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聞帝令,隻知少主唐西
正當劉琨山左右兩難,被唐西置於“不義”之地時。
他身旁一個追隨多年的部將,突然麵色一狠,單膝跪地道:“末將萬死,懇求王爺與唐西換俘。弟兄們都是跟隨王爺的多年的將士,一朝被俘,不可輕易棄之啊。否則,軍士人人自危,豈會奮勇殺敵?”
“況且,我們養著這些禁軍戰俘,耗費極大的物資。王爺不如借以換俘之名,將這些禁軍傷兵送入城中,城中曆經大火,必然缺衣少糧食。唐西此賊,平白無故多了這麽多張嘴巴,必然補給不足。我軍既可換回步卒,又可變相消耗敵軍的有生之力,何樂不為?”
聽此,劉琨山原本發黑的臉色,忽然一展,思慮幾分後,倒也覺得這名部將言之有理。
將一萬多禁軍傷兵送回,雖然明麵上使唐西多了一些兵員。但同時也給城中的物資補給,帶來了一定的壓力。
便轉而回身,高聲道:“唐西小賊莫要妄言,安西軍萬千步卒,皆乃本王之手足也!你要換俘,那便換,休得擾我軍心。”
說完,劉琨山示意部將從戰俘營中,將禁軍俘虜依次押到了陣前。
唐西微笑以對,隨即也安排人手將安西軍三千俘虜送出城門。
交換戰俘的間隙。
身旁的裴三刀忽然開口道:“少主,迎回傷兵,固然是好事一件,可提振禁軍的歸屬感和士氣。但城中大火未滅,物資藥品匱乏,卻也是一大困擾。”
唐西笑道:“嘿嘿!劉琨山這老匹夫突然改變主意,恐怕不隻是因為我的一些蠱惑之言。他應該也是想到這一萬多名傷兵回來後,會消耗我們的很多資源。否則,絕不會輕易首肯。”
“通知下去,以商會和藥王穀的名義,向城中的富商、居民借取物資,高於市場的價格收購,但不可強搶。所涉及之錢財,由商會支出,餘後兌現。”
裴三刀知會左右後,又說道:“即便向城中居民收取物資,恐怕也不足以支持久戰,仍需妥善之法。”
唐少主回道:“無妨!我等隻需守城七日,武章的援軍先鋒應該就可以趕到了。陛下若能借道吐蕃發兵西域,劉琨山圍攻郭子昭的聯軍必敗,屆時便可乘勝馳援。”
...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換俘進行完畢。
按照兩軍交戰,不成文的規矩。
一旦出現換俘的情況,雙方便要各自熄戰兩日,以安置戰俘。
故此,安西軍接受了三千傷兵後,便偃旗息鼓而去,暫時休戰。
唐西自然樂於至此,但也並未掉以輕心,再三嚴令死守城牆之後,才走下城樓。
來到城中臨時搭建的傷兵營。
營帳內的慘狀,令人不忍直視。
有的士兵斷手斷腳,有的被長戈貫穿了身體...哀嚎聲不斷。
唐少主看著這群英勇的將士,大為惋惜。
若非劉琨山心性多疑,令他們卸甲,禁軍也不會損失如此慘重。
心中暗罵了劉琨山無數遍,唐西繼而給傷兵彎了一個九十度的腰,正色道:“諸位將士,唐西無能。令各位傷重至此,難辭其咎。但唐西在此發誓,此生必然為你們討回公道,誅殺安西叛黨。爾等為國死戰,朝廷也當傾力撫恤。回京之後,唐某拚死也要為你們求得封賞,安度餘生。”
聞言,原本嘈雜聲不斷的營帳內,頓時沉默無聲,但人人臉上都露出一股堅毅之情。
一名被砍斷了左臂的部將,此時雖血流不止,但仍強忍著半坐起身,高聲道:“魏國公無需自責,我等一日為兵,便已做好馬革裹屍的準備。聖上命我等前來,本已將我等視如棄卒。若非魏國公用計,使我們得以苟活至今,恐怕禁軍所部已然戰死鄯州城。”
“魏國公非但無過,反倒於我等有恩!末將投軍不過為了衣食飯飽,保家衛國,既得魏國公大恩,若承蒙不棄,餘生願誓死追隨,永不背棄。”
這名部將由衷之言,說得鏗鏘有力,動人深省。
一眾傷兵受到情緒感染,紛紛出言附和...
不知不覺間,唐少主的“一時感慨”,竟間接在這群禁軍之中獲得了一些支持。
唐西心頭湧上一絲暖意、熱血,振臂高呼道:“諸位軍士,你們不齒我為一介屠戶之子,願意追隨,令唐某深感榮幸。此生卿不棄我,我必不負卿,願生死與共...”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等隻知將帥唐西,不問出身貴賤。從此,不聞帝令,隻知少主唐西!”
“不聞帝令,隻知少主唐西!”
“...”
傷兵營中,被這名部將的“忠言”感染,響起了陣陣口號!
直至走出營帳時,唐西的心中仍是洶湧澎湃,出自於內心的感受到這群沙場戰士的熱血。
一旁的裴三刀,忽然問道:“少主,你這是在故意出言籠絡軍心,還是真心實意想幫助他們善後?”
唐西篤定的回道:“既是拉攏,也必然會真心幫助。我等男兒,當以忠義仁孝為銘,豈可輕易妄言,沽名釣譽?”
說完,便走向了遠處的中軍大帳。
裴三刀目光迷離,頓在原地。良久後,默默自語:“裴三刀也願誓死追隨少主...”
中軍大帳。
眾人已經齊聚,紛紛將城中的各處戰損和兵員輜重情況上報唐西。
唐少主一一細聽後,沉思不語。
麵前的小桌案上,鋪著西域四藩的軍備輿圖。
唐西一手按在北庭府的位置上,冷聲道:“按照目前的情況,除了城外的近十數萬安西軍之外,最有可能快速增援劉琨山的,就是北庭的陳四海。兩鎮隻有一山之隔,如果快速行軍,一日便可抵達龜茲城。”
“我們必須時刻注意來自於北庭府方麵的動向,以便隨時調整防備。司馬玉,本少主此前讓你安排留在隴右軍中的眼線,目前可有消息傳來?”
早在藥王穀之時,唐西已經暗中知會司馬玉,一旦在龜茲城舉事之後,便派出百員兵卒換上隴右軍的軍服,裝成隴右軍的部卒,暗中探聽消息。
隴右軍軍紀渙散,事起之後肯定是第一個潰敗的。大軍數萬人,不可能人人都相互認識,混入隴右軍的細作,便不會被輕易發現。
安西軍收攏皇甫明的殘部,便可以讓這些人混入劉琨山的身邊。
司馬玉卻是搖了搖頭:“還沒有消息傳來!一來劉琨山剛剛收編殘部,管製極嚴。二來,陳四海剛剛逃出城外,想必也不會這麽快有行動。末將會繼續留意,一有消息,馬上送呈大帥麵前。”
唐西點了點:“好!大家也力戰了一天了,劉琨山收攏完殘部之前,應該不會貿然攻城。老裴,三彩,你們兩個負責監察各處城門的守備,站第一班崗。其餘人先去休息,而後輪換。”
眾人相視一眼,各司其職而去。
......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唐西剛剛進入大帳,司馬玉便火急火燎的走了進來,說道:“大帥,安西軍中的細作傳來消息,說劉琨山點兵千人,帶上公主三人,似乎有離營的跡象。”
唐西微微皺眉:“離營?知不知道他要去哪裏?”
“不確定!但信中說,劉琨山刻意選拔了熟悉西突厥領地的部將隨行。”
“西突厥?”
唐少主打開地形圖,沉思片刻後,手指點在西突厥碎葉城的位置上,笑而不語。
“劉坤上想去碎葉城,這便有趣了。司馬玉,在此城中就屬你和禁軍的將領有過守城的經驗,本少主若是離開,便由你負責城防。但,凡事必須與霍長青和一幹部將共同商議行事。記住一點,龜茲城在朝廷援軍到來之前,不可失守。”唐西隱晦的說道。
司馬玉領命,但多嘴問了一句:“少主這是要打算離開?”
唐西輕笑:“本來,劉琨山將公主等人藏於軍中,本少主倒是難以營救。但既然他要冒險前往西突厥,對我們來說,倒是救回公主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