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15chapter 15

“你電話都打到外國了,上個月我們家裏的電話費多了一百多!”覃父伸出食指朝覃鬆雪額頭點了兩下。

覃鬆雪被點得有點疼,捂著額頭退後兩步,同時驚恐道:“一百多!我不曉得咧!”他哪知道電話費那麽貴,一百塊對於覃鬆雪來說可是一筆巨款,能買五百個比巴卜,一百袋爆米花,五十盒大大卷……他能想象得到他媽去交話費的時候氣成什麽樣了。

“你啊!”覃父又狠狠地點了點他額頭。

覃鬆雪心底不怎麽害怕他爹,平時他媽管他要嚴得多,基本上都是他媽揍他,他爹基本上不插手,他爹偶爾揍他屁股兩下還沒陳恪之下手重呢。

“媽媽曉得了我要怎麽辦!她會打死我滴!爸爸你幫我想個辦法咯!”覃鬆雪求助的望著他爹。

覃父:“……”

他正等著覃鬆雪承認錯誤呢,沒想到這小王八蛋不僅沒有承認錯誤的想法,而且還想把他劃在同一陣線?覃父又好氣又好笑,他兒子怎麽就這德行?如果是他媽在這兒,覃鬆雪保準已經在地上打滾耍賴認錯了。

“你曉得你錯了嗎?”覃父脾氣很好,基本上沒發過火,這也正是覃鬆雪不怕他的原因。

覃鬆雪低下頭,玩自己的手指頭:“曉得了。”他的標準就是他媽會不會打他,如今一百多塊錢沒了,他肯定得挨揍。

“去跟你媽承認錯誤吧。”覃父很幹脆。

“啊?”覃鬆雪還指望他爹能幫他一把呢,居然是讓他去主動承認錯誤,這和他想的怎麽不一樣?

“啊什麽啊,你媽早就曉得了,等你著認錯呢,就是她告訴我早點回來逮你的,你今天認了錯說不定她還不會打你。”覃父稍微瞎掰了一點嚇唬覃鬆雪。

覃鬆雪一聽果然上當,點點表示知道了。

吃飯的時候覃鬆雪主動給他媽媽認了錯,保證以後再也不亂打電話了。

“媽媽,我問你個問題好不好?”

“說吧,什麽問題?”

覃鬆雪皺著眉頭,咬著筷子,過了半天才道:“我的獎品什麽時候到啊?”

覃父和覃母麵麵相覷,問:“什麽獎品?”

覃鬆雪一本正經道:“我每天下午五點鍾看大風車的時候,裏麵動畫片放完會有有獎問答,題目好簡單好簡單好簡單的!我每天都給他們打電話回答問題,電視上講會有獎品拿!”

欄目組的電話號碼被他背得滾瓜爛熟,這段時間的獎品非常誘人,他忍不住就給欄目組打了幾個電話,可是到現在都還沒反饋。那些問題他都答對了啊,可是他一個獎品都沒收到!欄目組是不是在騙人?

覃母又好氣又好笑,這小王八蛋隻看見有獎品,自動漏了“有機會獲得”幾個字,打了幾通電話出去,獎品一個沒有,電話費倒是上去了。

覃鬆雪被覃母嚴厲地教育了一番。覃父說得對,由於他主動承認錯誤,沒有遭到毛衣針的迫害,可是覃母說因為他浪費了家裏的錢,必須罰做家務,一百多塊去個零頭取一百塊,洗一百天碗才可以抵消。

覃鬆雪最不喜歡做家務,可是這回是他犯錯了,不情願也得答應。鬱悶得他當天晚上又去找陳恪之睡覺了。

因為這事兒覃鬆雪很是萎靡了幾天,覃母擔心他把碗打破,每次洗碗的時候先把碗放進了盆子裏,端去洗手間放在水龍頭下麵。由於是蹲著的,覃鬆雪雖然洗得慢,洗潔精也浪費了一大堆,但沒打破一個碗。而且覃鬆雪和他爹一樣,有點完美主義,每個碗都洗三遍,生怕留一點油星。

對此覃母非常滿意。

但根據覃鬆雪一貫的尿性,老實天數不會超過三天。

陳恪之還覺得奇怪,他已經五天沒有聽到覃鬆雪被罵了,他可不信覃鬆雪這小子會改邪歸正變成乖寶寶。

果然第六天晚上陳恪之洗完澡發現覃鬆雪又跑他床上貓著了,掀開被子,覃鬆雪正紅著眼睛要哭呢。

陳恪之看了半天也沒發現他被打,於是把小肉團子攔在懷裏:“哭什麽?”

覃鬆雪也不管陳恪之身上冷,鑽進他懷裏一邊哭一邊說:“蟈蟈……嗚嗚……我把我們屋裏滴錄音機搞壞啦……”

陳恪之皺了皺眉,錄音機算是貴重物品了,覃鬆雪怎麽會把那個弄壞了呢?

“嗚嗚……我們屋裏滴錄音機是黑色滴,我想讓他變白好看一點……嗚嗚……因為痱子粉是白色滴,我就把痱子粉倒在錄音機上麵……嗚嗚……然後錄音機壞啦……”

陳恪之:“……”

這種破事也隻有覃鬆雪幹得出。

陳恪之:“黎阿姨打你了?”

覃鬆雪:“嗚嗚……我媽媽沒打我,她說讓我洗一年滴碗……她講錄音機好貴好貴好貴,我洗一年滴碗才賠得起……嗚嗚……”

陳恪之:“……”

他明白覃鬆雪為什麽哭了,一是要洗碗,二是心疼錢呢。

開學後,陳恪之升小學三年級,覃鬆雪入學前班。覃鬆雪入學也費了一番功夫,覃母麵子比陳父要大,覃鬆雪入學的時候連詩詞都沒被考,隻和別的孩子一樣認了幾個圖形,做了幾個簡單的加減法就通過測試了。

彼時陳恪之已經練了四年書法,就算他天賦好肯用功,但由於年紀小,仍然寫不出作品中的神韻,隻把框架學得**不離十。覃父也一直沒有係統地教他書法的知識,如今練了四年也有了些底子,覃父給了他一本《說文解字》,讓他仔仔細細地反複研讀。

陳恪之問他,什麽時候開始學篆刻和國畫,覃父想了想說,小恪,你以後會不會從事這一行?陳恪之搖了搖頭,他說雖然他喜歡書法,但不會吃這口飯。覃父答道,那就隻學篆刻,國畫學些皮毛就行了,別耽誤了時間。陳恪之點頭稱是。

事後覃父還是覺得有些可惜了,陳恪之是個難得的好苗子,從他下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決定把他當做接班人培養,但陳恪之的心不在這裏。即使才八歲多,但他對今後已經的人生有了方向,即使這個方向還不具體,但它不會是以藝術為主。

但另一方麵,如果陳恪之一心一意搞藝術,倒是束縛了他的手腳。

字如其人,覃父看陳恪之平時寫的練習,起筆收尾已經隱隱能看出有了氣勢,而他平時做的事,在學校的成績都表明他今後絕非是個簡單的人物。

而且他知道陳恪之是真心喜歡書法,這樣練下去,陳恪之絕對會是他覃柏安的驕傲。所以,即使陳恪之不從事這一行又如何呢?

從那以後覃父改變了教陳恪之的計劃,幾乎是專攻書法,而不是像覃鬆雪那樣,書法、篆刻、國畫每一樣都必須精通。

轉眼間到了千禧年。

千禧年幾乎可以看做一個時代的分界點,很多變化都是從這一年開始的。

因為蜂窩煤漲價太快,燒煤和燒液化氣的價格相差越來越近,出於幹淨的考慮,覃家和陳家在這一年換了液化氣。陳家父子終於可以隨時洗熱水澡了,但他倆已經養成了洗冷水澡的習慣,陳母還笑他們天生不是享福的命。

年初覃母去了省委組織部進行為期一年的掛職鍛煉,過年後就去報到,同時申請了j大在職研究生,與覃家父子分居兩地,那時候隻有國道和鐵路,高速路和飛機都沒有通,從小縣城到省城得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票還得托人買,十分麻煩,基本上一年見不著幾次麵了。覃母走的時候覃鬆雪哭得撕心裂肺的,說保證以後一定好好聽話再也不搗亂了,讓他媽別走。

覃母也舍不得覃鬆雪,這個年齡的孩子哪和父母分開過。她記得覃鬆雪兩歲多的時候她在黨校進修,好幾個周末覃鬆雪找不到她,硬吵著覃父說要去找媽媽,不去就在地上打滾。那天還下著暴雨,覃父沒辦法,隻能一手撐著傘另一隻手抱著他,走了一個多小時到了黨校。覃鬆雪倒是一身幹爽,覃父下半身濺了個透濕,當天晚上嗓子就有點不舒服,喝了兩碗薑湯才緩過來。

因為知道覃母要走了,覃鬆雪這個年過得一點都不開心,連收壓歲錢都提不起精神。

曆年的春節前夕大人們都很忙,尤其是覃父,文工團好幾個舞得排,覃母也忙著和各地的行政機關互相拜年。放寒假覃鬆雪一般八點半起床,覃父覃母早就不在家了,陳母今年帶高三,也沒有時間,所以每天吃早飯都是陳恪之帶著他去的。

“蟈蟈……”覃鬆雪用筷子戳著盤子裏的煎餃突然就紅了眼睛。

陳恪之放下筷子伸手用拇指把他剛流下來的眼淚抹幹淨,然後繼續淡定地往煎餃上抹辣椒。

覃鬆雪又用小胖手往自己臉上胡亂搓了兩下:“蟈蟈,我吃不下去……”

陳恪之把辣椒抹勻,夾著塞進覃鬆雪嘴裏:“吃。”

覃鬆雪一想起他媽要走就沒食欲,但對陳恪之沒什麽抵抗力,順從地張開嘴吃東西。他人小嘴也小,一個煎餃能吃好半天。

一個煎餃吃完後,覃鬆雪接著剛才的話道:“蟈蟈,我突然想起,好像我好小滴時候有個奶奶答應講要來看我,她一直沒來……本來我都忘記啦……”說著又鬱悶地戳了戳自己盤子裏已經冷了的煎餃。

陳恪之動作一頓,覃鬆雪說的不就是他奶奶嗎?自從他爺爺病情加重去了省城之後兩位老人家一直就沒回來過,過年過節的時候會打個電話。想不到覃鬆雪會記得那麽清楚。

“要是我媽媽一走再也不回來了怎麽辦……省城那麽遠,她平時講我最不聽話,要是我媽媽碰到一個聽話滴小朋友,她是不是就不要我啦……”覃鬆雪說到這裏又要哭。

小孩子就喜歡胡思亂想,陳恪之無奈地揉了揉他腦袋:“奶奶要照顧爺爺,爺爺生了很重的病,回來不了,每年奶奶還打電話問你呢,她不是故意不來的。你媽媽隻是去工作一年就回來,什麽不要你。”

“我想我媽媽……”覃鬆雪說話的聲音都哽咽了。

陳恪之想了想,對覃鬆雪道:“等你滿六歲的時候我帶你去找黎阿姨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