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假劉琨山
安西王府中。
最為僻靜的後院,也是守衛最為森嚴的地方。
房間裏,劉琨山悍然驚醒,像是做了噩夢一般,冷汗浸濕了衣衫。
之後,便再怎麽也睡不著了。
索性便起身穿戴,洗漱完畢後,劉琨山遣退了侍奉的丫鬟。走到門外,輕輕拍了兩下手掌。
隨即,便有兩個黑衣蒙麵的武士像幽靈一樣出現在他身邊,單膝跪地:“王爺,有何吩咐?”
劉琨山麵色嚴肅,隻說了三個字:跟我走!
走出了後院,路過正堂大廳時,廳內徹夜不眠,竟還有人聲傳出。
當中,屬劉野的聲音最大,還伴隨著一些歌姬酥到骨頭裏的勸酒聲...
劉大世子此時,仍是左右美人在懷,裙下風流。
劉琨山帶著十來名黑衣武士在門外停頓了一會兒,側眼望去,見到劉野一副貪圖享樂,醉生夢死的模樣,不由冷哼了一聲。
但他並未出言喝止,在即將邁步離開之時,卻見迎麵走來了一隊府兵。
領頭的正是劉琨山的二兒子,劉生。
劉生一見到劉琨山帶著手下的死士出現,微微有些驚訝,繼而躬身道:“父王,你怎麽起得那麽早?”
劉琨山卻反問道:“你一夜沒睡?”
劉生點了點頭:“父王日理萬機,且犒軍事大,做兒子的理應分憂,我剛剛帶著府兵去巡視回來。”
“城防可有異樣?”
“無恙!半個時辰前剛剛巡視過。”
“城外十萬降軍呢?”
“父王恩賞之下,已然大醉,看來是真心臣服!”
劉琨山眉目微閃,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而道:“你來得正好,你大哥喝醉了,趕緊把他帶回去休息,省得在吐蕃和突厥人麵前丟人現眼。命他十日內不可接近女色,否則本王即刻就廢了他。”
一聽此言,劉生目光中閃過一絲喜色。若是劉野被廢,他這個二世子豈非就可以取而代之?
便將身子彎得更低,誠懇道:“遵父王令。”
劉琨山又道:“知不知道你大哥把霍長青關在何處?”
“西廂!父王想見他?我這就派人把他帶來。”
“不用了,本王親自去!”
...
王府西廂,一間雅室內。
霍長青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臉色深沉,閉眼養神的姿態,顯然是一夜無眠。
唐三彩和裴三刀則左右守著他,寸步不離。
畢竟是一代藥王,縱橫江湖數十年,即便是一朝被擒,也是讓人難以放心得下。
所以,劉野便命此二人日夜跟守,防止霍長青突然擺脫鎖魂針的鉗製,逃出生天。
門外,大長老霍天親自帶著數十藥王穀弟子,也是一刻不敢怠慢,生怕霍長青逃脫,以至於時刻警惕。
三大高手同時監視,並守在霍長青的房間外,可見對之慎之又慎。
劉琨山走進西廂的院子時,藥王穀弟子後知後覺,但一同守衛的王府府兵已然跪倒:“恭迎王爺!”
“無關人等全部出去,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不準踏入西廂!”劉琨山目光冷峻道。
一眾藥王穀弟子和府兵頓然退出了西廂,隻留下劉琨山帶來的黑衣死士。
來到門口,霍天躬著身子為他打開門。
劉琨山大步邁進,負手而立,開口道:“你們幾個門外等候,本王要與霍兄好好談談。”
唐三彩二人與霍天應是,也相繼退出了門外。
霍長青這時睜開了雙眼,緩緩道:“王爺終於來了,真是讓霍某久等啊。”
劉琨山冷笑一聲,眯著眼:“霍兄似乎篤定了本王會來?”
霍長青笑道:“當然!因為王爺還要借霍某之手,治好西突厥馳勒可汗的愛女---妲雅公主,不是嗎?王爺敢對朝廷舉兵,眾人隻知你聯合了吐蕃和北突厥兩部。卻很少人會在意,當年被太祖皇帝趕到西域更西邊的突厥殘部,對吧?”
“王爺最大的倚仗和後路,不是吐蕃的蘇羅卡茨王子,也不是北突厥的塔爾裏木可汗,而是蟄伏多年的西突厥部的馳勒可汗。但要想馳勒可汗出兵相助,王爺必須先治好妲雅公主的怪病。霍某可有說錯?”
說著,霍長青從懷中取出了一張懸賞文書,書上都是突厥族的文字,中原人或許難以看懂,但浸**西域多年的安西王,卻是可以一目了然。
懸賞文書上的大致意思是:妲雅公主出生時就染上了一種怪病,一旦走出室外便會全身起紅疹,如萬蟻噬身,痛苦難忍。馳勒可汗舉部族之力,耗費十餘年,也是難以治愈。於是,便廣發懸賞,聲稱隻要能在公主十八歲前治好其怪疾之人,可奉為西突厥的英雄,並得到可汗的全力資助。
這並不是什麽新奇的消息,懸賞多年前已然昭告天下,隻是劉琨山一直暗中對中原封鎖消息,這才使得有些人後知後覺。
此番,妲雅公主十八歲在即,時不我待。安西王舉兵,也迫切需要西突厥的後援,這才命劉野務必留下霍長青的性命。
而此前,劉琨山也已經多次邀請霍長青前往碎葉城為妲雅公主治病,隻是霍長青“迂腐”,言明突厥人乃我大周宿敵,藥王穀身為漢人所部,不謀其好,而斷然婉拒。
雖然劉琨山有了吐蕃部和北突厥的幫助,但大周朝的國力鼎盛,遠超想象。即便加上中原幾個藩王的策應,安西軍也不敢說一定能穩操勝券。
所以,以劉琨山狡詐多疑的個性,必然會為自己留好後路,籠絡馳勒可汗這位“宿敵”,便可讓他進退可守。即便舉兵失敗,也可退入碎葉城再謀東山。
聽完霍長青的話,劉琨山臉色變黑,拳頭微微握緊,馳勒的西突厥部是他最後的底牌。被霍長青一語點破,令他忽然有種被人看透的危機感。
稍頓了片刻後,劉琨山冷哼道:“你既然知曉,也已被擒於本王手下。當識時務者為俊傑,便莫要再頑固不化。乖乖為妲雅公主治好怪病,興許你父女二人還可留下性命。”
霍長青卻是狡黠一笑:“王爺就這麽肯定,霍某已然被擒你手?誰勝誰敗,誰縱誰擒,沒到最後一刻,仍未可知。”
說完,霍長青一震雙臂,渾厚的內力隨即齊聚丹田。眨眼間,插在他背後的三枚鎖魂針像暗器一樣射出,釘在房梁之上。
失去了鎖魂針的限製,藥王瞬間恢複了戰力,一副蓋世豪俠的模樣。
劉琨山見此,渾身一震,後退兩步,遙指著霍長青,驚道:“你...你居然能獨自破除華山的鎖魂之法?這不可能!”
同一時間,門外驀然傳來了打鬥聲...
唐三彩和裴三刀猛然出手,斬殺守在門外的黑衣死士。
事發突然,這十來人毫無防備,轉眼便被擊殺了數人,隻餘下兩名死士首領還在頑抗。
唐三彩一邊出手殺敵,還不忘一邊解答劉琨山的疑惑:“安西王,華山的鎖魂之法乃獨門手段,非常人可以破解。但唐某隻為霍穀主施了三針,這最厲害的第四針卻是沒有落下。這麽說,你能理解吧?”
劉琨山不是蠢人,這時也已經察覺到了異樣。
唐三彩故意為霍長青留了“後路”,恐怕就是為了等他單獨來見時,突然破針發難。
也間接說明,唐三彩等人和霍長青,乃至藥王穀都是假降,目的隻是為了進入龜茲城,擒獲劉琨山。
甚至,砍頭台山的唐西,也是假死...
一念至此,劉琨山驚駭,大呼道:“來人,誅殺逆賊...”
這一聲大喊並沒有引來王府的府兵救援,偌大的王府中,在唐三彩等人突然發難時,也已經陷入某種混亂之中,陣陣毒霧四起,哀嚎聲隨處可聞...
霍天帶來的一千弟子,肆意在城中下毒,釋放毒霧。一時間,龜茲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城中的兩萬安西軍自顧不暇,哪裏還有人能顧及到西廂所發生的一切?
城外十萬禁軍即便沒有了鎧甲和兵器,但勝在奇襲,一舉衝破了隴右軍的軍械庫,重新披甲上陣。
龜茲城門上,假扮成守軍的三百名藥王穀弟子,這時打開城門,讓奪得隴右軍武器的禁軍得以逃入城中,據城而守。
但禁軍人數太多,隴右軍的軍械也無法完全裝備十萬人。首先獲得戰甲的兵士,便結隊衝向劉琨山留在城外的安西軍陣地,肆意衝殺起來。
以此暫時阻斷安西軍的快速反應,為大部分禁軍贏得入城的契機...
霍天這時打開了房間的門,笑意款款地盯著愣在原地的劉琨山,說道:“安西王,劉琨山,你沒有想到吧?你自認牢不可破的老巢,此時正在淪陷...”
劉琨山再次大驚,因為此時霍天口中說出來的聲線,顯然是另外一個人的。
繼而大駭道:“你不是霍天,你到底是誰?”
霍天與劉琨山暗通多年,彼此之間還是很熟悉的,單聽聲音,劉琨山馬上就覺察了不對。
而“霍天”此前,想必都是刻意在改變聲線。
接下來的一幕,在“霍天”的冷笑聲中,他撕下臉上的麵具,露出了唐西的麵容。
唐少主並不理會震驚的劉琨山,一個箭步向前,便掐住了他的喉嚨,而後往門口一拖,喊道:“都給我住手!不然,本少主馬上擰斷安西王的脖子。”
唐三彩和裴三刀立即收刀,退到唐西一側。
不得不說的是,剩下的那兩名死士首領都不是泛泛之輩,即便是對上刀神和唐三彩,此時也仍有一戰之力,還未落敗身死。
這兩人見到劉琨山被擒,也不知蒙麵之下是何等臉色,舉刀冷視著唐少主。
唐少主一手挾持劉琨山,笑道:“王爺,你還不下令讓你這兩個手下束手就擒?”
劉琨山冷汗連連,對著兩名死士:“快...快放下武器...聽他的...”
然而,這兩名死士此時卻表現得極不配合,對視一眼後,竟快速放出數十枚暗器...
令唐少主始料未及的是,暗器竟然是射向劉琨山的...
事出突然之下,即便有唐三彩等人的全力阻擋,劉琨山也已然中了數枚暗器,頓時倒地身亡。
而那兩名死士,見暗器得手,也不奮力突圍,竟舉刀自刎,氣絕身亡。
唐少主震驚之餘,蹲下探了探劉琨山的脈搏,臉上一陣失望。
這怎麽可能?劉琨山手下的死士為何會突然對自己的主子出手?
這顯然是極不合乎常理!
劉琨山素來多疑,能貼身守在他身旁的人,必定是深受信任,忠忠耿耿之輩,萬萬不會臨陣倒戈!
這兩個黑衣死士的反常之舉,隻能說明此劉琨山的身份存疑。
思慮了一下後,唐西幽幽一歎,似乎明白了什麽,暗道:劉琨山是想要穿上龍袍做皇帝的人,儀天皇帝能搞出三個替身,保不準這貨也有“狡兔三窟”...
而一旦真正的劉琨山逃脫,那麽唐西曆盡千辛布下的“棋局”,便存在了諸多難以設想的變故。
冷靜下來,唐少主下令道:“三彩,趕緊去找劉野,務必將他生擒。這個劉琨山恐怕不是真身,龜茲城中仍存變故,我們必須以劉野為人質...”
唐三彩和裴三刀,當即快速離去。
但他倆還未走出西廂的範圍,就聽見王府的大門處,傳來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