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蟬脫殼

晌午時分,林芳洲來到縣衙。

那縣令有些意外。他給林芳洲出難題,也隻是想教訓他,從不指望他真的能想到辦法,更想不到,他這麽快就想出“妙計”了……

縣令正襟危坐,問道:“這次,你不會是想糊個大象吧?”

“不是。太爺請放心,我這次的方法保管能用!”

“哦?說來聽聽。”

“太爺……”林芳洲撫了撫肚皮,嘿嘿嘿地笑。

縣令聯想到自己被壓那一幕,頓覺這小子的笑容怎麽看怎麽猥瑣。

罷了,為了黎民百姓,他且忍一忍吧!縣令於是和顏悅色地問:“到底是什麽?”

“太爺,我還沒吃飯呢……”

縣令有點懷疑,林芳洲真正的目的隻是來蹭個飯。但是為了黎民百姓……忍了!

於是縣令讓人布好飯菜,兩人入席,邊吃邊聊。林芳洲好幾日不曾飽餐,見到滿桌吃的,便仿佛采花賊見到美嬌娘,很不顧形象。那縣令是讀書人出身,見他這樣吃相,嫌棄得直翻白眼。

林芳洲一邊吃一邊說:“太爺,你聽說過蒙汗藥嗎?小小的一撮,便能把一個大漢麻翻,這蒙汗藥,對狗,貓,豬,狼,都起作用。我想,對那老虎,應該也有效果。”

“本官隻當你有什麽高見,原來是這些陳詞濫調。蒙汗藥我聽過,也知它功效,自然早就想過這個方法。但是這方法說得輕巧,做起來卻難。那山上範圍太大,搜索困難,先不提我們能不能麻翻它,就算真的能,我們怎麽找到它呢?蒙汗藥的效用有時限,若是好不容易將它麻翻,卻不能及時找到,等那老虎藥勁過了醒過來,這豈不是白忙一場?且這樣一來,它學聰明了,以後怕是不會再上當,此其一。其二,放誘餌,搜老虎,這都需要很多人力。讓這些人漫山去找,萬一和老虎狹路相逢,豈不是又要搭進去人命?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這樣冒險。”

“太爺,我又沒說直接去放誘餌。”

“你待怎樣?”

“籠子。”

“嗬嗬,”縣令笑得很不以為然,“你當那老虎傻嗎,自己走進籠子裏?就算真能行得通,還是那句話,誰去放籠子?”

“太爺你想左了,我沒說用籠子捉老虎。我的意思是,這籠子,正好是用來保護人的。老虎若是關進籠子裏,它自然是出不來的;反過來,把人關進籠子裏,老虎也進不去啊。”

縣令也是聰明人,聽到此話,便如醍醐灌頂一般,突然想了個通透。他摸著下巴,讚歎道:“高,實在是高。”

林芳洲左手雞腿右手豬蹄,讚歎道:“香,實在是香。”

縣令突然眸光一轉,滿麵狐疑地看著林芳洲,問:“這方法,是你自己想的?”

林芳洲也怕他起疑,早就想好說辭:“不是。”

“我料也不是。是誰想的?”

“回太爺,我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個老頭兒,穿一身道袍,花白的胡子,腰裏別個大酒葫蘆……是他教給我的。”

“如此世外高人,怎會讓你遇上。”縣令有些不服。

林芳洲心想,娘希匹的你以為我願意遇上?

吃飽了,林芳洲把桌上剩下的東西都要打包走,縣令就從來沒見過這麽窮酸的。

然後林芳洲問縣令,“太爺,等真的抓到老虎,那個賞金,還作數嗎?”

“自然作數,一文也不會少你的。”

“嘿嘿嘿……太爺……”

“你要做什麽?離我遠點……”

“太爺啊,我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家裏一粒米都沒有,你看,能不能,嗯,讓我先預支點賞金花花?”

縣令沒想到世上真有這樣臭不要臉的人,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先伸手要錢。他沉下臉說道,“這不合規矩。”

“那好吧。等抓到老虎,小人我怕是已經餓成一副皮影了。太爺,您到時候把老虎燒給我罷!太爺不要想念我,逢年過節我也回來看望你的!”

縣令的眉毛重重地抖了一下。終究,他拿此等無賴沒有辦法,隻好說道:“抓到老虎之前,你可以每天來縣衙吃飯。”

“好嘞!謝太爺!!!”

得到了太爺的承諾,林芳洲很高興,提著那一堆剩飯,興高采烈地跑了。

留下縣令一人,對著那盆光碗淨的餐桌,自言自語道:“本官,好像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

林芳洲提著一堆吃食回來,那小元寶到今天終於吃了一頓飽飯。林芳洲發現,他不管多餓,吃東西總是慢條斯理的,看起來竟然有點好看。

林芳洲問他:“我說,你今年多大了?”

“十歲。”

“看起來不像。隔壁陳小三今年才八歲半,和你個子差不多。”

“我自幼便身體虛弱。”

“你們富貴人,就是矯情。”

小元寶埋頭吃東西,對於她的挖苦,也不辯解。

……

縣令召集全城的鐵匠,向他們定製了一批鐵籠子。那鐵籠子與一般的籠子有些不同:門朝裏開,裏麵橫著根木梁,人站在裏麵,可以抬著籠子行走;籠子外有些鉤子,方便掛東西。

鐵匠們用一天時間,便趕製出十個這樣的鐵籠子。第二天早上,縣令招募的二十個膽大的好漢也都到齊,兩人一組,抬著籠子,背著幹糧火種等物,籠子外掛著用蒙汗藥泡過的新鮮豬肉,就這樣浩浩****地出城進山了。

林芳洲身為此次打虎行動的策劃人之一,有幸混進了官方送行隊伍,露了回臉。他長得風流俊俏,待在一堆糙漢中間,仿佛一塊磁石,吸引著大姑娘小媳婦的目光。

縣令更討厭她了。

儀式結束時,縣令拒絕了林芳洲公款聚餐的無理要求,林芳洲隻好回了家。到家時她看見小元寶正扒著窗戶向外看。

林芳洲奇怪道:“你在看什麽?”

“打架。”

“誰在打架?”林芳洲好奇,也湊上來,一把將小元寶拎到一邊,十分的霸道。然後她趴在那個位置上,“我看看。”

剛看一眼,林芳洲氣得鼻子都歪了,“原來是貓和鳥打架,這有什麽好看的?!”

是沒什麽好看的,可是小孩無聊嘛……閑得都快長毛了,又不能出門。

小元寶問林芳洲:“那是什麽鳥?”

“好像是貓頭鷹。”

“貓頭鷹不是會飛嗎?”

“對啊,它怎麽不飛?”林芳洲有點奇怪,再仔細一看,見那貓頭鷹蹲在地上,翅膀耷拉著,看起來有點孱弱。那狸花大貓正一步一步地緩緩靠近。

林芳洲說道:“它受傷了。”說完轉念一想,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怎能便宜那野貓?

於是她跑出去,拾起一個小石子,打向那狸花貓,一邊說道:“呔!你也是貓,它也是貓,大家都是兄弟,你怎麽能欺負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小元寶在裏麵聽得眉毛直跳。

野貓被趕跑了,林芳洲過去把貓頭鷹按住,塞進一個破鳥籠裏。那貓頭鷹翅膀上流著血,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導致腦子發蒙,它竟然沒有掙紮。

她提著鳥籠走進來,邊走邊說,“這幾天不缺糧食,先將就養著,等養肥了再拔了毛烤來吃。”

小元寶的嘴角抽了抽,終於是什麽也沒說。

林芳洲把鳥籠放下,回想起方才小元寶看貓鳥打架時那種興趣與投入……她問他:“你是不是很無聊?特別想出去?”

“嗯。”

“再等等吧,我想到一個好辦法。”

“什麽辦法?”

“過幾天再說,先等他們打到老虎。”

小孩子都對小動物感興趣。小元寶看著鳥籠中的貓頭鷹,問林芳洲:“這貓頭鷹,吃什麽?”

“同貓一樣,吃老鼠。”

“我有老鼠。”

林芳洲沒聽明白:“什麽意思???”

小元寶下床,引著林芳洲來到廚房,指指那灶台。林芳洲好奇地掀開鍋蓋,看到漆黑的鍋裏下趴著一隻小耗子。

林芳洲:“……”

小元寶:“我看到一隻老鼠掉進去,就把它蓋上了,防止它逃跑。”

林芳洲:“你有病吧?”為什麽要防止它逃跑?不應該讓它趕緊有多遠滾多遠嗎???

小元寶低頭抿著嘴,不說話。

林芳洲彎腰,從鍋裏捏著那小老鼠的尾巴,提著它出來。那小老鼠大概也就剛剛斷奶,很小的個頭,毛色尚淺,被林芳洲抓著尾巴,它拚命掙紮,吱吱亂叫。

林芳洲讚道:“真嫩!不如今天晚上合著半塊蘿卜燉一下,給你補補身體。”

眼看著小元寶驚得臉色大變,林芳洲哈哈大笑,捏著那小老鼠扔進鳥籠。它的身體滾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逃,便被貓頭鷹一口叼住。

貓頭鷹吃老鼠的情形有點……一言難盡,林芳洲和小元寶都不想看。然後林芳洲指著那口鍋,說道:“我給你看個好玩的東西。”

她站上灶台,笨拙地把那口鍋挖出來放在一邊,露出一個黑乎乎的大圓洞,她跳進那圓洞裏,也不知鼓搗了什麽,過了一會兒,她身體一沉,整個人都不見了。

小元寶嚇了一跳,忙湊近些看,卻見她正伏在那洞底,仰頭笑眯眯地看著他。

這灶下竟另有乾坤。

原來林芳洲的娘一直覺得自己能發財,在發財之前,就把藏銀子的地方想好了——往灶下挖個地洞,用石板蓋著,平時燒火做飯,真是神仙也找不到的好地方!

林芳洲蹲在那洞底,對小元寶說:“這個洞很大,危急時刻,你還可在此藏身。”

“我藏在下麵,上麵有人燒火怎麽辦?”

“那你就成叫花雞啦。”

小元寶眉毛跳了跳。

“要不怎麽說你笨呢!”林芳洲從裏頭爬出來,抖著一身的黑鍋灰,道,“隻消把煙囪一堵,就算是三昧真火來了,也燒不著。”

……

林芳洲本以為想要把那老虎抓住需要些時日,哪知第二天天一放亮,她就被外麵“砰砰砰”的砸門聲吵醒了。

“大郎!抓到了!那老虎真的抓到了!”

林芳洲披起衣服跑出去,“真的???”

“真的!昨天夜裏那老虎前來食肉,籠子裏的人都睡著了沒發覺,今早醒來就看到外麵那老虎睡得死沉!”

“誰發現的?”

“陳屠戶他們。陳屠戶擔心老虎醒來,用屠刀往它頸子上刺了兩刀,放了血,那老虎想必已經死了。”

“死了好,要活的又沒用……他們人呢?”

“他們還在路上,打發幾個腿快的先回來報信。大郎,這次竟真被你算到了,我以後再也不嘲你紙糊的獅子了!”

林芳洲心想,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兩人正說著話,卻見王大刀王捕頭“顛顛顛”地跑過來,見到林芳洲,他招手道:“大郎!太爺叫你過去。”

“過去幹嘛?”

“迎接打虎隊凱旋。你要不要換身衣服?”

林芳洲緊了緊衣服,搖頭道,“不用,我沒有衣服可換了。走吧。”

那王大刀和報信的漢子一路把林芳洲奉承得有些飄飄然。到得縣衙,太爺也是麵帶喜色,早已換好官服。林芳洲心想那老虎真是好大臉麵,還要勞動太爺穿著官服迎接。

陳屠戶他們抬著老虎,走路必定會慢,太爺倒也不急出門。

太爺畢竟是矜持的。

林芳洲一邊吃著太爺家的小點心,一邊對縣令說:“太爺,如今天氣炎熱,那老虎已經死了,運回來怕不出一天就長蛆,咱們得早點將它剝了皮。”

“隻是剝皮麽,”縣令搖頭笑了笑,“何止是皮,這老虎一身都是寶。虎肉能吃,虎骨、虎胃等都可入藥,虎鞭……”

“虎鞭怎麽了?”

“咳,虎鞭本縣倒是不稀罕。”

“太爺,老虎身上有這麽多東西可用,那要找個精幹的人來解虎才行。”

“說得也是。我這就派人去請獵戶。”

“等等,太爺,不急。”

縣令掃了林芳洲一眼,冷笑:“你又在打什麽主意?”

“太爺,我聽說,你前番招請獵戶上山打虎,那麽多獵戶都回絕了你,隻有一個獵戶去了。”

這事兒確實有。縣令派人請過他們,結果都稱病不來。畏死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理解歸理解,不代表他心裏能舒服。

此刻被林芳洲提及此事,縣令心中自是有些耿耿,隻是表麵不動聲色。

林芳洲繼續說:“他們不給太爺臉,太爺何須給他們臉?這解虎的好事,萬萬不能落到他們頭上。”

“嗯?解虎怎麽成好事了?”

“你想啊,太爺。老虎鬧得滿城風雨,還害死那麽多人,我們費那麽大勁才把老虎抓到,這老虎一定要當眾解,讓全城百姓都曉得太爺你為他們掃除了禍患。”

這話說到了縣令的心坎裏。做親民官的,誰不想圖個好名聲?在百姓中口碑好,對往後升遷也有幫助。

可是縣令又有著讀書人都有的矯情,搖搖頭道:“不妥,本縣不是那愛出風頭之人。”

“可是老百姓們都想看,都愛看,太爺你就屈尊成全一番吧!”

縣令發現這林芳洲心眼子很多,並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那種糊塗蛋。

於是縣令最後“勉為其難”地點了頭,話題又繞回到方才,他問林芳洲:“獵戶不成,還能找誰?屠戶嗎?”

“我覺得陳屠戶就很好,他做了許多年屠戶,豬羊牛都殺過。”

“本官聽說,你與那陳屠戶是鄰居?”

林芳洲一愣,“嘿嘿,嘿嘿嘿嘿……”

縣令冷冷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你與他是鄰居,有此等好事,必定變著法攬到他頭上。他給了你什麽好處?!”

“太爺,陳屠戶名聲很好,刀工也好,而且這次的老虎是他抓到的,這等好事,也理應是他的。”

“話雖不錯,可他畢竟隻是個屠戶,哪裏殺過老虎?”

“那老虎又沒有長八個犄角六條腿,和豬牛羊想來是差不多的,陳屠戶怎麽就不能殺了?”

“你這是歪理。”縣令搖了搖頭,卻終究沒說什麽。

……

陳屠戶抬著老虎回來時,聽說縣太爺委任他在全城老百姓麵前解虎,一時又榮幸又激動,又緊張又不安。

林芳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陳大哥,趁此機會好好露臉,往後你就是永州第一刀了。”

“好兄弟,我知這事定是你從中周全,哥哥我客套話就不說了,有空去家裏喝酒。”

“好說好說……我嫂子婦道人家,臉薄,給你打下手沒問題嗎?”

“她是人多了就扭捏,我也沒辦法。不過隻是讓她洗洗涮涮,想來不會出差錯。”

“哎,我就好人做到底吧,”林芳洲拍了拍肩膀,“反正我無事可做,屆時看情況給你幫個手。”

陳屠戶很感動:“好兄弟,夠義氣。”

下午時分,陳屠戶準備了好些個家什,去河邊的空地上擺了台子解剖老虎。那裏寬敞,方便人圍觀。

全城轟動,有腿都來看了,裏三層外三層擠了好多人,還有好些個賣葵花籽、冰甜水、綠豆湯等小吃的穿梭其中。這麽大規模的事件足以寫進縣誌裏了。

陳屠戶把老虎剖開,先將內髒都扯出來扔在一旁,接著開始剝皮剔骨。林芳洲在一旁,幫著屠戶娘子撿了一盆內髒,搬到河邊去洗。

大部分人都喜歡看剝皮剔骨,擠不進去的人才去看洗內髒。

林芳洲端著盆,又過來撿內髒。她擼著袖子,把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裝在盆子裏,幾乎裝滿了一小盆。她問陳屠戶:“這是什麽?”

“那是虎胃,可以入藥。”

“哦,那這個胃,讓嫂子自己切開嗎?用哪把刀?”

陳屠戶拿起另一把刀,剛要遞給林芳洲,想想自家那不爭氣的婆娘,又擔心她把手割破,於是他舉著刀在哪胃上輕輕一劃,動作流暢迅速,劃出一道細細的刀口。

周圍人一片叫好:

“好功夫!”

“好刀!”

“以後買了羊隻管請陳屠戶來殺!”

陳屠戶麵色有些意氣風發,放下刀對林芳洲說:“直接拿去讓她洗了便罷。”

“好嘞!”

林芳洲把虎胃端給屠戶娘子,坐在旁邊看她洗。她一打開虎胃,周圍的人全吐了……

老虎昨晚吃的豬肉,到現在還沒消化完,血淋淋肉呼呼的一片,惡臭熏天。

林芳洲拍著胸口,說,“要不,嫂子你直接把它扔了吧。”

屠戶娘子強忍著惡心,將虎胃裏的東西都抖下來。

周圍人也不知是什麽心態,明明惡心還一定要堅持看完,見她這樣做,都朝她豎起大拇指,讚道:“女中豪傑!”

屠戶娘子發現,倒出來的一堆惡臭撲鼻的血呼呼的東西之間,竟有一個白色扁圓形的物事,不像是肉也不像是骨頭。她好奇地把它捏出來,發現竟是一塊玉佩。

“啊!”她驚叫一聲,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許多本來正在嘔吐的人,也好奇地看過來,見她手中拿著塊玉佩,便道:

“這是怎麽回事?”

“老虎也吃玉嗎?是誤食吧?”

“我看不簡單,定是吃人的時候不小心將這玉佩吞下。玉就是石頭,消化不了,便存在胃裏。”

“定是這樣!老先生高見!”

“不敢不敢,也隻是以常理推斷而已。現今最要緊的是將這玉佩送官,看看是誰家的苦主。”

“是這個道理。”

“唉,可憐。”

眾人都在討論那可憐的苦主,誰也沒發現,林芳洲撇過臉,輕輕彎起嘴角。

見周圍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那屠戶娘子便有些不知所措,看著玉佩呆愣。林芳洲一把將那玉佩搶過來,說道:“是我先發現的。”

眾人見他睜著眼睛說瞎話,都有些鄙夷。老先生道:“大郎,你莫要貪財,先找到苦主要緊。”

林芳洲將那玉佩在河水中涮了涮,倒是涮幹淨了,隻是臭味還縈繞不散。屠戶娘子鼓了鼓勇氣,說,“大郎,事關人命,要不,先報官吧?”

“是啊,雖說人已經不在了,可那苦主的家人說不定還在找他。等把死信送到,他們感念你打虎的恩情,你想要塊玉佩,還能不給你?”

這種情況,若是放在平時,早該對林芳洲冷嘲熱諷了,還有可能直接扭送見官。隻是現在,老虎是他出主意抓到的,那虎腹中的東西,他若是想拿一份,倒也說得過去。況且,連太爺都對他青眼有加呢……因此眾人隻是好言相勸,並不敢惹怒林芳洲。

林芳洲最後勉強說道:“好吧,但是要說好了,這玉佩是我的,你們都是見證人。”

眾人心裏紛紛罵娘。

通向山的小路上,遠遠地走過來兩人。正是縣令眼中的大殺神與二殺神。

二殺神邊走邊道:“找了這麽久,還沒找到。我看他多半已經不在人世了。一個孩子,從那麽高的懸崖上落下來,本就是十死無生。”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正說著,二殺神看到河邊有一群人,也不知正在做什麽。他本能地按住佩劍,問大殺神,“怎麽那麽多人,今天是什麽日子?”

“不知道。”

“看看去。”

兩人走近時,看到原來是聚眾解剖老虎。他們覺得很無聊,正要離開,卻見幾個人簇擁著一個少年,邊走邊說話。

“大郎,不要玩了,先去報官吧。”

“急什麽,反正人都死了,早一會兒晚一會兒不都一樣嗎……這小飛蛇真好看。”

二殺神定睛一看,見那少年手裏正把玩著一塊玉佩。他瞳孔一縮,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這東西,哪裏來的?!”

林芳洲嚇了一跳。她本想做戲做足了,然後假裝被眾人催著去報官,哪知他們突然出現在眼前。她本來就對他們怕得要死,這會兒嚇得腦子一瞬間有些空白,說不出話。

老先生算見過大世麵的人,此刻壯起膽子說道:“兩位好漢說的可是這玉佩?這玉佩是我們剛剛從虎胃裏剖出來的,正要拿去報官,尋找失主。兩位好漢,看樣子認識這玉佩的主人?”

林芳洲的胳膊已經被攥得快失去知覺了。大殺神從她手中拿過玉佩,二殺神才放開她。大殺神仔細看著玉佩,問:“誰第一個發現?”

眾人看著林芳洲,林芳洲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我我我……”

“你?”

眾人麵麵相覷,也不知是吉是凶,都不敢說話。

這時,屠戶聽聞了動靜,撥開人群走出來,邊走邊中氣十足地吼一聲:“怎麽回事?!”

他麵相凶惡,提著一把血淋淋的剔骨刀走近,二殺神隻當他要搗亂,便握著佩劍抬手輕輕一擋他的身體,那陳屠戶立刻覺得自己半邊身體被震得麻木無力,坐倒在地上。

周圍人都嚇壞了。

大殺神:“都帶走,仔細盤問。”

連同陳屠戶在內,倆殺神帶走了十幾個人,浩浩****地直奔縣衙。二殺神坐在公堂上審人,那大殺神去找縣令,也不知要做什麽。

被帶回來的人不敢扯謊,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屠戶娘子洗虎胃時發現一枚玉佩,那林芳洲想占為己有,眾人好言相勸他才答應先報官,又貪玩遲遲不肯去……把鍋都甩給了林芳洲。

林芳洲知道殺神們的真正目的,她此刻已經鎮定下來,知道自己不會因為“想要貪圖一塊玉佩”而被砍死。

審完了,他們都被關在縣衙不許行走,二殺神還威脅他們,今日之事不許對外透露半個字,否則不保證他們能壽終正寢,把眾人嚇得臉色發白冷汗如雨。

直到大殺神再次出現時,眾人才被放了。

大家都屁滾尿流地跑了。

公堂之內隻剩下大殺神與二殺神兩人。那二殺神問道:“每一家都搜過了?”

“嗯。”

“可搜到了什麽?”

“不曾。”

“我早就說過了,十死無生。”

“以防萬一。”

“現在還有萬一嗎?”

“沒有。”

那二殺神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回去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