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郭巨力聽到慕灼華叫出王爺二字,頓時嚇了一跳。

慕灼華幹咳兩聲,推了推郭巨力的肩膀,道:“你怎麽拿些劣茶招待王爺,去換壺好茶,做好的點心也拿些過來。”

郭巨力愣了下才回過神來,急忙往廚房跑去。

劉衍的目光自慕灼華麵上掃過,又不自在地移開。今日慕灼華竟罕見地換上襦裙,比平日裏多了不少女子的柔媚,光潔白皙的臉上不施脂粉,卻因為醉意而自帶桃花,兩頰與眼角都泛著嬌豔的粉色,雲鬢微微散亂,銀簪傾斜,她卻渾然未覺,醉眼迷離地展露出慵懶的姿態。

慕灼華酒意上了頭,早已忘了自己什麽模樣了,習慣性地便上前去卑躬屈膝,逢迎討好。

“聽巨力說您坐了好一會兒,王爺渴了嗎,餓了嗎,要不要留下來用飯,下官給您做飯,下官廚藝可好啦!”

很難從慕灼華口中聽到一句惡言,她說的話有一半是在誇別人,另一半就是在誇她自己。

劉衍舉起茶杯,喝了口涼掉的劣茶,輕咳兩聲道:“今日旬休,本王本來不該打擾你,不過方才得了急報,北涼使臣還有十日便要來定京朝賀,本王給你派了新任務,這十日內盡量掌握北涼的文字和語言,到時候隨本王一同接待北涼使臣。”

慕灼華登時瞪圓了眼睛,結巴道:“王爺,你當下官是神嗎?才、才幾天就讓下官學會北涼話!”

劉衍點點頭,正經道:“本王還是很看好你,這幾日你也不用管其他事了,專心學習北涼語言和禮儀即可。”

慕灼華深吸了口氣,小臉苦哈哈,抓住了劉衍的衣角泫然欲泣:“王爺,講講道理呀,下官就算能過目不忘,學會北涼文字,也學不會發音啊。”

劉衍道:“本王教你。”

慕灼華:“咦?”

劉衍道:“明日夏至休沐,你不用去理蕃寺,就到隔壁來,本王親自教你。這個任務若能圓滿完成,便提拔你為理蕃寺正六品主事。”

慕灼華滿臉酡紅,端起一個嚴肅的表情,正經道:“下官一定盡心盡力,不負王爺所托!”

劉衍滿意地點點頭,目光掃過,忽然發現了慕灼華胸口的玉佩,正是自己所送的那一塊,不禁眼神一動。

綠瑩瑩的翡翠墜在細膩白皙的胸口處,越發襯得膚色如凝脂細雪,讓人移不開眼。

便在這時,郭巨力端了熱茶和糕點來,擋住了劉衍的目光。

慕灼華見劉衍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對郭巨力招了招手,緩緩說道:“你……你再做幾個熱菜來,王爺在這裏用晚飯。”

郭巨力得令退下,又是跑得飛快。她想起一件事,這個王爺先前可是給她們送過千酥包的,是個好人呀。

劉衍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糕點之上,微微詫異道:“你還會做糕點?”

慕灼華雙眼迷蒙,慢條斯理說道:“生活不易,自然要多備些才藝。下官養的那個小丫頭貪嘴,在慕家總是吃不飽,我們便偷偷買了些食材,在房間裏開小灶,不才有點小聰明,做什麽事都想著比別人好,自然廚藝也是不錯的。王爺嚐嚐。”

往事辛酸,此時慕灼華卻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來,仿佛早已不值一提。她說著殷勤地幫劉衍夾了一塊芙蓉酥,隻是手有些抖,怎麽都夾不住,她擰起眉頭,非要跟那塊芙蓉酥死磕。芙蓉酥本是酥軟之物,哪裏經得起她這樣下了狠勁硬戳,沒幾下便成了芙蓉碎了。

慕灼華氣惱地丟了筷子,嘴裏咕噥了一句:“還敢跑……”

難得見精明狡猾的慕灼華露出這樣的憨態,劉衍笑吟吟地看著,也不喚醒她。慕灼華擼起袖子,露出白嫩的手臂,直接上手捏住了一小塊被戳得稀碎的芙蓉酥,討好地送到劉衍唇邊,露出一個十足殷勤狗腿的笑容:“王爺,你嚐嚐!”

劉衍愣了一下,慕灼華纖細的手指捏著一小塊糕點碰到了他的下唇,偏偏喝醉了的人沒意識到這樣的動作有多冒犯。她見劉衍沒有張口,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收回了手道:“王爺是不是擔心有毒?”說著將碰過了他嘴唇的糕點放入自己口中,肅然道,“下官為王爺試毒!”

劉衍有些恍惚地回過神來,垂下眼瞼,微微笑道:“本王自己來吧。”

他執起筷子,夾住芙蓉酥輕輕咬了一口,抬頭便看到慕灼華一臉等著誇獎的表情。

“王爺怎麽樣,不輸給一品閣吧。”慕灼華帶著一絲小雀躍,笑眯眯道,“巨力說了,咱們要是不當官了,就回鄉下開個糕點鋪子,想必也是能養活自己的。”

“你讀了這麽多書,難道就是為了當個廚子嗎?”劉衍放下了筷子,喝了口熱茶,芙蓉酥的甜味與茶香中和之後,又是另一種美妙的滋味,隻是口中再美妙的滋味,似乎都不如方才一觸即逝的柔軟觸感讓人回味。“方才看你提著個食盒回來,今日去公主府上,也是帶了這些糕點?”

“嗯嗯,公主也誇好呢,下官與公主,可謂是相見恨晚,相談甚歡!”慕灼華捧起茶杯吹了吹熱氣,長長的睫毛扇了扇,掩著醉意迷蒙的雙眸。

劉衍問道:“你在公主麵前,也這麽沒大沒小嗎?”

“公主雖然親切,下官卻十分敬重她,怎麽敢失禮。”慕灼華捧著茶杯,抬起眼來望著劉衍,抬起兩根又細又白玉蔥般的手指,捏出一絲縫隙,一本正經道,“下官隻對王爺失禮一點點,隻有一點點……”

隻是一點點嗎?

劉衍聽了她的醉話,忍不住想笑,卻故作嚴肅道:“哦,那你是不敬重本王了?”

慕灼華皺了下鼻子,輕哼一聲:“不是不敬重,隻是……”她歪著腦袋,眉心微蹙,似乎是在檢索一個恰當的詞,想了半晌,才眼睛一亮,恍然說道,“恃寵而驕!”

她粉麵桃腮,杏眼如水,含著三分得逞的竊喜,卻又難掩那醉後七分不清醒的嬌憨,洋洋得意說道:“下官若失了禮,也是王爺慣壞的……”

劉衍啞然,目光沉沉看著她柔媚而不自知的醉態,心口忽地莫名一陣悸動,仿佛有根弦被輕輕撥動。

慕灼華神思不大清明,一雙眼霧蒙蒙直勾勾地盯著劉衍看,臉上得意的神色漸漸斂去,唇角往下一扁,露出一個有些委屈難過的表情:“王爺護著我、慣著我,還給我錢花,你、你真好……”眼眶裏淚珠打著轉兒,看得劉衍心跳也亂了,隻聽她帶著隱忍的哭腔說,“比我爹對我還好……”

劉衍:“……”

心跳忽然又平靜了。

慕灼華抓起劉衍擱在桌上的手,揪著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淚,袖子便留下了一塊深色的印記。劉衍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幽深的目光凝視著她濡濕的雙眼,大約是真的醉了,才會露出這樣不設防的一麵。她平日在自己麵前,十句話有十句是假的,現在喝醉了,又有幾句話是真心的?

劉衍手指微動,指腹掃過她柔嫩的臉頰,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含著笑說道:“本王可生不出你這麽大的女兒來。”

慕灼華眼眶泛淚,迷迷糊糊地想,你不能人道,什麽樣的女兒也生不出來啊。

這樣想著,看向劉衍的目光便有了幾分憐憫,還有幾分高興?

劉衍狐疑地看著她的眼睛,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麽,會露出這麽矛盾的神情來。

慕灼華雙手合攏握住了劉衍的大手,一臉真摯地說道:“王爺你放心,下官一定竭盡所能幫你的!”

劉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話題是如何跳到這裏來的,但和一個醉鬼講條理,實在是太奢侈了。

他眼中笑意深沉,忽地有些手癢,屈起食指,逗貓似的撓了撓她的下巴,低聲問道:“你要如何幫我?”

慕灼華眼睛都發直了,用不怎麽真心的語氣地說:“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劉衍笑了,看來喝醉了,也不全是實話,他多少是看出慕灼華的本性了,嘴上最會哄人開心,但隻有真金白銀能哄她開心,想要讓她效命,隻有威逼利誘,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對一個人真心效忠。

什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是哄他開心而已。偏偏他明知道是假話,卻也忍不住嘴角上揚。

劉衍心下唏噓著,自己能得她巴結討好,不過是因為他有錢有勢而已。他如果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人,她會如何待他?會棄如敝履?

不……或許會多幾分真心,少幾分偽裝。

初識之時,她進屋救人,本也隻是將他當成一個被囚禁處罰的男伎而已,她心中並未瞧不起低賤之人,對小秦宮那些色衰而潦倒的女子倒是一片仁心,如果他並非能隨意斷她生死的定王,而隻是一個普通百姓,她也不會這樣防備他,在他麵前做戲巴結。

若能得她真心相待,又是怎樣一番滋味?

隻是這樣一想,心頭便有些癢意了。

劉衍目光沉沉看在趴在桌上睡著的慕灼華,她側著頭枕在劉衍的掌心,發出輕淺的呼吸聲,雲鬢上的銀簪早已歪了,下一刻便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細軟烏黑的長發散落了下來,如雲瀑一般垂落在肩背上。一股清甜的花果香被晚風吹散了,縈繞在身周,讓人不由自主地舌底生津,想要咬上一口。

劉衍深吸了一口,想要平複心口莫名的悸動,但那股幽香卻趁機侵入他的肺腑之中,讓那股悸動更加猛烈。

劉衍暗自失笑,輕輕抬起慕灼華的腦袋,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床邊。

小姑娘嘴上會哄人,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卻到底還是年紀小了些,不知道無心撩人,才最為致命。

劉衍將她放在柔軟的榻上,為她脫去鞋襪,露出瑩潤的小腳,不由得呼吸一窒。

那日在城外遇襲,他也曾這樣照顧過她,隻是此時的心境,和那時似乎已然大不相同了。他此刻是難以純粹將她當成一個孩子了,畢竟他對一個孩子,是不會有朝思暮想、心神失守的感覺的。

劉衍歎了口氣,為她掖好了被角,看著她沉睡的側臉,輕輕說了一句:“以後……可別在旁人麵前喝醉了。”

第二日慕灼華醒來,回想了半晌昨天發生的事,她和柔嘉公主說過的話倒是都記得,可是回來之後呢?她腦海中閃過劉衍的臉,從郭巨力口中得知劉衍來找了她,本來說要留下吃晚飯的,後來不知怎麽回事人走了,郭巨力回來的時候,隻看到慕灼華躺在**呼呼大睡,一隻腳丫子掄出了床沿。

慕灼華揉著腦袋想了半天,腦海中畫麵拚拚湊湊,雖然想不起來自己說了哪些話,但她大概可以肯定自己沒得罪了劉衍,因為有件很重要的事她記得清楚。

劉衍說要給她升官!

這種事是不可能輕易忘掉的,連帶著就把接待北涼使團的事也給想起來了。

事關前程,慕灼華不敢怠慢,洗漱完畢便跑到了劉衍跟前。

慕灼華來得比劉衍預想的早,看著衣冠端正一本正經跪在下方的慕灼華,劉衍忍不住板起臉來逗她。

“你跪下做什麽?”

慕灼華恭恭敬敬道:“下官酒後失態,冒犯了王爺,特來向王爺賠罪!”

劉衍淡淡點頭:“難為你還記得。”

慕灼華揚起臉來,一臉真誠:“下官對王爺可謂是一片坦誠,赤膽忠心,死心塌地,王爺念在這點上,想必是不會怪我的。”

劉衍:“……”

慕灼華又笑嘻嘻道:“接待使臣這樣的大事,王爺不帶理蕃寺的老人,卻提拔下官,難道不是偏心愛護嘛。下官體會到王爺的良苦用心,定然全力以赴,不叫王爺失望。”

劉衍:“……”

他還是想錯了慕灼華,誰能想到這人清醒的時候竟然比喝醉了酒還厚臉皮,還能胡說八道,諂媚之詞信手拈來,竟一點也不會臉紅。他若是不看著管著,這來日必是一個大讒臣。

劉衍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故作淡漠說道:“你今日先學習北涼的常用文字,一應物事本王已給你準備好了,就在隔壁房間,上午記熟一百字,下午本王來考考你。”

劉衍說罷便起身出了門,慕灼華趕緊站起身來跟了幾步:“下官謹記,王爺慢走!”

今日是夏至,劉衍還要去宮中請安,然後參加宮宴,想必要午後才能回來。慕灼華本想著這是個挖樹的機會,但站在門口一看,便看到了守在院子門口的執墨,也隻能打消了這份心思。

慕灼華陪著笑打招呼道:“執墨小哥,今日不用跟王爺進宮嗎?”

執墨道:“今日執劍保護王爺。”

執墨沉默寡言,執劍卻是凶神惡煞,這麽一比較,還是執墨可愛一些。

如今劉衍住的這座宅子占地不小,但顯然並不常住,房子裏連下人也不見一個,劉衍也隻是在有藥池的這個院子裏歇腳,慕灼華猜測劉衍就是為了這個藥池才買下這座宅子。那個藥池她觀察過了,是整個鑿在地裏的,沒辦法移走,劉衍想要借助藥池催發藥力,就隻能紆尊降貴來這院子裏住了。

為了方便慕灼華學習北涼文,劉衍讓執墨在院子裏另外收拾了一個房間,慕灼華一走進去,就看到裏麵堆滿了書。她隨意地翻了幾本,發現裏麵還擺放了不少北涼的曆史風物資料。

劉衍與北涼打了近十年,對北涼的了解確實少有人能及。

慕灼華逛了一圈,收斂了心神回到位子上,當務之急,還是先學好北涼文,應付十日後的北涼使團了。

前往皇宮的馬車上,劉衍靜靜聽著執劍的匯報。

“那座宅子的主人三十年內來一共換過七任,王爺吩咐仔細查二十年前的記錄,屬下查過,前十年換過三個主人,嫌疑最大的,便是第二任,戶主名為傅聖儒。”

執劍遞上一張薄薄的紙,上麵寫滿了傅聖儒的信息。

“傅聖儒是二十八年前搬進去的,他是當時民間既具聲望的神醫,也有人說他是怪醫,他最喜研製新藥,傾家**產地購買名貴藥材做實驗,因此雖然是個名醫,卻負債累累,最後受太醫院聘用,進太醫院做事,因醫術出眾,被封為當時的太醫院院首。”

劉衍皺著眉頭看紙上的字:“他是自盡的?”

執劍道:“查到的資料是這樣,二十六年前……”執劍頓了一下,偷偷看了劉衍一眼,壓低了聲音說,“傅聖儒身為太醫院院首,負責照看身懷六甲的雲妃,卻醉心新藥的研製,而疏於照看雲妃,導致了雲妃難產而死,太醫院多人被革職查辦,傅聖儒首當其衝,難辭其咎,革職不久,就被人發現自縊於家中。”

“看來,傅聖儒十有八九就是慕灼華的外祖父了。”劉衍將紙張交給執劍,“此物燒掉吧。”

執劍接過了紙,猶豫了片刻,問道:“王爺,還陽散這種奇藥確實很可能是傅聖儒研製的,但是傅聖儒卻從未上報。按理說,太醫院所有新藥方都要上報,經過反複試驗,驗證是否可行。屬下查過太醫院的所有藥方,傅聖儒研發的藥方有八個,還陽散不在其中。”

“看來傅聖儒身上還有不少秘密,他為何研製還陽散,為何隱瞞,為何而死……”劉衍閉著眼思索著,然而二十六年前……

那時候,他才剛剛出生,傅聖儒,就是因他而死。這一點,慕灼華到底知不知道?寵妃難產去世,帝王遷怒太醫,這種是常有之事,若慕灼華知道了,會不會對他心存恨意?

二十六年實在是太久了,許多資料都已查不到,當事人也大多不在人世,追查的難度就更大了。

劉衍進宮後,先去禦書房見了昭明帝,兄弟二人下盤棋,說了會話,見到了午膳時間,才去太後宮中入席家宴。

昭明帝看著席上坐著的幾位皇子皇女,笑著說道:“今日家宴,孩子們就不要拘謹了。”

劉琛腿傷較為嚴重,是坐著轎子讓人抬過來的,這時便坐在劉衍下首。本來昭明帝責罵了兩人,要他們閉門思過,太後卻是把兩人都叫來了,劉琛看著昭明帝的眼神便也有些緊張。

劉瑾先站了起來,說道:“父皇,兒臣要向大哥請罪,那日是兒臣當弟弟的有錯在先,措辭不當,才讓大哥生氣了,大哥教育我,本就是應該的,還請大哥原諒小弟魯莽,誤傷了您。”

劉琛心裏冷哼一聲,麵上卻擠出一個笑容:“你既然知道錯了下回……”

劉琛說到一半,就感覺到劉衍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角,登時不甘不願地改口道:“下回咱們兄弟二人就該和和氣氣,不要讓父皇生氣。”

太後淡淡點頭,對宮女說道:“兩位皇子的葷腥都撤了,傷好之前,要注意飲食清淡。”

皇後起身答道:“回太後,皇子們的膳食都交由太醫院準備,以藥膳為主,清淡溫補。”

太後這才滿意,轉頭對昭明帝說道:“哀家那日見過慕灼華了,看著雖然是個莊重模樣,但到底是年輕女子,與皇子們年紀相當,都是議婚的年紀,孤男寡女在一處多有不便,陛下還是撤掉慕灼華的講學之職吧。哀家知道後宮不該幹政,但此事事關皇孫們的親事,哀家不得不說。”

劉琛聞言猛地抬起頭來看向太後,急道:“皇祖母,慕編修並無出錯,甚至有功,這樣免職隻怕會招人議論。”

太後麵色冷峻,不悅道:“皇子在她的課上鬥毆受傷,難道不是過嗎?功過不能相抵,哀家聽聞救命之恩你已經賞過她了,這過錯也該罰了,陛下你說是嗎?”

太後威嚴甚重,昭明帝素來孝順,心裏雖然覺得慕灼華冤枉,但也不願忤逆太後。更何況他也知道了,劉琛與慕灼華實在不合,若再發生這種流血意外,也非他所願。

昭明帝此刻便點頭道:“就如太後所言吧。”

劉琛見昭明帝發了話,忍了忍,還是沒有再反駁了。

太後滿意地微微點頭,又道:“再有半月,柔嘉為薛笑棠守節也三年期滿了,陛下可有了新駙馬的人選?”

昭明帝道:“朕心裏是有幾個人選……”

柔嘉公主見話題說到了自己身上,便抬起頭來,輕聲道:“父皇關心兒臣,兒臣心中感激,隻是父皇這樣有些偏心了,皇叔也還未成家呢。”柔嘉公主說著掃了劉衍一眼,“父皇先替我們找個嬸嬸才是。”

昭明帝搖頭失笑道:“你們的婚事都不讓人省心,剛才在禦書房,朕也和你們皇叔說起他的婚事,他也是再三推脫,說是沒有心儀之人,怕是一個個眼高於頂。”

太後歎了口氣,說道:“定王的婚事,確實是遲不得了,哀家有個人選,樣樣都是極好的,如果她都不能入定王的眼,哀家也想不出更好的人選了。”

昭明帝奇道:“母後看中了哪家的貴女?”

太後微笑道:“是江左名門孫氏的貴女,小名紜紜,她的祖父是元徵朝的丞相,父親便是工部尚書孫汝。這孫紜紜也是在定京長大的,相貌文采都有美名,與定王也算青梅竹馬,她今年也二十歲了,卻還未婚,都說是眼高於頂,直到不久前我接到孫家老太君的信,才知道那個丫頭心裏偷偷喜歡著定王,卻不敢說出來。”

柔嘉公主沉吟道:“孫家姑娘兒臣見過,確實是品貌無雙,配得皇叔,更難為她與皇叔青梅竹馬,癡心一片……”

劉衍卻皺了下眉頭,一臉迷惑地問了句:“孫……什麽……是誰?”

劉琛嗤笑一聲:“皇叔一心報國,多年來征戰沙場,哪裏會記得定京裏那些個懷春的小姑娘,又哪來的青梅竹馬?”

柔嘉公主瞪了劉琛一眼:“就你不解風情!”

劉琛哼道:“溫柔鄉是英雄塚,皇叔英雄豪傑,怎麽會耽於兒女情長。”

柔嘉公主笑著搖搖頭:“年輕人呀……”

太後看著孫子們鬥嘴,無奈道:“都少說兩句!”又看向劉衍道,“你既喊哀家一聲母後,你的終身大事,哀家還是要操心的。這孫家姑娘你若看不上了,可以不娶,但看,還是要看一看的,就當給哀家一個麵子。”

太後話說到這份上了,劉衍也隻有從命了。