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滿宮裏也隻容姐姐和你能同我玩到一處了，你不出門的那一個月，我可要無聊一半的時間。”禧嬪捧著下巴感歎道。
容婕妤同她玩得好沒錯，卻也並不樂意天天陪她玩，長春宮與永安宮相鄰，沈如煙也很有些沒被磨滅的玩性，禧嬪恰好對了她胃口，平日除了麗妃和虞嬪，她也就和禧嬪玩的多些，正正填補了禧嬪被容婕妤撂下的那段時間。
沈如煙落下一子：“誰還沒個事了？”
這話提醒了禧嬪，她問道：“聽說給你下毒的是那什麽，祝選侍？”
“是她。”實在是祝選侍這個人太沒存在感了，即便真相大白，也沒幾個人記得她。
“你不去冷宮瞧瞧她？”
“去那地方做什麽？晦氣！”沈如煙隨口道，該關照的她都叫沉雪去安排了，隻要知道姓祝的沒一天好日子過就好了，讓她去冷宮看她？
姓祝的也配？
“那可是個好地方。”禧嬪不讚同道。
沈如煙一哽，忘了這位對進冷宮有著異常的熱情了。
見禧嬪說完這句話後，便若有所思，她嘴角一抽，忙引開了話題。
禧嬪似乎想起了什麽，有些幸災樂禍道，“大家原以為是麗妃呢，雖太醫回了話說沒中毒，卻沒幾個人信，那一個月麗妃且不好過呢，你是沒見她被柔妃懟的啞口無言那模樣，嘖嘖……”
沈如煙瞥了她一眼，心道那段日子這群人該是看戲看足了。
“幸好你的臉痊愈了。”說著，禧嬪繞過棋盤握住她的手，鄭重開口，“日後皇上就拜托給妹妹你了。”
沈如煙嘴角一抽，你這時候想起來我是妹妹了？
還未及她回話，就見禧嬪拍著手高興地給自己鼓掌，她低頭一看——尾盤收官，黑子攻勢猛烈細密，白子接連失守，黑白棋盤上已成包圍之勢，白子再無還擊之力！
得，又輸了。
沈如煙也是服氣她，玩什麽都能玩到極致。
直到半下午，禧嬪才依依不舍的離開，沈如煙輕鬆之餘，竟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心裏思量著明日要不要再找禧嬪玩。
“主子，這是小廚房剛做好的紅豆糕，香甜軟糯得緊，您嚐嚐。”
這聲音不是沉香沉雪和元棗的，卻有些熟悉，沈如煙抬頭一看，眉梢微挑：“瑩秀？”
瑩秀對她討好一笑，剛想說話，就被轉過身來的沉雪打斷：“瑩秀？院子裏落葉都沒掃幹淨，你不去幹活，反自作主張往主子跟前湊，你的規矩呢！”
自從發覺西側殿人心不齊後，沉香兩人就著力將要緊差事上的都擼了，隻叫她們做些粗使活計。
而這個瑩秀，她不是樂意掃地麽？那就掃吧，也不必進殿伺候了！
“主子恕罪，奴婢是瞧著廚房新做好了糕點，殿裏卻不見有人來端，心下擔憂糕點變涼傷及主子身子，這才自作主張——”瑩秀忙跪下告饒，話裏話外還不忘給沉雪幾人上眼藥。
沈如煙都懶得看她，沉雪忙叫外頭的小全子將瑩秀拉下去了。
“主子，除了奴婢三人外，咱們殿內還有四個宮女，四個太監，宮女裏隻瑩秀不老實，太監裏有兩個，都未犯大錯，卻見風使舵的厲害，您看要不要……”沉雪輕聲道。
沈如煙沉吟一番：“叫內侍省重分配幾個來吧。”她不要求下麵人有多精明會來事，也不非要事事為她，忠心於她，可最起碼不能在她失勢時落井下石，再踩她一腳。
後宮水深，難保她不會像這次一樣再栽了，那種時候若再遇些個不頂事又拜高踩低的，她的日子隻會更不好過。
先前她失寵，內侍省不一定會理會她，昨夜趙玉樓留宿長春宮現在滿宮都知道了，便乘著這陣東風，將該換的都換個徹底吧。
內侍省果然識時務，沉雪通知他們沒多久，便特意挑了三個好的，緊趕慢趕在天黑前送了過來。
瑩秀幾人還不及向沈如煙求情，便被內侍省的人帶回去了。
沈如煙看著眼前三個眼生的宮女太監，對沉雪道：“將他們都叫進來。”
沉雪應聲下去。
待人都到齊後，沈如煙掃視她們一眼，緩緩喝了口茶，才開口道：“自我搬入長春宮以來，從未叫你們訓過話或罰過你們什麽，並非我脾氣好不在乎，而是我體諒你們日子辛苦，許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便過去了——隻是卻有人將我的仁慈當做無能，肆意踐踏，主仆之別，為奴之本，竟是忘得幹幹淨淨！”
說道最後，她聲音陡然厲了起來，她從未發過脾氣，對待下人也素來和善，如今猝然發難，一眾人嚇得連忙跪下，不敢說話，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瑩秀幾人到底為何發回內侍省，你們心裏該是清楚的，為奴之本，都給我仔細記清楚了，我位份雖低，卻還有能耐處置幾個不聽話的奴才，日後，我不在乎你們心裏如何想，隻看你們如何做，若再有背主的人，決不輕饒！”
見底下跪著的一眾人噤若寒蟬，沈如煙滿意點頭，又喂起了甜棗：“當然，經此一事，你們的忠心和辛苦我都看在眼裏，隻要你們盡心辦差，必不會虧待了你們。”她轉頭看向新分來的幾人，“你們也是，我這裏容不得背主耍滑的奴才，我隻看結果，差事當得好，自有獎賞。”
一眾人忙磕頭表忠心：“主子放心，奴才、奴婢們必盡心辦差，唯主子之命是從，誓死效忠！”
“嗯，都起來吧。”沈如煙這才叫了起，轉頭對沉香道，“此次我遇難，幸有你們不離不棄，依然為我辛苦奔勞，你稍後去拿銀子，咱們殿裏的人，多賞三個月月銀。”對底下的人來說，什麽都是虛的，隻有銀子最實在。
果然，聞聽沈如煙此言，他們臉上喜色溢於言表，看著沈如煙的眼神更熱切真實了些，小全子和小喜子更是又跪下磕頭，嘴裏連道謝主子賞賜，那股子誇張勁兒惹得眾人笑鬧不已。
沈如煙也被他們逗笑，末了又看著新來三人道：“你們也不必喪氣，在咱們西側殿，旁的心思不管用，隻辦好差事才最實在，差事好了，自有厚賞，晚膳時候叫小廚房多做幾道菜，熱個鍋子，權當為你們接個風。”不賞銀子，便給加個菜吧。
這三人也未曾想初來乍到便有這樣的好事，麵露喜色。
一頓飯當然算不了什麽，隻是主子親自吩咐下來的，那就意義不同了，這是看重。
沈如煙得寵之名他們自是了解，今日得知是被分到沈美人殿裏，可有不少人搶破了頭鑽營呢，他們能脫穎而出，自也是使了手段的。
原以為這寵妃即便不囂張跋扈，也必是高高在上目中無人，未曾想竟還算平易近人，這對他們來說是好事，卻也都更謹慎認真了幾分。
晚間小廚房得了吩咐，自是做的豐盛，下人們都在後殿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飯，連沉香和沉雪也輪換著去吃了些東西，飯桌上是最容易建立感情的存在，至此，算得人人盡歡。
見狀，沈如煙也放了心。
她自小也跟著管事嬤嬤學過管家中饋之道，原以為進宮便用不到了，未曾想倒還不算白學，即便西側殿地小人少，卻也需費些心思。
也是她以為下人即便不如家裏那般盡心盡力，也該能守好本分，她便從未關注過底下人，隻如從前一般叫沉香管著，未曾想竟是忽略了後宮水深，奴才們都看人下菜碟，自己一朝落難，竟能被自己的奴才欺了去，不論其他，確是自己無能。
拜高踩低、人心易變她常掛在嘴邊，卻從未真正理解過這句話，經此一事，也該有個記性了。
即便西側殿再小，隻要有人，那就有爭端心思，日後，她需得壓住了才是。
沈如煙複寵來的突然，勢頭卻也猛，又是接連三日侍寢後，趙玉樓才轉而翻了吳貴人的牌子。
可這回沈如煙卻好似沒了上次的專寵之勢，隻幾日功夫，卻叫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如今後宮的形勢——沈美人與吳貴人平分秋色，衛昭儀略遜一籌。
而就在今晨，吳貴人已經成了吳才人。
沈如煙等啊等，終於在午間等來了趙玉樓召她的消息。
她換上前些日子剛製好的織錦緞，化好精致的妝容，才往乾清宮而去。
吳貴人都晉封了，也該輪到她了吧？
可到了乾清宮後，沈如煙卻猶豫了。
“美人？”小德子催了催她，“皇上在裏頭等著呢。”
沈如煙看著上頭明晃晃的“禦書房”三個大字，心裏在罵娘：“這……德公公，禦書房這等重地，要我進去，恐怕不合適吧？”
“合不合適的，那是咱皇上說了算，皇上說您能進，那就能進！”小德子才不管什麽規不規矩，他素來就是個狗腿子，哪怕趙玉樓說天是綠的他都能睜著眼睛誇皇上說的對。
沈如煙還是不敢：“勞煩公公再去通報一聲？後妃進禦書房這實在有違規矩，不如我就在外頭等著皇上吧？”
她才不上當，上回隻坐了個禦攆，她就被百官噴了一臉，還險些連累了父親，這回她可不敢傻大膽的順坡下驢了。
小德子看著她的眼神不理解又帶著點莫名其妙，曆來除了皇後就沒哪個女人能進禦書房，這多大的殊榮呢，他要是她，那還帶猶豫的？
德公公馬不停蹄就奔著皇上去了！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德子吐槽完沈如煙，正欲進去再稟報，就聽裏頭的人開口了：“愣在外麵做什麽，還不進來？”
這話顯然不是對小德子說的。
小德子對沈如煙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便退到了一旁。
差點忘了，他們皇上內功深厚，耳聰目明，怕早已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哪裏還要他小德子稟報呢。
沈如煙還能怎麽辦，歎著氣進唄。
得想想辦法將父親摘出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