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鬥曲篇(八)

1.

礦工們答應了他的請求,隨後就在趙光明的指點下簽了聯名狀。

第二天一早,趙光明就帶著這張狀紙,聯係到當地律師詢問情況。

律師認為這種事屬於最常見的民事紛爭,給出兩條通路,一是拿著訟狀到當地勞動部門舉報,申請一定的仲裁。二是通過他們律師搜集出足夠的證據,直接上法院投訴礦上的負責人,讓法院強行裁定負責人掏出相對應的賠損。

第一是常見的維權方式,隻不過受理以後進度比較緩慢。

律師建議他們執行第二種,隻要給到足夠的資金,就能盡快的處理此事。

趙光明也覺得他的建議比較可行,為了最直接的保障這些礦工的一些合法權益,替賈老爹討回那筆錢。隨後他就和律師將個中細節詳談了一遍,並聲稱,隻要維權,他就能將這些礦工給喊來。

“如果是這樣,這件事就好辦多了。”律師說道,“今兒上午我在所裏吃飯,你盡量將這些礦工給叫來,隻有從他們這些受害者口中詢問出真實情況,我才能有把握打贏這場官司。”

趙光明聽聞以後直接說道:“嗯,這一點請放心,昨天我已經和他們商量過了,他們願意過來。”

“那就好。”律師說道,“我等你。”

對接完手續後,趙光明二人就離開了律師事務所,吃了頓盒飯後趕往礦地附近。

此時正是十一點多,礦上暫時還不見一個人影。隻有那個負責人偶爾出去抽一根煙,打個電話,其他時候靜謐無比。

直到原地蹲守十多分鍾後,礦上才傳來一陣鈴響。一眾工友徐徐從地底下鑽了出來,見到陽光後,黝黑的臉上盡顯光彩。

等到人出來的差不多的時候,夥房的大叔便端著幾個飯桶走了出來。還和往常的慣例一樣,一天三頓,麵條配饅頭。用礦上的人來說,這些飯越吃越糊塗。

這不,今天的菜裏連一點葷腥都見不著。

“唉,這吃的是什麽鳥味,礦上的油水越來越不景氣了,連飯都摳成這樣,那俺們每個人每個月幾十塊的錢上交完都幹嘛去了。”

礦上隨即有人抱怨起來。

自從他們入職以後,每個月都會按時上繳夥食費,上百號人一人幾十塊錢,加起來也不至於吃點這!

“特奶奶的,我看最近礦上負責人沒少半夜溜達出去,肯定是用我們的錢出去找小姐去了。”

“王八蛋,害的我們吃這……”

抱怨聲不斷在耳邊回響,趙光明看著十分來氣。隨後,趁著負責人不在,用嘴巴模擬出嗩呐號角等聲音。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兄弟們,你們聽,這是樂器聲,肯定是光明他們。”

礦工們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麽,得知趙光明二人還在門口蹲著以後,立馬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對,是他,昨天他說會模擬這種聲音響應我們。”

“那還幹個屁,兄弟們,走,跟我去告那狗日的。”

2.

礦工們全都自告奮勇的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就在門口看到了趙光明,隨後忙上去詢問律師們的意思。

趙光明見他們如此心切,便不好意思拖延時間,把他們喊到另外一邊沒人的地方,說道:“我已經幫你們聯係好了律師,基本上不會出現什麽意外,但有一點,你們必須跟我去事務所那邊做證人,要不然的話,光憑我一個人很難有所作為。”

礦工們已經決定一致對外,隻要能夠替自己維權,就算拚著工資不要,也要將這種信念給堅持到底。

“光明,你放心吧,我們肯出來,就代表已經做好了維權準備,你讓我們說什麽我們都配合你。”

“對,那狗日的混蛋現在連我們的夥食錢都敢扣,照這樣發展下去,我們就算能挺過去也容易營養不良。”

“去特奶奶的,工資不要了,告他去。”

……

礦上負責人的行為已經激起了民憤,他們雖然說話比較粗魯,可實際上個個都心懷一顆赤子之心,不多時,就已經將一些話提前給醞釀好,準備到事務所以後好好傾訴。

趙光明見狀,帶著他們從這兒離開,隨後租了一輛車子,隨他們一塊去了那家律師事務所。

在自己的幫助下,礦地負責人很快就陷入被動境地,不得不將礦工們的薪水給拿出來。誠然,賈老爹的維權也到底結束。

三天後,趙光明帶著一筆錢前去看望。

整整十多萬。

賈老爹收到這筆錢後,立馬如釋重負。

“光明,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真是謝謝你,要不是你,恐怕我們家以後的日子就是個無底洞。”

“叔,別這麽說。”趙光明緊握著他的手說,“我們之間還客氣個啥,誰讓你兒子是我的徒弟,以後有什麽事就和我說,隻要我有能力,就一定想辦法給你們辦。”

賈老爹眼含熱淚,“那怎麽行呢,一碼歸一碼。我雖然腿不在了,可還有我兒子在呢,怎麽著我也要讓他給你磕一個。”

“光天。”

“哎。”

“快給你師傅磕一個。”

“好的爸。”

說罷,賈光天連忙跪在地上磕起了頭。

“師傅,什麽話都不說了,我給您磕幾個。感謝您為這個家付出過的努力。”

“往後不論在哪,天南海北,誓死追隨。”

趙光明見他這麽如此識得大體,便將他給扶起來,笑了幾聲,說道:“這孩子,什麽死不死的,不至於。過幾天排練的時候來你師爺那就行。”

賈光天連忙點頭。

之後趙光明就留下來吃了頓飯。

閑談間,還不忘詢問對方陳大福最近的生活情況。

賈光天說:“去年我在市上趕集的時候見到過他,那會正是過年,各種廟會演出比較多。很多地方請他去演皮影,收入還算可觀。”

“不過據他所說,家裏麵也出了點事兒。”

趙光明聽後連忙詢問:“怎麽?”

賈光天說:“據說是上輩人之間的恩怨,他爺生病了,但是其他兩個叔叔卻不願意管……”

3.

陳大福是當年趙光明所收的第二個孩徒,這孩子簡直就和小時候的自己一樣,既笨又軸。

記得當年收他那會,他爺的身子骨還十分健朗。甚至為了能讓自己收下他的孫子當徒弟,還坐在院裏連著和賈步忠下了五盤象棋。

因為資曆平庸,趙光明一開始是抗拒的。可卻架不住老爺子的施威。隻因那五盤象棋,讓他成功收買到了賈步忠。

而後因為嗩呐市場不景氣,需要到處去外地接活,班子就暫時解散,他也因此被送回了老家。

沒成想多年不見,這孩子居然也那麽辛苦……

得知真相以後,趙光明第二天就隻身一人趕往了他的老家,陳家莊。

按照當時的印象找到了他家。

但很不幸,人沒見著不說,還親眼目睹了一出家庭倫理大戲。

此刻,陳大福家院子裏,正有一對夫婦坐在地上嗷嗷大哭。

“哎呀,鄉親們,快來看啊,這一家子欺負人呐。”

“哪有兄弟欺負弟媳婦的,哎呀,真是沒天理。”

鄉親們堵在門口議論著,有的歎氣,有的笑著,總之說什麽都有。

趙光明擠在前麵,一番詢問下來才知道,在院子裏哭著的正是陳大福的二叔二嬸。

家裏老人得了癌症,醫院說最遲活不過半個月,陳大福他父母想接老人家在自己家裏待一段時間,好在他跟前盡盡孝。可誰能想到,這一舉動居然被他二叔誤以為是他爸想霸占老人家的遺產。在加上跟前媳婦也不是什麽好鳥,老是在他二叔耳邊煽惑,結果一早就來鬧事。

因為此事,兩家人都參與進去。

推搡間,陳大福他爸一不小心就抽了弟媳婦一巴掌。

而後鬥不過,隻能坐在院裏哭。

陳大福他爸媽氣得關上屋子裏的門,兩耳不聽外麵的事,在裏麵安撫老人家的情緒。

“這樣啊……”趙光明聽完村民們的敘述後又問,“那麽陳大福呢?他上哪了?”

村民們說:“他現在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可能這個時候正在哪個廟會上演皮影掙錢呢。”

“唉。”趙光明聽後歎了口氣,隨後走上前看了眼這對夫婦,沒有搭理他們,徑直來到屋門口敲了下門,“陳老爹,你在嗎,麻煩開下門,我是陳大福的嗩呐師傅,我叫趙光明。”

“誰?”屋子裏給出回應。

“趙光明。”趙光明說道,“早年間賈師傅跟前的一名學徒,後來成立趙家班。你忘了,早年間我還帶著你兒子來你村接過活呢。”

屋子裏的人很快就反應過來,隔著窗戶看了一眼。

見他真是趙光明以後,拉開了門。

“趙師傅,今兒個家裏有點事要處理,要不你先來屋裏坐會,晚點等大福回來以後我們再招待您。”

陳大福他爸,陳文龍說道。

“不,既然我來了,就順便幫你解決一下家裏麵的事。”趙光明說,“關於老人贍養問題,你完全可以拿起法律武器來應付他們。不是我吹,老人家隻要一告,他們就得乖乖的順從。”

4.

一聽要起訴他們,陳大福的二叔陳文廣就坐不住,指著趙光明的鼻子罵道:“不是,哪冒出來的紅屁股猴?我們的家的事是你能管的嗎?滾滾滾,哪涼快哪待著去。”

趙光明隱隱攥起拳頭,回頭瞪了對方一眼,而後沒當回事,繼續轉移視線,對著陳文龍說道:“你們家的事我聽說了,老人家得病床前盡孝是一種責任,做的沒錯。錯的是他們。還有,作為大福的師傅,我必須要奉勸你們,該狠心的時候一定要狠心一點。像他們這種親戚不要也罷。”

陳文廣頓時惱怒不已,隨後攥起拳頭衝了上去,準備教訓對方:“小子,你特碼的說誰呢,信不信我抽你?”

“就說你了怎麽著?”趙光明回頭嗬斥,言語間伸出手來,擋了他一拳。

“你媽的,是哪個糟瘟的家夥請你來的?連村主任都管不了我們家的事,就憑你?”陳文廣說著,再次一拳打了上來。

啪。

趙光明比他先出手,踹了他一腳。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十分凶狠:“是,我今天就要治你了,怎麽著?陳大福是我徒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是再這麽鬧下去,小心我把你頭上的毛都給薅幹淨。”

陳文廣連忙用手捂著自己的頭。

一想到趙光明那一腳,他就已經感受到他們之間的差距。

要是再動起手來,自己也隻有挨打的份。

“我說你個軟蛋,平時在家吼我的本事哪兒去了?他不過就是個瘦高個,怎麽著也嚇不到你啊。趕緊起來聽見沒?要不然老娘都看不起你。”

陳文廣的妻子,李雪如連忙上去扶他,等他起來後踢了他一腳。

可陳文廣還是沒有勇氣還手,瞪了趙光明很長時間後,回過頭來,對妻子說:“要不然還是算了,這小子力氣大著呢,我怕陳文龍和他一起打我。”

“陳文廣,你真是個軟蛋。”李雪如指著他的鼻子大罵,而後氣衝衝的來到趙光明麵前,將一口老痰吐在他的臉上。直接繞過他,大罵起了陳文龍,“陳文龍,你就是個縮頭烏龜,家裏有事不自己解決,反叫一個外人來插手,呸,老娘真是瞎了眼睛有你這麽一大子家親戚。”

“李雪如,誰跟你是親戚。”陳文龍也是氣在頭上,推了她一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麽樣子,你沒嫁到我們家那會,我們家還沒有那麽多事。我看你就是個閑人,我告訴你,爸這輩子都沒攢下什麽錢,我讓他留下,也是為了盡孝。你要是再鬧,別怪我打你。”

“來來來,你打啊,你倒是打啊。”李雪如身子一挺,而後低下腦袋道。

“你!”陳文龍忍不住就要抽他,誰料他的手才剛騰在半空中,就聽見‘啪’的一聲。

趙光明優先出手,一巴掌從他眼前閃過,抽在了對方臉上。

“陳老爹,不勞煩你,我親自動手。”

“這娘們吐了我一臉,我今天說什麽也給她一點顏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