腦旁邊的照片上,是阮徐恩和阮臨安,兩個人穿著白大褂站在一起,阮臨安的臉上明晃晃的自豪差點閃瞎了阮沅的眼睛。

阮沅輕輕扣了扣桌麵,拿起桌上的照片,仔細打量照片,瞧著照片上的阮徐恩輕輕挽住阮臨安的肩膀,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副父慈女孝的景象,倒是不錯。

阮徐恩不動聲色地望著阮沅,見她盯著那照片微微失神,主動解釋:“這照片是三年前我在醫院第一次手術成功拍的。爸爸當時陪著我進去的,他很高興。當初我們姐妹,爸爸一直想讓我們都學醫,不過你好像不太願意。”

阮沅抬了抬眼皮,聽著阮徐恩的話沒露什麽感情,不慌不忙地把手中的照片放回原位。

辦公室的位置挺好的,從窗子看出去,正好看到窗外的香樟樹枝頭正冒,綠油油地一片,空氣裏都彌漫著青草的味道。

不遠處還有一塊人工湖,不少病人沿著那條小道走過去還能去亭子裏坐坐,假山堆疊倒是有幾分蘇州園林的味道。

這個辦公室選得還真好,走廊的最角落裏安靜,不容易被人打擾,這窗外的風景也是頂好的,看得出來設計這棟樓的人是費了心思的。

阮沅隨意靠在辦公桌上,語調平緩:“我不愛學醫,是因為不想被拘著束著。倒是沒想到因為這事我爸跟我生了這麽大的氣。”

“妹妹,你還記得你第一次進我們家門口我跟你說了什麽麽?”

阮沅的話裏的意味不明,這話一出口便讓阮徐恩呆滯住了,阮徐恩喉嚨緊了緊,徹底失了聲。

第一次進阮家門口?那年她才六歲,父母出了車禍,親戚都對她避之不及。

她本以為會被送進孤兒院,沒想到一個她的親姑姑,好多年都沒見的親姑姑會站在她麵前,一臉溫和,抱著她一個勁的安慰。

那個懷抱是多麽溫暖,像她死去的媽媽一樣,也就是那一天她被周於靜帶進了阮家,一路上,周於靜一直和她講阮沅的故事。

告訴她多麽多麽可愛,多麽多麽聰明,說她多討人喜歡,讓她到家了以後跟著姐姐一起玩。

瞧著周於靜臉上的自豪和歡喜,阮徐恩突然明白,她就是阮沅的一個玩伴,被收養不過是寄人籬下罷了,這個道理她是一夜之間明白的。

尤其是下了車,見到阮家大院那麽豪華,那麽金貴,而阮沅一身碎花連衣裙,穿的跟電視劇裏的小仙女似的,頭發上還別著蝴蝶的夾子,長得也特別好看,整個人像是從話畫裏出來的似的。

阮徐恩心裏默默埋下了嫉妒的種子,尤其是看到傅景深之後,那個如謫仙一般好看高貴的人,穿著白襯衫黑色休閑褲,滿目都是阮沅,明明她也在旁邊,可傅景深隻裝得下阮沅。

無論做什麽都隻帶著他,那般潔癖的人卻心甘情願地陪阮沅一起蹲在地上種花……

十六時,阮臨安叫她和阮沅一起進了書房,希望她們姐妹都學醫,可對於阮沅,阮臨安是強迫她學,態度很嚴。

隻是麵對她的時候,阮臨安笑著同她說她願意就好,阮沅反駁為什麽她可以想學就學,阮徐恩卻是突然說了句她想學醫。

其實,她是想學舞蹈的。

阮徐恩想到這,抿了抿唇,瞧著阮沅那不鹹不淡的模樣,笑意吟吟:“當然記得。你那時候才比我大一歲,卻拉著我說要照顧我,跟我一起玩。”

阮沅笑了笑,低著腦袋靜靜地掃了兩眼阮沅,嗓子多了幾分冷清:“那我可曾照顧到你?”

阮徐恩不動聲色地回應:“自然是照顧到了。”

回得滴水不漏,連一點考慮的時間都不用,阮沅瞅著阮徐恩那張臉,安靜而又透著幾分疏離,黑長直的頭發被她一把紮了起來,臉龐前灑了幾根倒是多了幾分俏皮。

畫著淡妝,細長的眉毛,茶色的瞳孔,小巧的鼻梁以及略微薄的唇。

五官還算立體,看著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就是清秀和好欺負,溫溫柔柔的,沒有半點攻擊力的樣子,倒是讓男性充滿了保護欲。

“你愛傅景深這麽多年,怎麽我走了六年,你還是沒有住進他心裏?”

阮沅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漫不經心地問了出來。

阮徐恩聽到傅景深的名字,瞳孔猛然放大,心跳猛然加快,連同神色都有些不自然了,果真,傅景深這三個字才是她的軟肋。

其他人都不是她考慮的範疇。

阮沅想到這,其實挺為她爸鳴不平的,畢竟從小寵到大的姑娘怎麽就這般的絕情了,還真是……養了個白眼狼?養不熟?

“他……他跟你說什麽了?”阮徐恩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緊了又緊,連同氣息都不太穩了。

阮沅瞧著阮徐恩那模樣,忍不住感慨:“你說,我爸這麽多年把你捧在手心上,還不如一個外人?”

阮徐恩知道阮沅是在嘲諷她,甚至可以說是故意的。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阮徐恩盯著阮沅,“阿沅,你今天來到底想幹嘛?是想挑撥我和爸爸的關係還是純粹的來出氣了?”

阮沅撇嘴,語調冷清:“我可沒那功夫來挑撥你什麽。隻是我確實是有些氣要出。誰讓你騙我呢?”

“我騙你什麽了?”阮徐恩眉心一蹙,望著阮沅那從容淡定的樣子,心裏莫名有些不暢快,尤其是把出氣說得這麽理直氣壯,正當她還是六年前肆意妄為的阮沅?

又或者阮沅以為她還是六年前的阮徐恩?自從愛上傅景深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她和阮沅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好姐妹。

她早就把她當成……情敵了。這六年她拚了命的靠近傅景深,關係剛親近一點,憑什麽阮沅說回來就回來,說出氣就出氣?

這世界上不可能什麽都是你的,想要的東西隻能自己去爭取,也沒什麽是一成不變的,她承認她做得不厚道,可她從來沒有做錯。

“騙我什麽了?不是說你快和傅景深要結婚了麽,還真不好意思。我這人比較直接,昨晚親自問了。”

阮沅把昨晚兩個字咬得特別重,特別曖昧,那話裏多少帶了幾分故意。

果真,阮徐恩聽到這兩個字不由自主地收縮了瞳孔,臉上盛著自欺欺人,“不可能,他不會騙我。”

阮沅倒也沒有急著反駁,慢悠悠地從包裏取出手機,打開錄音。

“做我男朋友吧。”

“嗯。”

“那徐恩怎麽辦?”

“我和她本來就沒有關係,她怎麽樣,跟我無關。”

……

阮沅眼睜睜地望著阮徐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唇瓣瞬間蒼白,臉上寫滿了不可能,眼眶漸漸紅了起來,手心攥緊都快泛白了。

阮沅抿唇,將錄音給關了,薄唇湊近阮徐恩的耳朵,輕聲吐出:“妹妹,以後你想要的東西我會一樣一樣的奪回來。就像你當初對我那樣。”

阮徐恩估計是愛慘了傅景深,聽到這話,唇瓣都在顫抖,有些不敢置信地盯著阮沅,“你……你連他都想利用?你配得上他的愛麽?阮沅,你別太過分了!”

阮沅摸了摸耳朵,臉上像是蒙了一層麵具,看不透,笑裏氤氳著霧氣般看不見底。

“我哪利用了?不過是……心甘情願罷了。再說了,我可是真的喜歡他呢。不然,我怎麽會讓他做我男朋友呢。”

“再說了……他以後的妻子說不定還是我呢。”

阮沅說這話的時候眉眼裏滑過一絲迷茫,連同握著手機的手也悄然緊了緊。

阮徐恩被阮沅這模樣嚇到了,此刻的阮沅像是地獄裏出來的惡魔一般,渾身縈繞著一股氣息,一股讓人驚悚到害怕的氣息。

阮沅變了,變得她壓根兒就不認識了。

“阮沅,你會後悔的。景深要是知道你這麽做,肯定不會原諒你。”

阮沅無所謂地勾唇,連同情緒都沒有任何起伏:“我做了什麽?不是什麽都沒做麽,你怕什麽?嗯?還是心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