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唐少主的絕望與遺憾

地牢深入地下數米,為了保證空氣流通,隻在監牢的頂部留出了透氣的小天井。其餘位置,包括地麵和牆壁都澆築安裝了生鐵板,令人逃生無門。

通往出口的過道處,也是布滿了各種暗器機關,可謂天羅地網,密不透風。

從小天井透出光線角度來判斷,時間應該已過午時。

唐少主學著孫自在的模樣打起了盤坐,忍著身體的傷勢,閉目養神。

既然無法從地牢逃脫,那便隻能在前往龜茲的途中,另尋生機。

正當唐西沉思之時,哢嚓一聲,幽暗的地牢過道盡頭傳來了一聲機關觸動的聲音。

上千斤重的石質牢門緩緩而動,首先出現的是一隊整齊的步卒,手持長戈,鎧甲錚亮,正是原先隸屬於司馬玉的五千禁軍之列。

而後,緩緩走下地牢台階的是兩個高大的身影。

聽著聲響,唐西自然是知道來人了,但他並未睜眼,仍是保持著盤坐的姿勢。

他知道,此劫不論是福是禍,都已經不容選擇,隻能硬著頭皮撐著。

故此,來者何人,哪怕是當今聖上親臨,那也是“無關痛癢”了。

那兩個為首的高大身影走來,連看都沒看被關押的藥王穀弟子一眼,就直接來到唐西的囚牢前,止住腳步。

兩人步態輕盈,呼吸沉穩,顯然是武藝精湛之輩,各自的臉上都帶著一抹得意的淺笑。

“少主,可安?屬下唐三彩來見!”

唐西內心觸動了一下,臉上微微動容,但仍是微閉雙眼。

他能聽得出唐三彩的聲音,此時卻也不知該以怎樣的態度,去麵對這個曾經與他緊密無間的夥伴。

是該憤怒?緊張?恐懼?還是悲憤?

毋容置疑的是,唐三彩的背叛對唐西來說,於大計是致命的,於道義是可恥的,於情感更是不可原諒的。

唐少主壓製住內心的波動,佯裝淡然,道:“狗東西!柴狗尚且懂得知恩圖報,不叛主家。你生而為人,卻背信棄義,賣主求榮,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本少主今日放言在此,與你唐三彩割袍斷義,此生再無情義瓜葛。若此番不死,與你不死不休,天涯必誅。”

而麵對唐少主的“誅心”之言,唐三彩卻是一貫的儒雅,也並未受到絲毫的情緒影響,還頗有禮節的作出一揖:“少主...”

但他的話並未說完,就被一旁的裴三刀打斷:“唐兄,你怎麽此時還稱之為少主?此番你我之主,該是安西王才對呀!此子既為階下之囚,命比草芥,何須對他客氣?”

聽到裴三刀的聲音,唐西略微冷笑:“哦!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刀神來了。本少主當真是瞎了眼,焉能相信一個冷血的殺手能守道義?自然是逐利是圖,見風使舵的。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麽快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但你本來可以做人的,怎麽就選擇成了犬類?”

裴三刀冷笑不語,麵對唐西的嘲諷,定若磐石。

唐三彩卻是笑道:“少主,良禽擇木而棲。刀神為己求生,有何不可?難道繼續跟著你,做一個永遠見不得光的反賊?他行刺儀天之事,已然天下皆知,即便你真能平複西域,裴兄也是難逃一死。還不如跟了安西王,興許日後天下易主,還有一線生機。不是嗎?”

如此一說,唐西倒也不能否認。

裴三刀之所以也反叛,很可能便是因為這個症結。

他行刺儀天乃是事實,雖然跟在唐西身邊能暫時保住性命。但難保日後,皇帝不會勒令唐西交出他,以正國法。

從主觀自保的角度上來說,裴三刀確實有投靠劉琨山的理由。

唐西沉默幾秒,而後出言譏諷道:“跟了安西王就能逃過一死?那倒未必吧!良禽擇木而棲?好吧!兩位很有自知之名,能自認禽類,也算是用光了最後一點人性。”

唐三彩聞言,目光一愣。沒想到到了這個關頭,唐西還在伶牙俐齒,出言諷刺。

但唐三彩瞬間又恢複常態,笑道:“少主果然知言善辯,伶牙俐齒,唐三彩自愧不如。但今日前來,不是為了和你爭辯的。走吧!有個老朋友想見你。”

唐西卻是笑而沉默。

唐三彩便又道:“你是要自己走,還是由衛兵代勞?不過,衛兵粗魯,怕是會傷了少主。嘿嘿!”

說完,一名軍士便打開了牢門。

唐西這時才豁然睜眼,卻是正眼也不看唐三彩二人,拖著沉重的鐵鏈緩緩起身,說道:“你們知道人和畜生,最大的區別是什麽嗎?人懂得自強自立。而,畜生半數是靠依附而生,尊卑就在此間!”

說著,便自己走出了牢門。

...

來到藥王穀的議事廳。

此時的格局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令唐少主感到難以置信的是,唐三彩口中的“老朋友”竟是安西世子,劉野。

怎麽會是他?

劉野此前也是從水路逃出長安,趕回西域。但唐西料到他的動機之後,暗中知會了郭子昭,使得劉野無法從河西府抄近道潛回龜茲。

退而求次的情況下,他也隻能跟唐西一樣,由隴右秦州城登陸。但那時候的皇甫明是搖擺的狀態,應該不會輕易讓劉野過道才對!

此番,怎會安然出現在藥王穀?

內心帶著一絲震驚,唐少主在一眾軍士的催促下,邁步走進了大堂。

劉野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坐在主位上居高臨下的樣子,目光戲擄地看著淪為階下囚的唐西,眉目輕佻。

此時,大堂上還在站著不少人。

李瀟瀟也在,她雖沒有像唐西一樣被鐵鏈鎖住,但身邊圍著一圈反叛的禁軍,看樣子境遇也好不到哪兒去。而留在他身旁的宮女,赫然是此前已被唐西囚禁的香竹。

香竹怎麽會被放出來?

而且,香竹此時挺直了腰板,臉上帶著得意之色,甚至比李瀟瀟這個公主還要“囂張”。

此女身份有異,唐西是早有懷疑的。再看她此時的姿態,完全不將公主放在眼裏,倒是與劉野帶來的人很相熟的模樣。

難道香竹是安西王一早就放進宮中的奸細?劉野一掌控了藥王穀,此女便被放了出來,可見是有一定原因的。

霍長青此時麵色陰鬱,後背上插著三根筷子般大的鋼針,也不知是何用處。

而此前孫自在說過,霍長青已經被製住。那麽,這三根鋼針恐怕就是為了限製他而準備的。

霍芊秋則一臉激憤的站在霍長青不遠處,被一個藥王穀的老者扣住了脈門,無法自由。

剛剛被唐西晉升為“輕車都尉”的司馬玉,則不知為何成了劉野的“跟班”,同樣眼神不善地盯著唐西。

劉野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緩慢走下了主位的台階。

唐三彩和裴三刀二人,便排眾而出,拱手道:“回稟世子,逆賊唐西帶到。”

劉野滿意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走向唐少主。

唐少主心中默歎,時不我待,索性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但一副不卑不亢的臉色,渾然不懼。

劉野走到他身旁,猛然飛起一腳,重重地踢在唐西的胸口上。

唐西此前受過唐三彩一掌,舊傷未愈,又遭武藝不錯的劉野一腳,當即口吐鮮血,倒飛出去,身子砸在大堂高起的門檻上,麵色徒然煞白。

見狀,堂上的大部分人都是一臉事不關己的姿態,隻有李瀟瀟和霍芊秋二人,微微有些色變。

踢了唐西一腳,劉野並沒有就此放過他。緊接著,便是抓起唐西的衣領,一邊口出狂言謾罵,一邊掄起拳頭狠狠打在唐西的小腹上,接連不斷。

並開口道:“大周魏國公?平西大將?公主駙馬?未來的二聖之一?呸!當真可笑!卑賤就是卑賤,芻狗就是芻狗,安有飛躍枝頭的本事?不過是貽笑大方。”

“長安之時,你不是很狂嗎?現在你倒是狂一下,給本世子看看啊?敢嘲笑本世子是狗,你當真是活膩了。你現在是不是很絕望?不如再給你絕望到底!”

“你想不想知道當年屠殺你唐家滿門的叛軍,是誰所出?正是我安西軍的傑作,你滿意嗎?但當時百密一疏,讓你這賤種逃過了一劫,現在就補回來吧!殺人的事是我安西軍幹的,但背後的主謀另有其人。你想不想知道誰人想殺你全家?”

唐少主此來已知免不了要被一陣摧殘,但想不到竟是劉野此人在,而且為了對唐西誅心,劉野居然還自認“凶手”,道出了當年唐家滅門慘案的隱秘。

是安西軍的手筆?

但那時,唐家與安西王如鴻溝之別,何至於莫名襲殺?

就因為唐西的父母救了儀天皇帝一命?那時候的安西王已經打算要叛亂了?

劉野口中所說,幕後仍有主謀...

唐少主忍著劇痛,目現血光,盯著劉野狠狠道:“劉野,你說什麽?當年是你安西軍殺了我唐家滿門?是真是假?背後之人是誰?”

這個問題,劉野卻是不急表態。

帶著一絲狡詐的笑意,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湊到唐西耳邊,故作低語的姿態,緩緩道:“哎呀!堂堂的魏國公心急了,這可怎麽辦呀?但是,本世子...偏偏不告訴你當年的幕後主使是誰!”

“本世子要你帶著絕望和遺憾死去,入了九幽地獄也不得安生。哈哈哈...”

聽此,唐少主悲憤至極,含著一口血沫,吐了劉野一臉,狠厲道:“劉野...你最好現在就把我殺了。不然,此生你必然不得好死,本少主天涯海角要把你碎屍萬段...”

劉野猛然被吐了滿臉血沫,後退兩步之餘,勃然大怒:“來人!把這賤種給我亂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