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的承諾,都是敷衍他嗎?

“眼神能殺人,本宮還要你作甚!”

一道矜傲的聲音傳來,江恒轉過頭,隻見蘇姌倚靠在窗邊,慵懶打著團扇。

她的目光斜斜睨了江恒一眼,江恒頓時脊背發涼,抱著斷臂躬身進來。

走到廊下時,頭恨不得紮進地底。

“長公主,謝大人怎會在此?屬下剛剛……”

“跪下!”蘇姌冷嗤一聲,“本宮令給你辦的第一件事,你就紕漏百出,還需本宮替你遮掩,你倒反問起本宮來了?”

江恒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羸弱的身板蜷縮在屋簷陰影下,破爛的衣衫血跡未幹,整個人顯得更像見不得光的惡鬼。

“屬下將江遠的屍體丟進枯井後,很快被瘋人所夥計發現了,引來不少人圍觀,微臣本想趁亂離開的,卻不想碰上謝大人……”

“該當何罪?”蘇姌沒心思聽他的解釋。

辦事不利就是辦事不利,其他都是借口。

江恒一噎,瑟聲道:“屬下辦事不力,該當杖責三十。”

“大聲點!”

“仗責三十!”

“再大聲!”

“屬下罪該萬死!”

這一聲幾乎用盡了江恒所有的力氣,驚得樹葉沙沙作響。

蘇姌這才滿意,踱步走出房間,站在他身前,“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卻心虛到輕易就被謝潯看穿了,的確該死!領了罰,自去後院麵壁思過!”

“喏!”江恒躬身,灰溜溜退下去了。

蘇姌又吩咐青月,“不必給他送藥,疼了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事。”

“喏!”青月應下,又問:“江恒的娘親一直在公主府外徘徊,估摸著想見她兒子,是否打發她回去?”

蘇姌沉吟片刻,“帶去見江恒,讓他們母子團聚。”

江恒的娘是百花苑妓子,這麽多年一直被安排在別院,不得入國公府一步。

年輕時,江善水尚且偶爾去別院小住幾晚,母子倆日子尚且好過。

後來江善水厭了棄了,不僅自己不去,也不許江恒與他娘見麵,怕汙了江家門楣。

江恒最少也有三年沒見過親母了。

蘇姌這一句話,對江恒可是天大的恩典。

“公主,您這是……”青月有些茫然,撓了撓頭。

蘇姌拿團扇輕敲了下青月的額頭,“不是你說本宮最喜打一巴掌給顆甜棗麽?”

有的人就是這麽賤。

純純對他好沒用,反倒是讓他疼一疼,再給些好處,更讓人感激涕零。

就像上一世的她,謝潯明明冷漠到了骨子裏。

可他偶然醉酒,小意溫存,都能令蘇姌感到暖心。

多可笑!

蘇姌快速打了幾下團扇,才吹走腦袋裏那股熱浪。

“出去走走!”蘇姌帶著青月,出了門。

兩人沒坐馬車,徒步在附近巷子裏轉悠。

到了一處清冷的巷口,幾個婦人攏著袖子,靠在街角閑聊。

“聽說了麽?江家大公子不是失足摔死的,另有蹊蹺!”

“我家老頭兒就是在瘋人所打雜的,那江遠被打撈上來的時候,腦袋都開花,睜大眼睛,死不瞑目呢!”

“江家的人已經鬧起來了,大理寺介入,這事不能就這麽完!”

“可這是江家大公子啊,普天之下有幾個人敢殺的?”

……

蘇姌兩人走過,婦人們警覺地閉上了嘴。

青月卻急了,“公主,我們走了好幾條巷子都在討論這事呢,會不會……”牽扯到長公主府?

蘇姌不以為意笑了笑,“怕什麽,本宮可連江遠的一根手指也沒碰過。”

“可是這流言怎的越傳越離譜了!”青月掃視了下四周,壓低聲音道:“還有人說江遠死得冤,陰魂不散,夜夜在瘋人所鬼哭狼嚎呢。”

“啊呀!”

青月話音未落,與迎麵走來的女子撞了個滿懷。

女子走得急,一下撞飛手中的籃子,幾隻雞蛋濺得滿地。

“抱歉!”女子忙蹲下身,用袖口去擦蘇姌的鞋麵。

蘇姌防備退開一步。

“這位姑娘,實是我魯莽了,我願賠償姑娘。”

女子的手鬼鬼祟祟伸進袖口裏,青月立刻護在蘇姌身前,短刀出鞘。

刀尖抵在女子脖子上的刹那,女子卻隻拿出了一個粉色荷包,“這裏麵是二十個銅板,隻做利息,姑娘蘇錦的鞋麵我會想辦法再湊錢償還。”

蘇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女子臉上。

這女子和江玉柔有幾分神似。

這應當就是江遠的外室、謝潯的眼線霓夢了嗎?

蘇姌壓了下手,攔住青月,“姑娘不必客氣,鞋子隻是髒了,洗洗就好。”

霓夢才鬆了口氣,目光掠過蘇姌頭上的紅梅發簪,微微愣神。

“我家就在附近,不如姑娘移步前往,清洗一下?”

蘇姌和青月交換了個眼神。

這霓夢都不知他們底細,就貿然邀請他們回自己家?

太蹊蹺了!

霓夢卻很熱情,拉過蘇姌的手,“姑娘我家就在巷子口,很近的。”

蘇姌不喜與人親密,下意識想收回手,轉念卻又想到了謝潯上次擔憂的神情。

很明顯,謝潯與霓夢絕非主仆關係這麽簡單。

這霓夢莫不是謝潯的軟肋?

謝潯如今仍是首輔,手中權力甚大。

雖然目前與蘇姌是合作關係,但難保他將來不會站在蘇姌的對立麵。

蘇姌既要用他,也得處處提防他。

一邊思量著,霓夢已經將人請進了巷子深處。

暗處,跟著蘇姌的人迅速消失在了巷口,進了謝府。

“回大人,長公主去找霓夢小姐了,似乎還起了衝突!”

“蘇姌果然不安分!”謝潯猛地起身。

他就知道這女人嘴裏沒一句真話!

他回到府上,還沒來得及坐穩,蘇姌竟又去對霓夢下手了。

所以,她滿口答應他的承諾,都是敷衍嗎?

“備馬,去錦繡街!”謝潯拂袖而去……

另一邊,蘇姌三人進了一間農家小院。

“姑娘走了這麽久,可餓了?你先去客廳坐著,我盛碗雞湯給姑娘。”

“不必……”

話未說完,霓夢已經擼起袖子去了廚房。

蘇姌隻好依言去了小客廳。

過了會兒,霓夢笑意盈盈,將一碗撇了油的雞湯遞到蘇姌麵前,“姑娘嚐嚐,自家養的老母雞,很香的。”

此人可是在謝潯和江遠之間遊走的人,蘇姌不相信她隻是單純熱情好客。

佯裝喝了幾口,將湯汁吐進了絹帕裏。

霓夢見她喝了,頗為開心,又將木盒子遞到她眼前,“姑娘吃些蜜餞解解膩。”

“我不喜食甜!”蘇姌視線淡淡掠過,落在了桌上的針線籃裏。

籃子裏放著一雙未繡好的男子蟒靴。

“姑娘女工真好!”蘇姌取了其中一隻,長指摩挲著。

這靴子針腳細密,靴裏還用黃線繡著一個字——潯。

蘇姌勾了勾唇,“這靴子極精致,一定是繡給心上人的吧?”

霓夢握著針線的手指一顫,紮破了指尖。

“姑娘誤會了!隻是一位故人,故人幼時從未穿過合腳的鞋,常被人笑稱瘸子。如今條件好些,自然該有幾雙舒適的鞋履。”

“故人真有福氣。”蘇姌觀察著霓夢的表情。

可霓夢顯然不想提這一茬,目光落在蘇姌鞋子上:“姑娘鞋子起了毛邊,我給姑娘縫補一下吧。”

蘇姌擺手拒絕,霓夢竟蹲下身,伏在她腳下縫補。

生於冰冷的宮廷,從未有人如此細心照顧過她,蘇姌一時局促不已。

不一會兒,鞋子的破洞上多了一隻小白兔。

又肥又蠢!

但……還有點可愛。

蘇姌忍不住翹了翹腳趾,挑眉看青月。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宛如強盜一般。

“有人嗎?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