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18chapter 18
第二天覃鬆雪一大早就去找陳恪之告狀去了。
陳恪之摸了摸他的頭表示知道了。
因為過年,覃父給他們放了四天假不用練字,但是齊琛卓和楊波家裏人多,不停地在走親戚,沒人陪他玩,他隻能在陳恪之家裏看動畫片,陳恪之抱著本《說文解字》在旁邊陪他。陳父陳母已經去走人家了。
電影頻道在放《寶蓮燈》,覃鬆雪已經看過兩遍,他更喜歡《貓和老鼠》,隻是去年天朝在南斯拉夫的大使館被炸了之後美帝的動畫片就在熒屏上絕跡了。
“蟈蟈……你不是講過二郎神比孫悟空還要厲害嗎,為什麽他連沉香都打不過咧?”因為天氣冷,覃鬆雪是縮在陳恪之懷裏的,還蓋了一床小被子。邊看電視邊剝花生,剝得手痛後把花生給了陳恪之,讓陳恪之幫他剝。
“沉香的媽媽三聖母是二郎神的妹妹,她犯了天條,而二郎神是司法天神,必須抓她回去。但是二郎神剩下的親人隻有沉香和三聖母了……就像你隻剩下你爸爸一個親人那樣。本來三聖母是要被殺頭的,他不想傷害他們,所以才把三聖母關起來。沉香不知道這些,為了救他媽媽向二郎神宣戰,二郎神不是真想取他性命。”
覃鬆雪皺了皺眉,這和他看的故事完全不一樣啊,二郎神在裏麵可是個壞人。但是陳恪之說的就一定是對的。
“二郎神好造孽(好可憐)滴。”過了半晌覃鬆雪說道,“因為他是司法天神就必須要抓沉香的媽媽,救了他媽媽的命,沉香還要拿斧頭砍他。”說完還歎了一口氣。
陳恪之本來板著一張臉也被他逗笑了,塞了一粒花生米到他嘴裏:“對啊,教你一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因為他是司法天神,所以他沒辦法放了三聖母,所以沉香才誤會他導致要殺他。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的。”
“不懂……”覃鬆雪苦惱地皺眉,“嗯……那蟈蟈,你以後也會‘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嗎?”覃鬆雪對詞語的理解能力不太好,陳恪之給他解釋之後對於這句話仍然不太明白,隻知道這句話不是褒義的。
“大概吧……”陳恪之的笑容每次都是稍縱即逝,頃刻間又變得嚴肅起來。
“蟈蟈,你笑起來真好看!”覃鬆雪道。
陳恪之:“真的?”
“嘿嘿,真的!我最喜歡你笑了,你以後多笑一點嘛!”覃鬆雪仰頭伸手在陳恪之臉上搓來搓去,“蟈蟈,你曉得我爸爸講過你什麽嗎?”
“嗯?”陳恪之被他搓得有點不舒服,輕輕捏住了那隻小胖手。
“我爸爸講你最喜歡裝深沉啦,嘿嘿……我問我爸爸裝深沉是什麽意思,他講就是你不講話皺起眉頭的樣子。”
陳恪之:“……”
覃鬆雪在陳恪之麵前話很多,看個動畫片會喋喋不休很久,陳恪之一邊看書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突然電視裏放了一則小朋友給媽媽洗腳的公益廣告之後,覃鬆雪歎了一口氣不吭聲了。
“蟈蟈……我媽媽要走啦。”覃鬆雪每次想起這件事就不高興。
“今年暑假我帶你去看她。”
“唉,她今年壓歲錢都沒問我要,平時我得了壓歲錢她馬上就拿走啦,講幫我保管長大了再給我。但是今天早上她要我把錢給爸爸……蟈蟈,我總覺得我媽媽不要我啦,她走了就不回來了……”覃鬆雪聲音悶悶的。
“不會的,因為黎阿姨要走了,所以錢才給師父保管啊。”陳恪之並不知道覃父要報名參加高研班的事情,隻能胡亂猜測一下原因安慰覃鬆雪。
“可能吧……唉……哎喲……”覃鬆雪在陳恪之身上重新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把頭靠在上麵繼續看《寶蓮燈》,咋咋呼呼地叫了一聲。
“別老唉聲歎氣的。”陳恪之不知道他又怎麽了,手上使了點兒勁,揉揉他腦袋。
“哦……”
話音未落覃鬆雪又叫他:“蟈蟈……”
“怎麽了?”
“我牙齒好像鬆了……”覃鬆雪語氣有點急,剛才他吃花生不小心磕著牙,痛得他差點掉淚,用舌頭頂了頂,發現那顆牙居然可以動。
陳恪之淡定道:“要換牙了,還會長的。”
覃鬆雪將信將疑:“哦……”
覃母是過了元宵節走的,兩個小孩子已經開學了,覃鬆雪沒能去送她,隻在前一天晚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舍不得他媽走。
第一次看見覃鬆雪這樣,覃母也差點落淚,任由覃鬆雪紅著眼睛抱著她睡了一晚上。
覃母一走覃家就顯得冷清多了,覃鬆雪的心情低落了一個多星期才慢慢緩解過來,齊琛卓和楊波來找他玩他也沒下去,把自己關在書房寫字,還把換下來的那顆牙齒從他們家陽台上筆直地扔下去,說是這樣牙齒長出來就不會歪。
開學之後還有一個非常大的變化就是覃鬆雪也有師弟了。
事實上嚴格說起來算不得是覃鬆雪的師弟,隻是覃父為了賺錢收的幾個學生,周末和放假期間每天來寫兩個小時的字,一個人一個月兩百塊,暑假四百塊。
覃父一共收了九個學生,書房比較小,坐不下那麽多人,於是他把人分成了上午下午兩批。原本很寬敞的書房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覃鬆雪不太適應,可還是聽話的把自己的地盤讓了出來,隻劃出了很小的一塊區域來練字。
說實話覃鬆雪對於這群來練字的孩子不太看得上眼,這點是遺傳了他爸的,覃父對縣書協那堆倚老賣老的老頭子意見也很大。那群學生一個字教了很多遍都不會寫,而且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一點常識都沒有,還把兩種墨汁倒在同一個碟子裏,第二、第三天成了宿墨,發臭的氣味熏得人簡直想吐,從那以後覃鬆雪再也沒和那群小朋友共用碟子。
九個學生的年齡差很大,最小的一個和覃鬆雪差不多,最大的一個已經有十二歲了,之前在一小的一個美術老師那裏學過一段時間,年後美術老師把價格提高了,而且覃父這兒有個省書協的招牌,家長在權衡之下還是傾向於覃父一些。
覃父教這些孩子的時候明顯鬆很多,隻讓他們寫兩個小時就走人了,動筆之前練姿勢也隻站了兩天。不過同樣是問了孩子們想學什麽之後才開始教的。
小孩子們都有一種惰性,不願意自己動腦筋,每天寫頭幾個字的時候總吵著要覃父手把手做示範。
覃鬆雪撇撇嘴,眼神非常不屑。那兩個字他爸都寫了十幾遍了,還記不住寫法,明明是想偷懶!
“顏體的‘捺’尾部有一個分叉,叫做‘激石波’,就像水從一塊石頭上麵流過去分成兩條支流那樣……先寫下麵的這一條……再勾上去寫上麵的部分……這樣……懂了嗎?”覃父攥著一個小姑娘的手引導著她起筆,十分耐心地跟她講解。
“不懂。”小姑娘不過七歲,說話聲音脆生生的十分可愛,但是說出來的內容卻讓覃父十分無語。
覃父耐著性子又帶著她寫了一遍:“這回你看好了啊……”
覃鬆雪:“哼。”
陳恪之順手往他頭上拍了一巴掌。
覃鬆雪被打得不痛不癢的,吐了吐舌頭繼續寫字。
總的來說小朋友的學的字很雜,選的字體各式各樣的,但不論歐體、曹全、顏體覃父都能切換自如,其他人不知其中玄妙,覃鬆雪和陳恪之是對覃父十分佩服的,他們兩個都在切換風格的時候吃了大虧。
“周洲,我不是讓你看字帖嗎?”覃父走到那個十二歲的孩子麵前,把剛剛寫的有示範的毛邊紙抽走了。
與覃鬆雪和陳恪之不同,其他孩子用的毛邊紙是有米字格的,而且大小不到八開,和覃鬆雪的四分之一差不多。覃父的字帖和市麵上賣的已經修補過的初學者字帖不同,他的都是直接從碑上拓下來影印的,還原度很高。周洲看著費力,照著覃父做的示範寫完之後,就把那張毛邊紙放在了字帖上麵臨摹,結果被覃父抓了個正著。
覃父非常反對他們模仿自己的字,周洲他們一直不知道為什麽,之前他在龍老師那兒學字都是照著老師的範本寫的。他這麽想著,也就問了出來。
覃父叼著根煙沒點燃,皺著眉頭看了周洲一眼。
“別人吐過口水的東西你會吃不?”覃鬆雪一直看周洲不順眼,學過寫字了不起嗎?整天把以前學的半調子顯擺出來,他寫出來的那種顏體連筆法都不對,顏體是要用筆逆推的,而他下筆完全沒有力氣,字線條的邊緣十分光滑,覃鬆雪翻過他的練習,有些筆畫的墨根本都沒透過毛邊紙。
當然,覃鬆雪拿話刺周洲也有炫耀自己的成分在裏麵——他字寫得比周洲要好。
這些東西陳恪之也看在眼裏,本來嘛,這些東西心裏明白就好了,沒必要說出來。可覃鬆雪沒陳恪之會做人,心裏想什麽都寫在臉上。所以覃鬆雪和那些孩子的關係都不好,一天下來說不上一句話。覃鬆雪也不在乎,他隻要有小恪蟈蟈就好了。
“覃鬆雪!”覃父皺眉,抬高了聲音道。因為是自家兒子,所以覃父教覃鬆雪的時候說話沒什麽遮攔,為了讓覃鬆雪印象深刻,把隨意模仿別人這件事比喻得惡心了些,沒想到覃鬆雪這時候用來刺周洲了。
覃鬆雪翻了個白眼,他又沒說錯。
周洲和覃父的臉色都不太好,陳恪之沒辦法,於是字都沒寫完就拉著覃鬆雪出去了。
覃父見覃鬆雪沒心沒肺地走了,開口對周洲道:“你覺得你和你爸爸寫的字是一樣的嗎?”
“當然不一樣。”周洲想也不想便道。
“那你爸爸和你媽媽的呢?”
“也不一樣。”周洲覺得奇怪,問這個幹嗎啊,覃老師要說什麽?
“每個人寫的字都是不一樣的,我的示範做得再好也是我寫的字,你照著我的寫是沒有用的,你要學的是顏真卿的字,不是覃老師的字,你曉得嗎?”
“但是字帖上的字我看不清楚,我以前的老師都是讓我按照他的字那麽寫。”
你那個老師連市書協的都不是。覃父沒把這句話說出來,隻道:“這種字帖可以鍛煉你的眼力,顏體的規律很好找,破損的地方你可以憑印象自己想象出來。而且多寶塔碑保存得很完整,你去看看覃鬆雪張猛龍那本就能對比出來了。”
周洲在這裏學了一個多月,明顯感覺到了覃老師和他原來老師的不同。覃老師管得鬆,基本上隻給他們做兩個示範,糾正一下他們寫字的錯誤,基本上都在客廳抽煙看電視,不像那個老師,一直守著他們,一點小動作都不能做。但是在覃老師這裏學字難度卻比以前大得多,以前寫字不用動腦子,現在得想事了。
他一時拿不準這種變化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