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昔日恩情

蘇姌眨巴了下眼睛,謝潯迅速挪開目光,默了片刻,“微臣隻是不想要一個三心二意的盟友!”

蘇姌“哦”了一聲,藕臂再次攀上謝潯的脖頸,歪著頭嬌笑,“好啦,聽你的就是了!有大人在,外麵那些野蜂浪蝶哪會入得了本宮的眼?”

明明是親昵的哄慰,笑意卻不達眼底。

謝潯知道這並非她的真心話,可堵在心頭那團鬱氣還是疏解了不少。

“還望公主信守承諾!”他一手掐住蘇姌的細腰,另一隻手將一支發簪戴在蘇姌發間。

蘇姌伸手去摸,謝潯攔住了她,“不過信物而已,時時提點公主注意言行!”

謝潯話鋒一轉,“公主打算怎麽做?”

蘇姌也不再關注那簪子,肅容道:“江遠一死,江家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和大人一起把江家的水攪渾,越渾越好!”

謝潯抬眼,瞬間了悟了蘇姌的意思。

掌握金礦幾乎等同於富可敵國。

稍稍運作,錢、權利自然滾滾而來。

他們知道這個道理,皇帝和江家自然也知道。

因此,金礦權絕不會輕易易主,除非……江家大廈傾覆。

而江遠好歹是江家嫡長子,莫名其妙死在瘋人群,鎮國公一定會跳腳鬧事。

做多錯多,屆時就可接機扳倒這顆盤踞南齊多年的老樹。

而想快速扳倒江家,合作,無疑是上上之策。

謝潯與蘇姌交涉完後,去客房烘幹了衣服。

正要往公主府外走,隱隱聞到苦澀的藥味。

公主府的人,來來回回,絡繹不絕。

青月端著盆子,莽頭撞進了謝潯懷裏。

謝潯退後幾步,但血水仍潑了個滿懷。

“大人,恕罪!”青月忙俯身跪拜,“奴婢帶大人去換件衣服,府中備有男子衣物。”

謝潯眉心一蹙。

長公主府上竟然備著男人的衣服?

很顯然是給小倌穿的。

謝潯自是不願意,壓了下手,“何事如此慌張?”

“回大人,公主心悸嘔血的毛病又犯了!”

謝潯本隨口一問,卻不想竟知道了蘇姌的隱疾。

原來,這些血水是蘇姌吐的?

謝潯依稀記得在浴池中拉扯時,蘇姌心口有一道猙獰的傷疤。

那時,蘇姌的麵色就不對勁。

謝潯碾了下手上的血漬,問道:“長公主何時患上了心疾?”

青月遲疑了片刻,支支吾吾道:“長公主幼時曾在一村莊迷路,後來遇到了……”

“青月姑娘!長公主叫你呢!”

此時,一個嬤嬤打斷了兩人談話,青月登時變了臉色,“可是公主又嘔血了?”

“是啊,太醫都講了公主不可動氣,你們是如何照料公主的?”

兩人相攜著去了。

“幼時?心疾?”

謝潯望著兩人背影,腦海中依稀閃現出塵封的畫麵。

那一年,他才剛滿七歲,被人丟在亂葬崗。

大雨瓢潑,漫山遍野的野獸撕咬著屍體,發出惡臭的味道。

可他五天沒吃飯,太餓了,根本沒力氣跑。

此時,屍堆裏,探出一顆小腦袋。

他想也不想,餓狼一般撲咬紅衣少女,想喝她的血。

那少女似乎也傷得不輕,兩人扭打做一團,滾下山坡。

可他羸弱,最終被少女摁趴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這麽弱還學人偷襲?”少女冷哼了一聲,剛要離開,卻被一隻手抓住的鞋子。

他試探著一點點挪動手指,抓住她的腳腕。

小心翼翼,卻又不肯放手。

他想活著。

少女這才看清他身上滿是傷,有些地方染了屍斑,都潰爛了。

“你怎麽還賴上我了?”少女蹲下身,輕嗤一聲。

後來,他昏迷過去了,有溫熱的**入喉。

他依稀記得少女拿走了他腕上的佛珠,還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心頭血都給你喝了,以後可不許忘恩負義,要還我的!”

……

謝潯擺了擺頭,轉過身,公主府的門已經關上了。

最後,落入視線的,是蘇姌掛在院中的紅裙。

怎麽和記憶裏那般相像?

救他的人不是江玉柔麽?

那串佛珠信物可是江玉柔還給他的啊!

謝潯摩挲著腕上的佛珠,陷入沉思。

*

另一邊,青月走近寢房時,蘇姌正對鏡梳妝。

“走了?”蘇姌打量著青絲間那支紅寶石發簪,形似梅花,熠熠生輝。

美則美矣,可惜,美的東西往往有毒!

蘇姌隨手扔在了梳妝台上。

青月咬著唇,候在蘇姌身後,“公主,奴婢潑了謝大人一身狗血。”

“想笑就笑。”蘇姌嗔了青月一眼。

其實,青月是南齊十大高手之一,怎麽會連盆血水都端不穩?

若非蘇姌授意,她也不會去觸謝潯的黴頭。

但青月一想到玉樹蘭芝的謝大人,被潑得狗血淋頭。

還對著狗血,一派專注深情的模樣,青月差點當場沒憋住。

“公主,謝大人還是挺關心您的。”

蘇姌輕掀眼皮,眸光驟冷。

青月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知錯!”

“不長記性!”蘇姌睨了她一眼,“謝潯聽到心悸之症,是何反應?”

“謝大人在門口出神了許久,看樣子並不知道公主是他的救命恩人。”青月有些不解,“長公主不是托江小姐告知謝大人此事了麽?”

“果然不出本宮所料!”蘇姌訕笑一聲。

從前,蘇姌就是對江玉柔太過信任了,什麽少女心思都說與她聽,甚至托江玉柔轉交信物向謝潯表白。

如今看來,江玉柔從中作梗,頂替了這份恩情。

“公主被心悸之症折磨多年,好處卻讓江玉柔得了!”青月憤憤然,欲奪門而出,“奴婢這就去告知謝大人真相!”

“站住。”蘇姌淡淡道。

江玉柔知道這段過往的一切細節,手中又有佛珠信物為證。

謝潯那般討厭蘇姌,又怎麽會信她的空口白話呢?

何況,重活一世,謝潯的心意根本不重要了。

她隻擔心謝潯顧念著江玉柔,無法誠心與她合作,鏟除江家。

蘇姌又將那支紅梅發簪重新戴回了頭上,正要出門。

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公主,江恒回來了。”

蘇姌推開窗,正見江恒站在門外,一雙眼睛如毒蛇般盯著謝潯遠去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