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闔宮一起抄佛經

沉香又紅了眼,直言開口:“主子還管他們作甚,他們不仁我們便不義,咱們日後隻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再不要理會旁的!”

“那不是仁義,是生養之恩。”沈如煙輕哂,“親緣難斷,恩果難斷。”

閉目良久,她終於睜開眼,其間似有堅定。

聖寵自然要爭,這是她從未變過的初衷,且走到這一步,也由不得她不爭——自行了斷恩寵,柔妃有位份,有公主,她卻沒有,趙玉樓喜怒不定又極為善變,她把握不住。

且就算趙玉樓放過她,玥貴妃隻怕也不會。

幾次交鋒,她隱隱能感覺到,玥貴妃針對她,不止因聖寵,還有容貌,自己有寵時她尚且顧忌幾分,若自己哪日失寵,隻怕等著她的下場絕不會比楊美人好多少。

所幸她還有避子丸。

想到這個,她嘲弄一笑。

這避子丸,許是他給她,僅剩的慈父之心了。

所幸她的目的與他的目的相同,自己走上高位,能借著聖寵為家族添上榮光,也算還這一場生養之恩了。

屆時,或當真如他所言,天恩垂幸,能再見到他們。

她想親口問問他,她要親耳聽到他說。

沈如煙的眼神漸漸堅定下來。

強自將心事壓下,她便催著沉香與沉雪去歇息,自己也緩緩躺下,蓋了被子閉上眼。

沉香兩人對視一眼,遂熄了燭火,悄悄退出去了。

輕輕將門關上後,沉香呼了一口氣,轉頭卻見沉雪奇怪地看著自己。

“你看我做什麽?”

“往日裏你是最維護大人和公子的,卻不想今兒轉變最快的也是你。”沉雪輕聲說著,便是她自己知道真相,也緩了好些時間,更對沈恪兩人複雜難言。

卻不想沉香卻能直接說出不要管他們的話。

她是當真驚訝。

畢竟沉香平日裏也很惦記維護他們,先前朝臣參沈恪時,也是沉香義憤填膺,連連叫沈如煙去聖前為沈恪求情做主的。

沉香卻莫名其妙道:“那是主子的父兄,主子掛念,我自然掛念,主子維護,我自然維護,你別看主子平常不怎麽提起,她卻是最惦記舍不得他們的。”她歎了口氣,又憤憤道,“誰想他們打的竟是這個主意,主子險些被坑沒了命,再是至親,我以後也不會再為他們說話了……提都不會提!”

聞言,沉雪愣了一瞬,才不由失笑。

是了,沉香這個直腸子,哪會那許多彎彎繞繞的心思,她總是事事以主子為先的。

翌日沈如煙起身時,除了眼睛略有些紅腫外,再看不出旁的什麽了。

沉香見此,忙沾濕帕子給她敷了敷。

沈如煙還是有些懨懨的,精神也不大好,也是二皇子與祥妃先後薨逝,她這模樣倒沒人奇怪,隻以為是被嚇著了。

——沒見連作精如麗妃和禧嬪這樣愛玩的都消停下來了麽?

有她們頂在前頭,沈如煙倒算不得突出了。

隻在第二日去坤寧宮請安時,皇後還著意關心了一番她,那前所未有的溫和態度叫所有人側目,也叫沈如煙心下微暖。

就這樣不溫不火的過了些時間,天氣越來越冷,除夕越來越近,趙玉樓終於下旨封朝,文武百官都休沐過年。

年味越來越濃,宮裏也終於從二皇子與祥妃接連薨逝的陰影裏走了出來,恢複了些朝氣。

許是失子打擊太大,又許是過年朝政繁忙,趙玉樓久未進後宮,隻偶爾傳沈如煙與吳才人伴駕,玥貴妃也時常送些湯水點心去乾清宮,直到封朝後,他才進了後宮。

就在眾人翹首以盼會是誰拔得頭籌時,趙玉樓頭一個翻了沈如煙的牌子。

意外又不意外。

晚間,趙玉樓披著月色,頂著風雪,快步而來。

“參見皇上。”

今日劉安沒有通報,直到趙玉樓進門,沈如煙才反應過來,忙放下筆上前幫他褪下還夾帶著雪花的披風。

“愛妃在做什麽?”趙玉樓握住她的手,明明外頭大雪紛飛,他的手卻比沈如煙的還暖和幾分。

“臣妾在抄佛經。”

趙玉樓挑了挑眉。

沈如煙拉著他的手走到桌邊,邀功似的給他看自己剛抄的《妙法蓮花經》。

趙玉樓笑著接過,隨意翻了幾頁,上頭的字跡並不似尋常女子的娟秀,反而瘦勁清峻,筆力險勁,隱隱還帶著股豪縱。

他有些詫異:“愛妃的字是同誰練的?”

沈如煙微頓,笑回道:“臣妾自幼便臨摹的是兄長的字帖,所以如今寫出來的字總帶著幾分兄長的痕跡,有時連父親都分不出呢。”

“難怪,你兄長的字倒別有一番風骨,從前隻見愛妃的蠅頭小楷,不曾想竟錯失了這樣的好字。”

見趙玉樓頗為讚賞,沈如煙笑了笑。

那麽長的佛經,她自是要用最擅長順手的字體來寫,不然得累死她。

“皇上喜歡便好,這些可都是臣妾為您抄的。”沈如煙將書案上厚厚一遝佛經拖了過來,高興道,“皇上便叫劉公公帶回去,想看了隨時看。”

趙玉樓粗略一瞧,那一遝分量著實不少,得有個二十本了。

“如此,著實辛苦愛妃了。”這麽閑?

沈如煙恍然不知,還笑著開口:“說來得多謝貴妃娘娘呢,若非她提醒臣妾可以這樣為皇上祈福,臣妾便隻能做些不討巧的荷包物件兒給皇上,實在有負這般浩**皇恩。”

玥貴妃不知什麽毛病,這段日子天天給她留作業,還特麽都是抄佛經,理由冠冕堂皇的叫她連拒絕都不能。

再由她這樣下去,她覺得自己手怕是要廢了。

趙玉樓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貴妃叫你抄的?”

“貴妃娘娘且憂心皇上呢,隻是她身子一直不見好,難免有心無力,所幸臣妾得閑,又是為皇上祈福,臣妾樂意的很呢。”

告狀也得有技巧呢。

她特意舉高了右手,給他看自己手上的紅痕:“皇上瞧瞧,為了您,臣妾可片刻不歇呢,手都磨出繭子來了。”

趙玉樓含笑撫上她的手,輕揉了揉:“祈福是好事,隻是愛妃一人難免勢薄,便叫闔宮一起抄吧。”

這什麽操作?

沈如煙睜大眼睛。

“愛妃既已抄了這許多,便歇一歇,叫她們來。”趙玉樓眉梢微挑。

這……她倒是很樂意,隻是那群女人不會將賬算在她頭上吧?

沈如煙有些糾結,趙玉樓卻已經拉著她腳步輕鬆的往內殿走去。

“啟稟皇上,延禧宮的富成安求見。”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場景。

富成安進來麻溜兒行禮過後,又開始了他的表演:“皇上,這不是天冷了,貴妃娘娘擔心您著涼,特意親手縫製了一件狐皮大氅,故而特意叫奴才來請皇上去延禧宮試試衣裳,若不合身,也好盡快改動。”

貴妃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

沈如煙心頭氣得不行,還得表現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真真憋屈。

趙玉樓不著痕跡的輕瞥她一眼,微微勾唇:“貴妃身子不大好,晚間合該早些安寢,日後這種時候便不必來報了。”

富成安臉上浮出一抹尷尬之色,不敢多說什麽,道了告退便出去了。

沈如煙眼睛一亮,瞬時便高興起來了。

叫她仗勢張狂,可算小小出了口氣!

趙玉樓笑瞥她一眼,攬住她的肩輕聲開口:“高興了?”

沈如煙轉身親了他一下,半點不帶掩飾的:“高興!”

殿內伺候的下人們不由低了低頭,趙玉樓腳步一轉,順勢攬著她進了內殿。

門緩緩關上。

外頭天寒地凍,裏殿卻暖意融融,春光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