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劍聖與刀神

長安城郊。

一望無際的田野上,傍晚十分,夕陽燦爛,如金影彌漫,粉飾著安逸與太平。

長安是一座黃金城,歌舞升平,晝夕不改。與之庸碌平凡的城郊相比,判若兩隔。

一處更似天堂,一處更近人間,完全截然不同的兩種生活節奏。

田野上依舊有農人忙碌的身影,相談笑語間,自得其樂,不問歸期。

裴三刀也是一名農人,有幾畝田產,幾圈菜地,一間茅屋,屋後置地成塘,水裏養著魚鯉三兩尾,閑時垂釣怡情,碌時網羅成餐,幾番愜意。

而剩下的,也就隻有孤家寡人了。

年輕的時候,裴三刀也是有家室的,有一個其貌不揚,卻是勤勞賢惠的妻子和一個懵懂可愛的女兒。

自從他有了“三刀”之名以後,這個平凡而幸福的家庭也隨之遠去。

他自稱平生隻出三刀,一刀斬盡世間牽掛。

第二刀,斬殺人間對手。

而第三刀,至今未出。

不錯,他是一名農人,同時也是一名殺手。

與其說農人是他的掩飾,現實中殺手的身份卻更接近於業餘。

已經很少人值得他出手,但這第三刀必須要出,這是他欠下的債。

多年來,他習慣了農人生存的方式,卻也還熟悉殺人的手法。

等那一枚足以令他還盡“恩情”的銅板出現,此生,他才能放心的去做個一個胸無遠誌的農人。

夜幕降臨的時候,裴三刀扛著鋤頭,回到了那間專屬於他的簡陋農舍。

燃起燭火,閃動的光線穩定以後,矮桌上多了一封書信和那枚他心心念念的銅板。

他有幾秒鍾是呆滯的,繼而便是釋懷,然後了無牽掛一般大笑起來。

來了!

他平生的最後一刀。

預示著人間將多出一縷冤魂。

他忽然有些興奮起來,目現寒光,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那種意氣風發、豪氣幹雲、仗劍逐鹿天下的神采,天下舍我其誰的風姿。

他是個奇怪的人,持劍的時候,用的是刀法;而持刀的時候,使出的是劍法,令對手措手不及。

所以,有人叫他劍聖,也有人叫他刀神。

就好像你永遠無法料到,一個樸實巴交的農人,曾經是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

偏偏,這個殺手從內心深處是不想殺人的。

茅屋後麵的小池塘並不深,足以淹沒那一刀一劍就好。

即便是沉寂了接近二十載,但當裴三刀從小塘中取回他的兵器,沒有人會覺得這一刀一劍不能殺人。

他將那枚銅板拿在手上,感受著時間與年代帶給現實的摩挲痕跡,然後取下脖間的“項鏈”。

說是項鏈,其實不過是一根紅繩串起來的兩塊銅板...不,現在已經是三枚銅板。

書信褶皺,攤開之後,發現行文有幾處刪減。

原本書信上寫著三個人的名字和畫像,現在有一個人卻被塗掉了。

裴三刀盯著那兩個人...準確地說,已經可以算是兩個“冤魂”了。

他輕輕一笑:“或許隻有他倆,才真正值得這第三刀!”

......

長安,衣食行聯合商會總舵。

唐西忽然打了個噴嚏。

但裘萬山說話的聲音更大:“你說什麽?皇帝知道了你的事?還要每月分去商會六成的利潤?”

這話說得很大聲,直令原本舒服斜躺在椅子上,不顧“淑女”形象的上官清清,差點將一顆瓜子給生生咽了下去。

她有些埋怨的眼神:“渾裘兒,你說話能不能小聲點,要學會寵辱不驚,穩如山嶽。毛毛躁躁的,可像個行會把頭的樣子?”

裘萬山氣不打一處來,他姓裘,小名渾兒(他自己說的),而上官清清時常就叫他渾裘兒,也不知是否刻意戲耍。

“你閉嘴!身為女子,站無站像,坐無坐姿,成何體統?以後哪個旮旯疙瘩肯要你?”裘萬山瞪眼道。

這時候,好巧不巧,大街上小販的吆喝聲鬼使神差地傳來:“老鼠藥,蟑螂藥,藥到患除...”

三人同時一愣。

裘萬山笑了起來:“也對,就它們要。”

上官清清驀然冷哼,下一刻竟直接從二樓的窗口跳了下去,眼神不善地走向那賣藥販子。

裘萬山頓了頓,轉而看向唐西:“好吧!事情已經這樣了,皇帝知曉了你的隱晦,你的日子定然不會再毫無波瀾,你打算怎樣?”

唐西摸了摸下巴,將雙腳搭在麵前的案上:“無妨,這位聖人皇帝,暫時不會動商會,我們暫時是安全的。隻是,有些人可能要大難臨頭了。”

“你去把劉野和李國興的檔案取來。”

商會名義上是一個民間組織,但手下的走卒販夫眾多,這些人無孔不入,幾乎在城中的任何角落都有身影。

換言之,這些人都可以成為眼線,於城中打探消息,搜羅情報。

所以,實際上商會也是一個縝密的情報組織,眼線廣羅密布,既是喉舌,可操縱輿論;也是“監控”,可窺探隱秘。

在唐西那間秘密檔案室裏,收集了城中各路貴人的隱秘資料,形同一個戶口係統。

裘萬山指揮下人去取檔案後,問道:“你這是要動安西世子和當朝右相?”

唐西笑而不語。

等到劉野和李國興的檔案在手後,才道:“不僅是本少主想動,龍椅上那位可能比我更心急。”

稍稍過目之後。

唐西若有所思:“咦!李國興的資料怎會那麽少?”

說著,將手上僅一頁的檔案遞給裘萬山。

這一頁檔案上,記載著李國興的生平,例如生辰、喜好,何時入仕,官位變遷,以及一些粗淺的交際情況,其他的近況一片空白。

裘萬山看過後,微微皺眉:“按理說,李國興剛剛接任右相不到一年,新官上任三把火,本應是大展拳腳的時候。即便不結黨營私,也不該毫無動作。”

唐西笑道:“罷了!商會的眼線大多都是些粗人,難以接觸到李國興這樣的貴門士族,也是正常。”

“不像劉野,他雖為安西王世子,卻不懂潔身自好,時常流連於青樓酒肆,夜夜笙歌。最常去的,就是那花悅樓,最愛點的就是花魁,影月裳。”

“你去辦,三天之內,我要起底這個豔冠京城的花魁,和花悅樓的老板---史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